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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對于順治帝的到來,皇太後則是不慌不忙,甚至還頗有閑心地打趣了一句:“呦,這不是皇帝麽,還有空來慈寧宮看我。”
相比較之下,順治要顯得沒底氣些,他對于自己這些日子做的荒唐事是一清二楚,要不是因為董鄂妃之死查到了需要求證的地方,他還真不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慈寧宮,生怕惹惱了皇太後,畢竟他額娘還真不是什麽善茬。
他只能吶吶低着頭,回道:“兒臣給皇額娘請安。”又像是解釋什麽一樣小聲補充道:“皇額娘也知道,這些日子阿和驟然離世,對朕打擊太大,朕一時間着實是有些顧不過來,未能及時給皇額娘請安都是兒子不好。”
“坐吧。”皇太後瞥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多說什麽,指着旁邊的位置讓順治坐下。
“今天來慈寧宮,可是想問什麽?”皇太後開門見山地詢問。
順治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道:“不知......皇額娘知道那日給阿和遞消息的人就是坤寧宮的人?”
聽到順治親昵的叫着董鄂氏,皇太後心裏就有幾分不耐,臉上原本和藹的笑意也變淡了,她瞧了一眼順治,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生出福臨這個情種,倒是有幾分像當初皇太極的樣子,思及此事她不免冷哼一聲:“阿和?”她語調微揚:“我看你是糊塗了!”
順治帝被訓斥的一愣,心裏有幾分不解:“皇額娘,您何出此言啊?”
皇太後見他還不明白,也不再廢話,毫不客氣地說道:“皇上,福臨,你如今登基也有十七年了,念在董鄂氏陪你這麽多年,你對她葬儀多有逾越我也不曾阻攔你,可是你呢?荒廢朝政,不理政事,整日守在壽椿殿,如今董鄂氏已去,你也該醒醒了吧,還要我這個額娘替你撐多久?難不成替你撐一輩子?”
說到這,皇太後不免嘆了一口氣,對于她這個兒子她已經夠寬容了,只是他是帝王就要比其他人更堅強,而不是一味的只想着兒女私情,但看着順治泛紅的眼眶,消瘦的身形,皇太後還是軟了心腸,平複了心情問道:“你如今來慈寧宮問我,是覺着是你額娘我授意皇後做的?還是想我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順治帝被她問得啞口無言,看着皇太後鬓邊已經開始泛白的黑發,躊躇了起來,他也是想起當年皇太後與他相互扶持熬過了最難得時候,現在卻落得母子離心、互相猜忌,頓時覺得心中有些苦澀,好半響,才開口道:“皇額娘,兒子想知道真相。”
聽到他這麽說,皇太後也有些紅了眼眶,但她并沒有表露什麽,只是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說道:“就和你知道的相差無幾。”
大殿內一瞬間沉寂了下來。
“.....皇後,還是.....靜妃?”順治片刻後遲疑地問了出來,其實在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看着他刨根問底的樣子,皇太後的心中愈加苦澀,她也只能如實說來,“是靜妃,琪琪格那孩子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靜妃......”順治帝的眼睛睜大的老大,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她怎麽敢?!怎麽敢?!!朕一再容忍她!”
皇太後搖了搖頭。“福臨,此事你也不是全無責任。”
順治扭過頭看向皇太後,似乎對她話中的意思有些不理解,“皇額娘”
皇太後打斷他的話:“此事就這樣吧,至于靜妃我會将她送走,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皇額娘!”順治帝聞言頓時勃然大怒,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害了阿和!”
“是嗎?”皇太後冷笑一聲,也不再客氣,語帶諷刺地反問道:“皇帝,你當初将董鄂氏連升三級就能想到如今的局面,這後宮的女子哪個是善茬?尤其是你答應娶額爾德尼布木巴在先,無端廢後在後,随後又娶了琪琪格,可卻将董鄂氏捧上了天,你是一點都不在乎這大清基業,也不再科爾沁部落的顏面,你覺得自己能對得起哪個?”
說到這,皇太後放緩了語氣,平靜地說道:“額爾德尼布木巴自幼就被指名做你的皇後,她是最喜歡你的不過,她歡歡喜喜嫁進宮,我也曾和吳克善保證過,可你呢,以一句沖動、不合就将她廢棄,讓她成了整個大清的笑話,你可有考慮她活不活的下去?”
