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祭奠出殡

第21章 祭奠出殡

一朵又一朵雪花飄落在冰冷的湖面，消融入水，近乎無聲，甚至連漣漪也泛不起一絲。

葉昭望着映在水面上的人影看了許久，那張臉半點不陌生，每一寸都是他熟知的模樣。

那是他。

他竟然看自己看的入神，真像極了自戀。

湖邊亭子裏，坐在一旁的江子期小口的喝着溫酒，身子一陣暖和，時不時看看坐在欄邊垂眸一動不動的人，心頭滿是疑惑，想不通有什麽好看的，竟足足看了一刻鐘之久？

“還沒欣賞夠呢？我知道葉大公子您長的英俊不凡，一表人才，但看這麽久也該看夠了吧？”江子期終于開口打斷葉昭的顧影自憐。

葉昭回過頭，神情很是平靜，平靜中又帶了點疑惑，“江子期，我覺得有點奇怪……”

江子期撲哧一聲笑出來，葉昭現在看着可不哪兒哪兒都奇怪嗎？他忍住了笑意，接着他的話問下去，“哦，什麽奇怪？你哪裏奇怪？”

葉昭愣神了一會兒，“……說不上來，就是……有種……”他卡了好半天，又閉上了嘴，眉頭緊鎖。

那種感覺讓葉昭很難形容，真要說的話，像是腦子被什麽東西糊住了一樣，轉不動。

又像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呆坐了這麽久在想什麽，想不出來，腦子裏什麽都沒留下。

江子期搖搖頭，他看葉昭現在一臉恍惚，反應遲鈍的樣子，玩笑道：“我看你是傻了……”

葉昭心裏平靜的很，聽到這話也沒什麽情緒，沒心情反駁，只淡淡的又轉回了頭去，又盯着湖面發起了呆來。

江子期看了暗自搖頭，葉昭怕不是真的傻了吧？

葉昭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事情得從一刻鐘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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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長公主出殡，牌位請入長明殿，文武百官各府要員皆要入宮拜祭服喪。

長明殿今日可算是人聲鼎沸，一批又一批的人進來上香，跪拜哭完都沒事兒，偏到葉昭這兒險生意外。

按禮，在拜祭完長公主之位後，其他故去靈位也要順便上柱香，事兒就壞在這裏。

葉昭竟然在拜到天樞大人時，看着這位的畫像發起呆來，因一時好奇看也就看了，但他不止止直勾勾的盯着看，還看的入神，看的忘乎所以，看的不知今昔何昔，和他一批進殿的人都跪拜完起來了這位還呆立在原地，醒目又紮眼。

等江子期反應過來一把把他拉下，趕緊走起流程，然後葉昭就不對勁到了現在。

江子期嘆了口氣，覺得皇上沒治葉昭的罪都算是放他一馬了，結果這人像是現在都沒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安靜了沒一會兒，江子期奈不住了，無趣道：“別看了，看來看去不也就那樣兒嗎？還能看出朵花兒來？”

葉昭擡起頭望着遠處的湖面，不知在想什麽，後幽幽道：“江子期，我覺得那人很熟悉。”

他确實是如此感覺的。

聽到他的話，江子期想了一下，“你們本就長的有八分像，你看他像看你自己，能不覺得熟悉嗎？”

除非你連自己長什麽樣兒都不知道。

這句吐嘈被江子期無聲略過，轉而他又想起另一件事，“話說，你前幾天不還扮過人家嘛，熟悉不是應該的嗎？”

他特地打探過，好像還裝的挺像，不僅在長公主面前沒露餡兒，走出門兒還引得天上京不少人來追，現在天上京裏誰沒聽說過前些天天樞公子在某某街現身的事兒。

為此，他爹還又是一陣忙活。

說到這兒，江子期就不免好奇了，問道：“你當初是怎麽演的啊？”

葉昭歪了歪了腦袋，老實答：“照着雲庭公子來演的，好險沒穿幫。”

