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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葉昭覺得，他最近真的是黴運纏身！

萬花園門口，葉昭擡頭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陽，又低頭陷入沉思，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頹喪又低落的黑氣，站在他身邊的江子期仿佛都能看到他頭頂的烏雲。

他們來了這兒才知道，今天的這個賞花宴極其不簡單，來的都是天上京個頂個的權貴人家，不止是曦月郡主要來，聽說魏國長公主也會來此。

一般有點自知之明的都不會挑今天來湊熱鬧，偏他們兩個夠不上臺面的往這兒跑……

這點，還是被守門的人攔住要請帖，而他們沒有，被人鄙夷了一番得知的消息。

江子期有一瞬懷疑，謝玉凇是想玩他們，但又想，對方不是這樣的人。

葉昭問他：“走嗎？”

看着他的眼神兒，江子期不好意思說不走。“額……走！”

兩人剛轉身，身後傳來一聲，“慢！”

葉昭不想慢，只想快！

特別是那道聲音還很耳熟的情況下。但他只能僵硬的轉過頭，一看來人，果然是謝玉凇。

他的心情一時有些微妙，仍扯出個微笑來，“……謝公子何事？”

葉昭故意不談進去的事，謝玉凇卻是沒忘他的來意，“在下突然想起那日忘記給葉公子請柬了，今日便早早地等在此處，帶二位進去。”

說着，他看向身旁兩個守門的仆從，接收到他的意思，兩人緩緩退後了兩步，意思是請葉昭兩人進去。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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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松公子牌人形請柬，威力巨大！想攔不敢攔，不想進也得進。

葉昭硬着頭皮從命了，江子期倒是一開始有些不自在，後來便徹底放開了。

葉昭懷疑，這厮只要有李小姐在的地方，就是龍潭虎穴也待的住！

好在謝玉凇的心思不能全放在他一人身上，在不少人圍上謝玉凇時，葉昭果斷開溜。

萬花園這個名字，取得名副其實。

許多本不是這個時節開的花在衆人面前盡情展示着自己美麗的身姿，紅的熱烈鮮豔，粉的溫柔可人，顏色各異，各種各樣的美彙聚一堂，亭臺樓閣，花海石山，碧溪綠林，真是讓葉昭大開眼界。

不禁讓他懷疑，從前他怕不是來的假的萬花園。

他一路走走看看，聽到不少人都在說着一件事。

“聽說今日長公主殿下要來。”

“真的？那咱們說不定能有幸見上一面了。”

“是啊。長公主殿下這些年來身體不太好，少有露面，就是國宴上也不能見上一面，今日倒是趕了個巧。”

兩位年輕公子與葉昭錯身而過，一人突然驚道：“那曦月郡主應該也會來吧，也不知她們來了沒有。”

“當然了。曦月郡主可是長公主殿下最疼愛的孫女兒，自然會伴随左右。我早就打聽過了，聽門口的守衛說早就到了！”

另一人說到最後，壓低了聲音。兩人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就打着去偶遇的主意。

後面好像還說了什麽，但距離遠了，葉昭也沒聽清了。

他疑惑的喃喃道：“長公主？”

他自然聽說過長公主的名號，應該說，魏國上下就沒人不知道的。

長公主姓魏，單字朦，封號寧朦，在名之上另添一字，寓意安寧太平之意。

今年已有八十歲高齡。當年國亂時，她挺身而出，夫君和兩個兒子為國戰死，她辛苦照顧當今陛下，為其整頓內庭，如今膝下唯有一子，兩孫，一孫女。這孫女便是曦月郡主了。

要是可以，葉昭也想見見這位傳聞中的長公主，但這念頭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的心思又投入到路旁開的燦爛的花上。

突然，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響，好像什麽東西撞到了樹上。

“？”

十丈外的一棵樹上的樹葉輕輕晃着，像是風吹過帶起的顫動。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了，疑道，“奇怪，剛才有風嗎？”

轉眼，他就把這個問題抛之腦後了，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而另一邊，連續盯了葉昭幾天已經盯的十分膩味的羽林衛一臉興奮的回去複命。

還真有魚上鈎了！

他把抓到的那個黑衣人麻溜的就送到魏風面前。

瓊羽樓大牢裏。

魏風斜斜的坐在太師椅上，單手撐着臉頰，右手拿着一條半截染血的長鞭，好整以暇的看着對面被綁在木架上的人。他的身上無一不是傷，嘴被粗布堵着，垂着頭好似已經昏死過去。

木架下，淌着一灘血水，一滴又一滴新鮮的血漿正從那人的手上腳上緩緩往下滴着。

魏風自說自話，“那次在不世山不小心放跑了個人，如今，他竟又派你這條小魚來冒頭了，還是盯上一個纨绔公子？呵……”

