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驢三臭

第33章 驢三臭

魏帝又笑，這兩人這麽相處了十幾二十年了，老了也還是這樣。

他轉而想起一件事，開口道：“葉昭身邊除了魏風派去的羽林衛，朕已加派了暗衛守在他身邊。此外，二位也需當心，幕後之人隐藏甚深，到現在還未有眉目。”

葉昭早先被刺殺之事，他們早已知曉，現在聽魏帝這麽說，兩人提起一絲認真。

裴世安想道：“是那日在不世山下要殺臣的那夥人？”

“不錯。”魏帝點頭。“那日過後，那群人不知怎的就盯上了葉昭。”

“說起來，葉昭在天上京藏了二十年，到頭來，竟是他們先一步發現葉昭的身份，朕這個戶部侍郎當真是不簡單，可算是把朕蒙的徹徹底底啊。”

他搖頭失笑，自我感慨道。

說起這個，另外兩人也一時沒說話。确實，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待了這麽多年，他們竟一無所覺，說起來也是慚愧。

半晌，只聽裴世安叫了一聲，“陛下。”

“嗯？”魏帝應道。

半晌不聞裴世安的聲音，大概過去了兩息時間，才又聽裴世安開口。“陛下也認為葉昭是天樞的兒子？”

裴世安神情微凝，眼神直直的看向魏帝。

兩兩對視，魏帝一頓，“安國公是何意？”

這已經是裴世安第二次這麽問了，前不久他才這麽問過衛西揚，如今這話又來了。

衛西揚皺眉，頗覺奇怪，“你到底想說什麽？到了今天，葉昭的身份已經是明擺着了，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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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的沉默過後，只聽裴世安開口說出一句，“你們都說他是那個人的兒子，可我卻覺得……”

“那是他。”

“天樞。”裴世安的聲音低沉又緩慢，視線從兩人吃驚的面容上掃過，落在面前的棋盤上，又像是落在虛無，眼神恍惚。

“或許是我想錯了，但從見他第一面之時，我便有如此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叫我自己也想不清楚。”

空氣安靜了片刻。

衛西揚灌了一口酒，沒有轉頭去看他，語氣冷淡：“我看你是瘋了。”

他們此刻才知道裴世安對葉昭好是因為什麽，并不是因為那人的關系愛屋及烏，而是把葉昭當成了那個人。

執念太深，已迷了他的雙眼。衛西揚卻是個只認現實的人，理智又固執，從來都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根筋到底。

手中的碗往桌上一阖，發出一聲重響。衛西揚看着裴世安道：“天樞跟葉昭明顯是兩個不同的人，兩人的性情天差地別，若不是有別的證據可以證明葉昭的身份，誰會覺得那兩個人是父子？裴世安，你清醒一點兒。”

裴世安的神情很平靜，他問：“你有多了解天樞？”

衛西揚頓住，反問：“那個人什麽性情你不知道？”

“知道。但或許，我們看到的……”裴世安輕聲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衛西揚一口打斷，“你還在自欺欺人！”

衛西揚凝視着他，“你現在甚至還懷疑起自己從前與天樞相處的記憶來了！兩人之間這麽大的不同，非要裝看不見，當個瞎子？”

裴世安默了一下，擡頭看他，眼神一片清明，“我不瞎，也沒瘋。而是我的感覺就是如此。”

“衛西揚，你冷靜想一下。葉昭除了外表，真的沒有地方像天樞嗎？”

他這麽問，衛西揚肯定道：“有！天樞的那些個奇奇怪怪的話，我看他就學了個十成十！”

“好。就算葉昭真是跟天樞學的，那他能學多少？他又能與天樞有多少相處的時間？”

“葉昭從小到大的事情，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你可有發現天樞的痕跡？”

衛西揚一噎，後皺着眉頭，臉色嚴肅，“沒有發現，但天樞這個人是有能耐做到不做任何人發現蹤跡的。”