聽到這個名字，江子期想了想，點頭道：“他可是當世最像天樞公子的人了，你這個選擇，明智！再加上你還有一張酷似天樞公子的臉，這樣一看，你只要認真點兒，的确演起來容易。”

容易嗎？葉昭心底默默打了個問號，但想到結果确實沒出意外，應該也可以這麽說吧。

葉昭靜靜的思考了兩秒，從欄邊坐過來，搓了搓凍的冰冷的手掌，“給我也倒一杯。”

江子期哧了一聲，“我還當你感覺不到冷呢。”

說着，擡手從小紅爐裏倒了杯酒出來給葉昭。

葉昭回道：“那倒不，只是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坐在那兒的時候不願挪步。結果現在看夠了，倒是覺出冷來了。”

一個人承認自己犯傻的行徑承認的如此坦坦蕩蕩，反倒叫人想笑不能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江子期卡殼了一瞬，默然道：“葉昭啊，難得來一趟宮裏，不如還是叫禦醫給你看看吧？”

葉昭怔了一下：“看什麽？我現在好的很。”

江子期瞅着面前的人，眼中帶着點憐憫，“看看腦子。”

“滾。”葉昭面不改色的賞了對方一個字，雖然他有時也搞不懂自己某些時候莫名冒出的想法，但他覺得自己腦子很好，沒病。

“呵……我也沒說錯啊，”江子期輕嗅着酒香，也不見生氣，悠然道：“你看你，那麽多年來多少人看那幅天樞公子的畫像也沒事兒，輪到你就不對勁兒了。”

他壓低了聲兒，傾身好似神神秘秘的玩笑道：“诶，你說那幅畫像不會有什麽古怪吧？把你魂兒給勾走了？”

葉昭懷疑這人最近又看了什麽畫妖志異話本，還勾魂兒呢，你當那畫裏藏着天樞公子的鬼魂吸人精魄啊。

他倍感無語，一把擰住這人的耳朵，“江子期，走，我們現在就去看禦醫。”

“诶诶，疼……疼，你先松手，松手！”江子期一陣叫嚷着，奈何葉昭不撒手，只得彎着腰低着腦袋，表情扭曲。

“你放心，我肯定陪你一起去，你先放手，放手……”

葉昭松了手，一把攬住他的肩，皮笑肉不笑的溫聲道，“不不不，是我陪你去！你這腦子早該叫禦醫給治治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去！”

？？？

江子期有一瞬的蒙，後立馬反應過來，這話反了吧。

于是哥倆兒就誰最該看禦醫的問題推托了好一番，因為誰都不想當腦子有病的那個人。

然而……

待在冰天雪地裏啥取暖的東西都沒有的羽林衛，看着十丈開外的湖心亭裏的兩個人又開啓了熟悉的互怼模式，紛紛死魚眼兒。

不說別的，他們這群人暗中監視葉昭這麽久，最初想追查的事情是一點沒進展，好像幕後那群人又把葉昭給遺忘了一樣，但有了上一次他們的卷土重來，這次他們是一直堅定的守了葉昭近半年都沒撤，現在最大的收獲，應該就是哪怕隔的遠沒聽清他倆現在在說啥，但看那熟悉的表情動作，就知道，熟悉的小學生吵架又來了。

要說有病，依他們看來，這兩人都該去看禦醫！！！

“我去找統領彙報這些天的情況，你們繼續盯着。”領頭的人想着既然進了宮，便順便去跟魏風交待這些天葉昭的事情。

“是。”

但沒想到，就是他剛走不久，葉昭那邊便來事兒了。

兩人吵着吵着，葉昭忽然望見湖對岸的假山那邊兒有人。

一男一女，女的不認識，但男的……

葉昭眯着眼睛，仔細瞄了一會兒，對江子期道：“诶，你看那邊。那人看着是不是有點眼熟？”

江子期轉頭定睛望去，

他又看了一會兒，略顯疑惑道：“他旁邊的那個……好像是兵部尚書家的四小姐？”