他像是發現什麽好玩的事情，眼中滿是興味兒，慢慢走近其人，低聲道：“他派你去做什麽？我的人發現你暗中跟着葉昭有一會兒了，卻什麽都沒做，這可真是奇怪啊。”

他說着奇怪，臉上卻浮現出一種興奮的神情來，眼中盡是深深的陰暗，用鞭子擡起那人的下巴，輕笑了一下，“他有什麽值得你們關注的？還是說，你們想殺他？”

那人慢慢擡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魏風，兩人的視線恰好撞上。

下一瞬，魏風便收回手，臉上的表情徒然褪盡，只餘冷漠，扔下鞭子轉身出了牢房。

從那一眼，他便知道，此人不是死士，他接近葉昭定然有他的目的。

這也側面證明了，葉昭身上确實有什麽東西引起了那夥勢力的關注。

他另外加派了人手繼續暗中盯着葉昭。

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魏風釣出那夥勢力的魚餌的葉昭，再度感覺自己被那柱香詛咒了。

繞來繞去，又撞上了謝玉凇是種什麽體驗？

葉昭答，他恨不得變成個隐形人。

“葉公子，沒想到你在這兒啊？”來自溫文爾雅的謝玉凇。

葉昭看了眼他和他身邊的幾個人，慢慢扯出個僵硬的笑來，硬生生忍住了拔腿就走的沖動，“謝公子，又遇到了。”

謝玉凇盯着他看了兩秒，露出個笑來，“葉公子不高興遇見我？”

“怎麽會呢。謝公子說笑了。”葉昭一臉誠懇，答的又快又好。

謝玉凇輕笑了一聲，猶如玉聲相擊，聲如清泉，“那就好，我還以為葉公子不希望見到我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葉昭……葉昭頑強的保持着笑臉，他除了笑，已做不出其餘情緒。

“诶？”有一人驚訝的發出一個短音。

謝玉凇幾人循着他看的方向，望見右邊小路走來的四人，一眼便看見走在中間那個穿着黑衣的年輕公子面容冷俊，氣質凜冽，謝玉凇帶着淡淡的疑惑，“那是……雲庭？”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裴雲庭也正好認出了他。

然後，葉昭就看着兩拔人會合到了一起，衆所周知，裴雲庭和謝玉凇是摯友，久不見面，兩人再見自然氣氛熱烈。

被遺忘在人群外的葉昭也趁機見到了傳說中被譽為第二個天樞公子的裴雲庭是何等風采，心中頓時冒出一句話，“果然名不虛傳，盡顯傳說本色！”

他跑神着，腦內天馬行空，一時竟沒想起來跑路，反而跟個二愣子一樣跟着大部隊走了好一段兒路。

卻不知期間裴雲庭好似無意的多看了他兩眼。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聽到前面不少女眷的聲音。

葉昭暗叫不好，看他們的目的地肯定是去見長公主了，他腦中在尋思着是識趣兒的別去礙人眼，還是厚着臉皮混在一隊天之驕子中見見傳聞中的長公主。

最後，葉昭不用做決定了，剛過了外層的侍衛圈，他便在離長公主她們十丈左右的距離被一個婢女攔下了。

她瞧着葉昭眼生，不像她常見的幾家公子，出于安全考慮便問詢道：“敢問公子是……？”

“公子可是前來拜訪的？這心意我們長公主殿下領了，但她老人家今日來此只想賞賞花，不見外客，公子還是請回吧。”

侍女面露抱歉道。

謝玉凇他們像是根本沒注意到葉昭的情況，正準備去向長公主請安，葉昭看了那邊一眼，十分明智的道了一句：“好。”

然後，轉身便走，毫不遲疑。

侍女見他走的如此幹脆，雖心下微微詫異，但也未叫住他，又退守在一旁。

今天想來拜見長公主的人很多，但聽她這麽說了，反應這麽平淡的還就只有葉昭一個。

此處是一所露天的水榭，長公主和十多位朝中重臣的女眷于此處設下小宴，莺莺燕燕的好不熱鬧。

水榭旁便是湖泊，風中自湖上來，送來一陣涼爽，當真是個賞景的好地兒。

滿頭銀絲的長公主已是不年輕了，穿着一身玄色對襟衣裳坐在上首，頭上戴着一支碧玉做的簪子，看起來格外素淡卻不減莊嚴肅穆，長公主殿下從來就不是個和善模樣，老來亦是威勢不減，只如今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倒叫人不那麽害怕了。

