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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長公主府哭聲一片，沒人去管不知何時悄然走到房外的葉昭。

葉昭站在院中的黃色臘梅樹下，望着枝頭含雪的花瓣，微微失神。

他這次參照裴雲庭來假扮的行為非常成功，只想起那位曾喊他昭昭的老人，心中難免有些感傷。

不知過了多久，左邊傳來一陣腳步的紛亂聲，葉昭轉頭望去。

兩兩相望，剛邁過院門門檻的幾人愣在了原地。

時間慢慢過去，葉昭疑惑，“世安？”

他瞥見一旁的一人，禮貌的又叫了聲，“衛老将軍。”

頓時，兩人回神。

先開口是衛西揚，他上下看着葉昭，臉上好像很不敢置信，“葉昭？！”

是啊，除了他還能是誰。葉昭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道，“……您不用這麽大聲，我聽的見。”

他發現他跟衛老将軍好像真的是相性不和，不是他被自己氣的跳腳，就是自己被他折騰的夠嗆，說話難免不客氣了點兒。

衛西揚對着葉昭是看了又看，這才發現，葉昭将額上的頭發弄起來後露出的整張面容，輪廓很深，看着自帶一股冷硬，再換身兒衣服，作同樣的裝扮，不笑之時真是跟那人像極了！

只眼神不像，還是葉昭慣常的樣子。

真是見鬼了！

裴世安沒管驚呆了的衛西揚，方才露出的一絲驚訝已然平複，緩步走到葉昭身旁，“你怎麽在這兒？還……這幅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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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昭頓了一下，望了一下屋內，道：“圓長公主最後一個心願。”

他頓了頓，後問身邊的人，“天樞公子，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的耳邊似回蕩着老人的最後一句話，眼中有些迷茫。

聽到這個問題，衛西揚突然安靜了下來，神色有些複雜，後甩下一句，“惹人厭的臭混蛋！”

這大概是普天之下第一個這麽形容天樞公子的人。

看着衛老将軍不耐煩走掉的背影，葉昭：“……”

“衛老将軍是不是很不喜歡天樞公子？我就知道，傳言不可信。”

傳言，鎮國公衛西揚愛慕天樞公子，早年随之馳騁疆場，殺敵無數，後在天樞消失之後，獨自鎮守邊疆，苦等幾年無果，最終娶了如今的鎮國公夫人，生兒育女，延續家族血脈；後又過幾年，更是早早的就解甲歸田，不少人猜，是因他對天樞公子念念不忘，心灰意冷。

現在看來，念念不忘是真，屁的心灰意冷！

身旁的裴世安沉默了一下，“不。”

葉昭轉頭望去，他正望着那方消失在門後的背影，說道：“衛西揚，大概是最希望再見到天樞的人之一。”

葉昭憋出一句：“……真看不出來。”

裴世安笑了一下，“天樞曾說過，衛西揚這人有三臭，脾氣臭，口氣臭，德行臭。老愛口不對心，着實是天生欠教訓的命。”

“然後呢？”葉昭順着他說的話想了一下，猜道：“天樞公子狠狠的教訓了他？那他為何還想見天樞公子？報仇？”

不過看着又有些不像，葉昭腦中冒出一個名詞兒——抖M？？？

裴世安覺得葉昭的表情略有些古怪，但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麽，只是淡聲道：“他年輕時，脾氣傲到沒邊兒，确實沒少被天樞教訓；但能有今日的鎮國公，也全賴天樞一手調教。真要說的話，兩人也算是亦師亦友吧。”

這話剛說完，門裏就探出一顆腦袋，嚷道：“誰跟他又師又友啊！你個書呆子老糊塗了，別亂說話啊！”

說完，腦袋又縮回去了。

樹下的兩人：“……”

裴世安補充了一句，“差點忘了，衛西揚總愛說天樞是他的對手。”

“本來就是！”那聲音又冒出來。

一時感傷的情緒被沖淡了不少，葉昭也算是領會到鎮國公衛西揚是一個多麽頑固的老頭兒了，世安真是說的一點兒沒錯。

“我先回去了……”葉昭看出他二人來此有事，也不耽誤他們的時間了。

裴世安點頭，望着葉昭的身影遠去。

進到屋內，仿佛步入了另一個世界，哭聲遍地，充滿了悲傷和離別。以裴世安和衛西揚與長公主之間的交情，當來送一程。

晚間，裴世安是與裴雲庭一起回去的。

安靜的馬車內，裴世安率先開口，問：“你怎會在長公主府？”

裴雲庭在頓了一下後，回道：“曦月郡主之前找我有事。”

何事他沒說，裴世安也沒有再問。

實則，裴雲庭亦不想提。曦月郡主原本是找了他來冒充天樞公子，可長公主明明已經意識模糊了，卻依然能認出他來，一如從前，她從不會将他誤認為天樞公子。

世人總道他是最像天樞之人，可這句話，到了長公主這兒簡直就是一句廢言，在他父親這兒沒用，在衛老将軍那兒也同樣如此，好像當年與天樞公子關系密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與對方的差距。