聽江子期說完，葉昭這才想起張祖耀這號兒人來，可不就是當初害的他被退學的最大“嫌疑人”嗎！

不過，兵部尚書家的四小姐？有四小姐嗎？哪個？？？

……原諒他見識淺薄，葉昭橫看豎看都不認識，不過，“江子期，你是怎麽認識的？”

他真心覺得小夥伴的關系網有點強啊，好像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

“誰？張祖耀？那人你不是也見過嗎？”江子期有點疑惑。

“不。我是說那什麽四小姐。”人家一個大家閨秀不常與男子往來，江子期隔了這麽遠還能認出人家，要不是知道他暗戀的是李小姐，恐怕都要懷疑他起了什麽心思了。

江子期略一想，便随口将自己知道的吐出來，“哦，就上回和朋友聚會的時候，撞見了一次張祖耀，那時候這位正好也在他身邊，就好奇多嘴問了一句，然後就知道了呀。”

“聽說這位四小姐雖然是殷尚書的庶出女，但頗受寵愛，只因她母親是殷家的舊人，曾是殷貴妃身邊的侍女，這才在嫁給殷尚書後能多占得兩分情分。”

葉昭聽到這兒才猜出一件事，“額，殷尚書和殷貴妃是……一家？”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江子期猛轉頭，一臉驚訝的盯着他，“不是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葉昭心虛的別下了頭，殷貴妃的名號他倒是聽說過，其他的就……呵呵……

江子期嘆了口氣，無奈道：“殷尚書是殷貴妃的哥哥，二皇子的舅舅。”

說完，他還順便跟葉昭科普了一句，“殷尚書的爹前些年還被封為國丈。可別再忘了。”

“好的。”葉昭乖巧點頭，虛心接受大佬的傳教。

應完他覺出一個不對來，“國丈？那不是皇後娘家之人才有的封號嗎？”

江子期對自己小夥伴的消息閉塞已經絕望了，嘆了口氣，解釋道，“要不怎麽都說殷貴妃受寵呢，連作為皇後娘家人的尊榮都給了，差的也就是一個皇後的封號而已。”

哦……葉昭明了，對殷貴妃的受寵程度有了清楚的認知。

江子期說完，心裏無奈過後，看着遠處靠的越來越近的兩人只剩疑惑了，“張祖耀怎麽會跟殷家四小姐在一起？”

葉昭跟他一起瞄了對面一會兒，開口道：“約會？”

嗯？

！！！

江子期先是沒明白葉昭的意思一愣，後明白過來一驚，看向語出驚人的某人，“你怎麽知道的？！”

葉昭一臉淡定，擡了擡下巴，“你自己看啊，他倆不都抱在一起了嗎？”

江子期聞言猛的轉頭望去。

好家夥！還真抱在一起了！

不過，他之前是怎麽看出來的呀？江子期略一驚疑過後，便被一個新的念頭占滿大腦。

他搖着頭，啧啧道：“張祖耀可真是夠膽大包天的啊，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今天是什麽日子。唉……”

今天可是長公主出殡的大喪日子，這裏可是皇宮！他挑這個時候和人私會，卿卿我我的，萬一叫人發現了，這不是在皇室一家眉頭上跳舞嗎？

找死都沒他這麽積極的！

比起江子期幸災樂禍的心情，葉昭的反應明顯平淡許多，甚至有些冷淡。

看着遠處比剛才的行為還要大膽的兩人竟然都親在一起了，葉昭皺了皺眉，心下不喜，更是難得的生出了一絲不愉的情緒。

葉昭拿起石桌上的酒壺用力扔進了湖裏，發出“噗通”一聲落水聲。

“你幹嘛？？？”江子期對葉昭的行為有些蒙，又見葉昭突然轉身就走，又疑，“诶！你去哪兒啊？”

“看不下去了，我們該回去了。”葉昭回答的聲音很是平靜，江子期聞言一怔，轉頭看了對岸一眼，那二人正慌慌張張四處張望着，明顯做賊心虛被響聲吓着了。

他心思一轉已明白葉昭剛才的舉動是為什麽，快步跟上葉昭的步伐，“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