宴席左邊坐着數位風華正茂的芳齡少女，個個人比花嬌；對面左邊的一列則坐着數位貴婦，儀态萬千。

這滿座嬌客之中，唯有那坐在長公主殿下右手邊的女子清妝簡麗，卻是風華奪目，豔壓群芳，除了曦月郡主，何人有如此顏色？

低下小輩們說說笑笑，氣氛和樂，誰也沒注意到坐在上首的老人望着身旁的湖上走了會兒神。

湖上沒有種荷花，而是鋪滿了一種桃形尖葉長莖的植物，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其中依稀還開了不少紫色的花。

那是水葫蘆，學名也叫鳳眼蓮。

“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數位龍章鳳姿的年輕公子走到宴席中間，一掀衣擺跪地行禮，異口同聲道。

魏朦被聲音喚回神，下一秒，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有些渾濁的眼睛看着眼前幾個熟悉的小輩，眼中盡中滿意之色，伸出顫顫的手示意他們快起來，“好，好，快起來，你們都是好孩子……”

笑着的時候，視線無意中錯過他們，望見他們身後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睛眯了起來。

坐在左邊列首的貴婦一襲紅裝，長相豔麗，人也是個直爽的性子，看着裴雲庭眼前一亮，熱情道：“呀，這是雲庭吧？這麽久不見，差點沒認出來，不過一看這通身的氣度啊，就知道肯定是你啦！”

這一贊三嘆，聲調婉轉，裴雲庭一看出聲之人，也禮貌的問候道，“衛姨也一如當年，姿容不減。”

“哎呀，你可真會說話。”被他稱作衛姨的婦人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但臉上盡是笑容，那是鎮國公府如今的當家夫人，兩家交往甚深，其他人的話可以當做沒聽到，但她的話還是要回的。

果不其然，名震京都的裴雲庭初一回歸，立時成為衆人焦點。

左一句，“裴公子風姿更甚當年。”

右一句，“這番游學回來，怕是見識更加廣博，才華無人能及。”

“怕是沒人比裴公子更有當年天樞公子的風範了。”

“是啊是啊……”

“文韬武略，我看也不輸天樞公子了！”

“我看也是……”

霎時，各種贊揚紛至沓來，與裴雲庭站在一起的幾人又羨又酸，但總歸是敬佩居多。

裴雲庭，被稱為當世第二個天樞公子的人，自然有本事當得起如此贊譽。

正當衆人說的熱鬧的時候。

“樞……樞大人。”長公主殿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望着前方。

曦月郡主趕忙扶着老人家，以防她摔倒。

衛夫人忍不住笑，給她解釋道，“長公主殿下，您認錯了，那是雲庭，不是樞大人。”

“是啊，裴公子跟天樞大人果真是像呢，叫長公主殿下也看錯了。”

“……”

又有人七嘴八舌的解釋，望望站着不動只表情微微有些驚疑的裴雲庭，又看看眼中似閃爍着淚光的長公主，皆以為如此。

年事已高的老太太急迫的繞過桌案，往前走去，裴雲庭伸出手去扶。

卻未想，老太太卻徑直撫落了他的手，步履蹒跚又難掩匆匆的繼續往前奔去，曦月郡主險些攙扶不及，連忙勸道：“祖母，您慢點。”

老人看着越來越遠的背影，臉上的急色卻更甚，喊道：“樞大人！”

誰？衆人紛紛一驚，看向長公主殿下追着的方向，似乎的确有一個白衣人影。

有人疑，“那人誰啊？”

“不知道。”

有人壓低了聲音回她，“大抵是長公主殿下看錯了。”

這麽認為的人不少，因為誰都知道長公主口中的樞大人也就是天樞公子，常年都是一身黑衣的，更別提現在連那人正面長什麽模樣都沒見到呢，僅憑一個背影怎麽能說是天樞大人呢？

簡直笑話。

“樞……樞大人！”老太太不管那些，只一心追着那個背影去，疊聲喊着，曦月郡主勸都勸不住。

裴雲庭握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個背影。

謝玉凇轉頭似是無意的看了一眼裴雲庭，注意到他的動作，視線又收了回去，只嘴角小小的蕩起一抹淺淺的笑。

看那背影，若沒錯的話，應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