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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董鄂氏的葬儀辦的極為隆重,雖她去世前囑咐過順治,“去世後禁裝金玉之物,喪禮儉素....”但順治怎麽可能依她,他仿佛是要把董鄂氏生前未享受的皇後榮光一起找回來一樣。

先是追封董鄂氏為皇後,以皇後葬儀來辦,在禮臣們拟議谥號時,再三駁回,應是将董鄂氏的封號追加至十字,谥曰‘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後’才收手,後又準備了太監、宮女各三十名陪葬,免于孝獻皇後在死後世界無人伺候。

為此,就連孝獻皇後的祭文都被他再三駁回,最後還是中書舍人張宸寫的祭文哀婉動人,才讓順治帝滿意,就因此時便将張宸升為兵部車駕司主事,并且還自動手位董鄂氏撰寫《行狀》,又命中和殿大學士金之俊為董鄂氏做傳,內閣學士胡兆龍、王熙編篡董鄂氏語錄,又安排滿洲八旗二、三品大臣為孝獻皇後擡梓宮。

對于他的種種行為,朝中不是沒有異議,甚至還告到了皇太後面前,這不平日裏難得一見的皇後今日也來了慈寧宮。

“給皇太後請安。”皇後阿拉坦琪琪格性格要謹慎一些,難得出宮一次也是極為守規矩的沖着皇太後行禮後,方才開口問道:“皇額娘,董鄂氏的葬儀是不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太後擡手阻止了,皇太後将手中的茶盞放下,嘆了一口,看向殿外的景色,帶着幾分無奈地說道:“不該你摻和的就少摻和,你啊,該漲點記性了。”

聞言,阿拉坦琪琪格就有些慌張,她臉色微白抿了抿唇,點頭應道:“那我聽姑奶奶的。”

玄烨聽到她這話不免多看了一眼,顯然阿拉坦琪琪格是害怕了,連平日裏與皇太後的親近稱呼都出來了,也多虧她用的蒙語,宮內會的奴才少,不然她剛剛那話要是被有心人傳到了順治耳邊,恐怕又要無端惹禍了。

“兒臣玄烨給皇額娘請安。”玄烨躬身對皇後行了一禮。

剛剛阿拉坦琪琪格進來後急着與皇太後說話,還真沒顧得上他,但一聽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前不久被順治冊封的新太子,便忍不住觀察了幾眼,一邊讓他起身不用多禮。

玄烨也多瞧了眼這位嫡母,按照年齡來說,如今阿拉坦琪琪格也不過十九歲,只比玄烨大十三歲,這要是在現代,玄烨多半要喊她聲姐姐,可在古代就得叫聲皇額娘。

皇太後并未多說什麽,只是側頭低頭叮囑了阿拉坦琪琪格這些日子還是依舊好好呆在自己宮中就好,切勿聽信了什麽讒言說錯了話惹出禍來,難保現在的順治會不會因為遷怒再次想要廢後,這次要是瘋起來,那就不是皇太後能制得住了。

阿拉坦琪琪格聽罷連連點頭應是,她是最本分不過的,平日在自己宮裏自娛自樂就夠了。這不董鄂氏離世,她連平日裏的樂子都不敢找了,只是每日學着漢女讀讀書,雖說是憋得慌,但只要她能保住小命就好了。

老實說,阿拉坦琪琪格原本進宮時也曾期待過,可年僅不過十三歲的她接連被順治訓斥、揚言廢後,剩下的只有擔驚受怕了,好在還有姑奶奶護着她,讓她不至于惶惶不可終日,也讓她在這宮中學會了如何自娛自樂。

等到阿拉坦琪琪格離開沒多久,玄烨也起身向皇太後請辭,順治帝這些日子仗着立了太子,整日都在景山那邊,不止為孝獻皇後大辦水陸道場,還守在壽椿殿,不問朝政,就連平日的奏折批改都丢給了玄烨,整個人都撲在了董鄂氏的葬儀上。

玄烨也沒正式理過朝政,全憑趕鴨子上架,萬幸還有皇太後坐鎮後宮,他有什麽問題也能來此問皇太後,不至于亂成一鍋粥,這也是玄烨第一次發現皇帝任性可以任性到這種程度,不得不感嘆,難怪史書上那麽稱贊皇太後,要不是有皇太後這大清真是遲早要完。

“也好,今日徐學士也會去景福宮為你授課,你切記要好好聽,莫要貪玩。”皇太後點了點頭,準了玄烨的請辭,又對着一旁的蘇墨爾道:“讓禦膳房那邊單開景福宮一個小廚房,多熬些補湯給玄烨,別讓他跟着累垮了身子。”

蘇墨爾躬身應是,送玄烨出慈寧宮時才說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您讓奴婢幫您找的主事人,奴婢幫您尋到了,晚些時候就會領人去景福宮,您若是不滿意只管和奴婢說,奴婢再幫您尋就是。”

“多謝蘇麻姑姑了,你挑選的人我有什麽不放心的,這些日子也多虧有蘇麻姑姑照顧。”現在雖然貴為太子了,但玄烨在皇太後、蘇墨爾面前的态度卻沒有什麽變化,尤其是蘇墨爾面前,要知道玄烨在進宮時,其實很多禮儀規矩都是經過蘇墨爾努力訓練的,甚至啓蒙上也有蘇墨爾的功勞,所以蘇墨爾在他心裏始終是占據着老師的位置。

見他如此,蘇墨爾也輕笑着點了點頭,“太子殿下不必客氣,還是要多謝照顧身體。”