“董鄂氏一事的确是有她其中做手腳,可你不能動她。”皇太後算是把話說死了,瞧見順治望過來不敢置信的眼神時,她頭仿佛更疼了,都不想繼續和順治帝多說什麽,擺了擺手,示意蘇墨爾送客。
順治原本還想追根問底,但無奈皇太後實在是不想搭理他了,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出慈寧宮。
“奴婢恭送皇上。”蘇墨爾對着他行了一禮,眉宇間也緊皺着,看着順治帝依舊想不通的樣子,只能提點道:“皇上,靜妃不只是靜妃,她還是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之女,是蒙族貴女,您若一再追究,科爾沁部落恐怕會多心。”說罷,她又多說了一句,“有時候不是所有人都在乎真相的。”
聽完了所有話的順治有些反應不過來的離開了慈寧宮,他走在朱牆黃瓦的皇宮內,回頭看向依舊守在慈寧宮門邊的蘇墨爾,他才驚覺以往的任性舉動到底傷害了多少人,而他明明是萬人之上的皇帝,顧及卻一點都不比那些民間的百姓少,真t是可笑。
他不免想起幼時,他身邊只有皇額娘和蘇墨爾,他們過得遠不如如今舒服,甚至很苦,那時候皇額娘就曾經告訴過他,“皇宮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福臨,你要學會長大,才能活下去。”只是他沒能将這幾句牢牢刻在心裏,到頭來,他誰都沒能對得起。
“咳咳咳咳咳。”順治猛地開始咳嗽了起來,一旁跟在他身邊的吳良輔忙上前扶住他,關切道:“皇上您沒事吧,奴才這就去請太醫來。”
順治擺了擺手,好一會才平複了喉間的癢意,看了眼吳良輔,頓覺得現在就連吳良輔他都看的有些陌生,突然覺得沒意思,嘆了一口氣,“去壽椿殿。”
吳良輔倒是毫不驚訝,一邊扶着順治上了暖輿,一邊又細聲吩咐着太監們去壽椿殿,起步時他沒忍住看了眼,暖輿上的帝王,總覺得一瞬間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但又搖了搖頭,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自這一日後,順治帝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雖依舊在董鄂氏的葬儀上添置了許多,但不像當初那樣張揚,只是經常會去景山觀德殿見董鄂氏,一坐就一天。
十月,順治總算是想起來,與董鄂氏之死息息相關的皇四子葬儀時辰被改之事的人員,對于他們的懲處,順治本想着拖出去直接砍了,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看向一旁的玄烨問道:“太子以為如何?”
玄烨楞了一下,沒想到順治會問他這件事,近些日子,順治總算是有了個君父的樣子,會教他如何處理政務,對朝中種種事也會拿來考校他,但董鄂氏的事,在玄烨這屬于順治逆鱗一樣的存在,他一般是不會主動問的。
如今,順治既然問了,玄烨索性回道:“回汗阿瑪,兒臣覺得若是直接殺了恐怕便宜他們了,不妨将他們流放寧古塔,此地險惡定能讓他們苦不堪言。”
聞言,順治看了他一眼,輕飄飄的呢喃了一句,“你倒是要比朕合适。”
玄烨沒聽清,但瞧着順治帝的動作似乎是采納了他的意見,也算是過關了。
老實說現在順治這樣子,玄烨覺得比之前還要難應付一些,以往的順治帝不高興了會直接開口罵,甚至摔杯子,現在的順治帝如同一潭死水一樣,好像你做什麽他都不會有什麽反應,只是這內裏是不是深藏可以吞噬一切的風暴就不知道了。
随着順治的變化,他的身邊也開始多出了一名僧人,此人名叫茆溪森,是臨濟宗傳人之一。
自從董鄂氏亡後,經常在順治帝身邊與他說佛法,玄烨觀察過此人,甚至聽說順治帝已被他慫恿出有想要出家的想法,原本玄烨參照着自己查到的歷史,還覺得有些可能,但不知道歷史是不是被他這個蝴蝶翅膀煽動一樣,現在的順治帝,玄烨并不覺得他還有出家的想法,一切更像是他讓人誤以為。
果不其然,十一月,順治帝突然發難,先是将茆溪森本師玉林通琇禪師奉诏到京,讓他與茆溪森輪佛法,茆溪森不敵玉林通琇禪師,無顏面聖自請離去,而玉林通琇禪師則是不卑不亢的與順治帝座談了一夜後才離去。
對于他這個荒唐的舉動,皇太後也只是盤了盤手中的佛珠,嘆了一口氣,“随他吧,他現在不痛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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