裴雲庭垂在袖中的手慢慢攥緊，心裏說不出是何感情，這種永遠也比不上那個人的無力感，從小到大一直鞭笞着他，從不甘，甚至到怨憎……

話說天樞走出長公主府，從街頭路過那是引起一片騷動。

直至天黑，葉昭才蒙着臉，偷偷摸摸躲回了家。

進門兒，一轉身就正面撞上一個人，葉昭一吓，待看清楚是來人才松了口氣，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娘！”

葉夫人才要被葉昭這麽大反應給吓着了呢，“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還一幅做賊的樣子？

剛才沒細看不要緊，這一正眼瞧見了葉昭的模樣，葉夫人也有一瞬間的愣神，後才反應過來什麽，“這麽看，你……倒真和天樞公子長的挺像……”

她想起多年前，自己無意間見過的一幅畫像。從前還不覺得，現在看眼前的葉昭，她如此感嘆。

葉昭長籲了一口氣，無奈道：“是啊是啊，長的像吧……搞的我差點現在都回不來呢。”

他想起他在街頭一露面兒，突然就有人喊他天樞公子，然後不知道多少人追着他跑的瘋狂勁兒，差點就被人堆兒給埋了，好險有羽林衛救了他一命，然後直到天黑，他才敢偷偷回來。

葉夫人的注意力顯然在另一件事上，她擡手對着葉昭的臉上下其手，滿是疑惑，“你怎麽跟他長的那麽像呢……”

明明是她生下來的兒子怎麽跟自己爹娘不像，反倒跟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像了個十成十。

也是奇了怪了。

但暗中幾人看着葉夫人仿若失神的喃喃自語，思緒有些跑偏。

葉夫人這話，聽着像是她見過天樞公子一般，好像兩人之間還有過聯系似的，說是疑問，倒更像是自我反問。

不對勁兒！

葉夫人隐瞞了什麽大事的感覺日益加深！！！

葉昭自己也很無奈啊，跟他娘瞎扯，“你說是不是因為你跟爹太誠心的緣故，才讓天樞公子一時感動，給了我一張與他這麽相似的臉？要不，以後我們不去上香了？”

想偷懶，沒門兒。葉夫人瞬間翻臉，“想都別想。以後你每年生辰，照舊給我去上香。等哪天你老的走不動路了再說吧……”

葉夫人翩然離去，一幅這事兒沒的商量的樣子。

葉昭特別想說，他今年半年的麻煩事好像都是從那一柱香開始的，來年真的還要去？？？

不想，不想，堅決不想！

葉昭長嘆一口氣，拖着累了一天的身子回房休息。

第二天，葉夫人的身邊就暗中蹲了羽林衛，監視着她的日常生活。

當然，她并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自己家早就上上下下被人給翻了幾遍，一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擱哪兒了的東西，暗中盯着他們家的人都門清兒，畢竟葉昭都能無意中翻出來一把天樞的折扇了，他們就想知道，在這個二進小宅子裏還藏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葉夫人前段時間接到了很多邀請，也收到很多人明裏暗裏打探他兒子的問題，但這些都不算什麽，跟今天這場鴻門宴比起來真不算什麽！

她對面正坐着鎮國公老夫人，旁邊陪坐着的是現任将軍府當家夫人，正親親熱熱的捥着她的胳膊，宛如一對好姐妹，然她坐着是僵硬的一動也不敢動。

這二人今日是替鎮國公衛西揚來打探葉昭身世的，從昨日那一見後，他已經不懷疑葉昭就是那個人的兒子了，所以想從葉夫人口中得知當年隐瞞的真相。

此刻，葉夫人聽着這二人旁敲側擊問各種問題已經磨了她近兩個時辰了，話裏話外就清楚的表明一個意思——葉昭不是她生的！

不是她生的，是誰生的？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葉夫人心累，幹脆直言：“葉昭真是我親生的，我親兒子，從我肚子裏待了十月才生出來的，不是我打哪兒撿的！”

另外兩人面面相觑：“……”

半晌，只聽衛家現任當家夫人掩唇笑開了，“是是是，我們都知道葉昭是你兒子。也沒人和你搶不是？”

不，我覺得你們還是不信。

葉夫人默了一下，舉例子，“你看我兒子不成器吧，那是跟他爹一樣，他爹自打當年運氣好入朝當了戶部侍郎，然後就做了十幾二十年的戶部侍郎，父子倆都沒進取心。”

“額……呵呵……”

這話……

另外兩人笑，不好對她的話表示肯定。

“還有啊，別看葉昭他爹平日裏總是笑呵呵一幅老實憨厚的樣子，其實是他膽小兒誰也不敢得罪。這點葉昭就很像他爹，從小到大沒少人受人欺負！”

另外兩人還是笑。

葉夫人本來只是随便說說而已，結果一編還停不下來了，越說這父子倆兒越來氣，越說越真情實感。

說到最後，衛家前後兩位夫人是問不下去了，尴尬的笑不出來，她們都要忍不住懷疑葉夫人他們是不是一家人了，揭人短這麽狠的嗎？！

但這次從鎮國公府回去，葉夫人是自覺找到了以後應對這個問題的方法。

葉夫人：我兒子蠢，我兒子笨，我兒子不成器，我兒子一無是處，這麽像他老爹，怎麽可能跟天樞大人扯上關系？

好一番被貶的父子倆，還不知葉夫人想出來的這個絕妙主意殺傷力是有多麽巨大，簡直是雙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