“會的。”玄烨也笑着回道,但又有些遲疑,有件事他一直放在心上,不知道到底是該如實告訴順治帝還是賣給皇太後一個人情,将事情告訴皇太後比較好,尤其是董鄂氏的那份人情他可是還沒還呢。

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蘇墨爾率先開口問道:“太子殿下莫非是有什麽難事?說出來,奴婢說不定能幫上忙。”

“是有關孝獻皇後的事。”玄烨遲疑片刻,還是開頭道:“那日去承乾宮的宮女似乎與景仁宮的太監有些聯系,我怕牽連到我額娘,便細查了下去,發現源頭在坤寧宮。”

聽到這話,蘇墨爾眼皮顫了一下,她表情依舊帶着淡笑,沉默了半響道:“此事,奴婢會如實告知皇太後,還請太子殿下先遲些告知皇上。”

“好。”玄烨應了一聲,似乎想到什麽一樣補充道:“汗阿瑪一直未回宮,待汗阿瑪回宮孤才能言明。”

“正是,時候不早了,奴婢恭送太子殿下。”蘇墨爾蹲下身子行了一禮,瞧見玄烨走遠了這才起身回了慈寧宮。

皇太後布木布泰見她回來的這麽慢,只是以為她與玄烨在宮門口敘話,這事布木布泰倒不是很介意,一來蘇墨爾對她極為效忠,與玄烨關系好,也就是她和玄烨祖孫之間的關系好,二來則是玄烨有什麽不便和她說的,與蘇墨爾說了之後,她也能知道。只是瞧着蘇墨爾此次回來的深色不大好,便開口問道:“出什麽事了?”

蘇墨爾收斂心神,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布木布泰搖了搖頭,看着桌上的茶盞道:“不可能是琪琪格,她的膽子有多少小,你不是不知道,原先在草原時還行,現在是越來越差了。”

“奴婢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奴婢想起了一個人。”蘇墨爾跟着布木布泰已有多年,自然是知道這後宮的情況,當今皇後有多膽小是衆所周知的事,按照太子的說法,幕後之人肯定是想要一箭雙雕,對太子母妃記恨多半是因為三阿哥被封太子之事,那加上皇後是為了什麽t?有這麽大的膽子的恐怕只有那位了,她要是瘋起來,毫無理智可言。

布木布泰被她提醒也想起來了,她不由得嘆了一口,“你是說靜妃?”

“正是,早年靜妃被貶時依舊居于側殿,皇後入宮時還和她有過交流,坤寧宮有她的人并不難。”蘇墨爾倒是很快就将事情串聯起來了,想起今日皇後突然來提董鄂氏葬儀之事,繼續開口道:“恐怕今日皇後過來,也有她的人煽動。”

“看來是不能留了。”布木布泰顯然也是将事情關聯了起來,只是這靜妃還真不好處理,即是她長兄吳克善之女,又是代表滿蒙聯姻的臉面,雖是被廢,但也不是能随意處置的,稍加不注意就能引起蒙古諸部不滿,大清動蕩,想到這,布木布泰不免有些頭疼,一個個都不讓她省心。

蘇墨爾看出她的不适,忙上前來替她揉着額頭,輕聲開解道:“格格您也別太急,還是身體重要。”

“能不急嗎,這是要是讓福臨知道了,又要翻天了。”布木布泰一想到自己兒子的脾氣就不免頭疼,她怎麽就生這麽一個不省心的,若是當初沒有廢後,沒有董鄂氏,那會有這麽些麻煩事,她也不用管那麽多,能安穩的頤養天年多好。只可惜她是沒那省心的命,明明當上了皇太後,還是要為朝政、後宮繁忙,只希望以後玄烨登基了沒那麽多瑣事煩她。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這事的确不是一時能解決的,布木布泰思索了片刻後,在蘇墨爾耳邊吩咐了幾句,心裏算是安穩了一些。

然而今年還真是個多事之秋,董鄂氏那日宮中的宮女來路還是被查了出來,玄烨為保佟庶妃,只能将最後根源禀明順治帝。

順治帝自從董鄂氏亡後反而要冷靜了許多,并不像之前那樣任性直沖坤寧宮,倒是察覺出了幾絲不對勁,他看着下方跪着的玄烨,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沉聲問道:“你是說都是皇後幹的?”

“兒臣不敢。”玄烨聽到這話忙解釋道:“汗阿瑪煩請多聽兒臣幾句。”

順治面無表情地看着玄烨,“你說,朕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麽來。”在他心裏其實有幾分懷疑自己這新立的太子,是不是想要借着阿和的死去掉皇後,好讓佟庶妃升上來。

“兒臣聽聞靜妃曾居于坤寧宮,後來也在偏殿居過不少時日,還是在皇額娘入宮兩月後才搬離。”玄烨額頭滲出了一些冷汗,倒不是因為別的,他也是怕順治散發思維,什麽都聽不進去,到時候任性的牽連了一幹人怎麽辦,玄烨最起碼不能讓他牽連到佟庶妃。

聽到這話,順治倒是覺得有幾分道理,但此時他如同失去珍寶的獅王,對任何人都不是很信任,他選擇去慈寧宮找皇太後,這後宮若是誰知道的最多,恐怕就只要皇太後了,他現在也只能相信皇太後,畢竟皇太後是他的額娘,雖為了大清、為了權力對他有過逼迫,但并未騙過他,甚至一直以來都是把淺顯的道理掰開給他看,只是他年少不懂事,并不愛聽那些。

也不知道是阿和死後順治感覺自己像是開了竅一樣,還是這每況愈下的身體讓順治覺得有些不安,他突然理解了皇太後曾經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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