“……”

認死理的人認準了某個想法，總是自信到無敵的。裴世安一哽，吸了口氣，“好。”

他退讓，他不與衛西揚繼續追究這個問題了，換個思路繼續道：“現在我們不談之前的問題，你把這些外在的東西先放在一邊，葉昭、天樞，單從兩人本身來看，你真的沒有某一刻面對葉昭時，感覺像是在和天樞相處嗎？”

衛西揚安靜的想了好一會兒，腦子裏一片空白，啥也沒想出來。

有嗎？

他一點感覺到，只感覺自己面對葉昭的時候生氣居多，其他的……

完、全、沒、有、印、象！！！

衛西揚：“……”

看他傻在原地，神游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的樣子，裴世安就知道自己問錯了人，怎麽能指望衛西揚這個心大到沒邊兒的人去注意這些？？？

“唉……你還是別想了，就當我什麽都沒問過。”

裴世安放棄了。

衛西揚回神兒，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有些事，該放下了。”

像是話中有話，又像是別有深意的一句話，卻叫室內一靜。

這時，魏帝打破沉靜道：“朕畢竟少與葉昭接觸，安國公的問題，朕倒真不好回答。”

“但朕覺得，就算是，他也不是以前的天樞了。”

他只說了一句話，卻指出了最明顯也是最關鍵所在，他嘆道：“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

天樞又能是當初模樣否？

人世百年，生死輪回，自然定數。

那現在回來的這個人，還是天樞嗎？

三人久久無言。

直到一句石破天驚的聲音震顫耳膜，直擊某人心底。

“驢三臭！！！”

立時，衛老将軍飛奔而出，一聲怒吼把門板兒摔出來的震響都給比了下去。

“誰喊的？！！”

“給老夫站出來！”

衛西揚風風火火沖出門，可把外面四個皇子給吓一跳。

這時只聽側殿門口傳來一人的笑聲，“驢三臭，新年快樂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雪球從門外飛進來，正面砸在衛老将軍臉上。

“！！！”

一衆人呆了。

門口，葉昭和八寶公公笑彎了腰。

衛西揚狠狠的一閉眼，抹了把臉上的雪。

下一刻……

“葉，昭！！！！！！”

一聲怒吼回蕩在皇宮上空，震的屋檐上的雪抖三抖。

“诶，鎮國公大人什麽事啊？”當事人一點自覺都沒有，答應的又爽快又響亮，嬉皮笑臉的探頭問道。

衛西揚臉色通紅，“誰讓你這麽喊的？！”

葉昭作思考狀，疑慮道，“驢三臭？”

衛西揚不說話，但肉眼可見頭頂的火燒的更旺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葉昭不放，意思不言而喻。

葉昭沉吟了一下，後恍然大悟道：“哦，也沒誰。就是突然叫叫看，沒想到鎮國公大人就突然跑出來啦，哈哈哈……”

“放屁！”衛西揚眼神一轉，盯上旁邊一個人，怒喝，“是不是你個面白心黑的家夥告訴他的？”

八寶公公輕甩拂塵，姿态恭敬的彎腰一禮道：“鎮國公大人誤會了，小人哪兒敢啊。”

然那眼中透着的狡黠笑意卻是被人看的分明。

屁的，不是他是誰！

都多少年了，這個稱號今天又被人翻出來，衛西揚怒發上沖冠，“不是你是誰？！就數你這個家夥慣會裝，還可愛？！就他倆混蛋父子吃你這一套，在我面前少來！”

八寶公公臉上的笑意一冷，口氣不變：“鎮國公大人，說話要講證據的，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告訴葉公子，您叫驢三臭的？”

“噗”仿佛心口又中一箭，衛西揚臉色更加難看了。

葉昭還在一旁幫腔道：“就是啊，我叫驢三臭，又沒叫您，是您自己突然跑出來的！”

“不準叫那三個字！”衛西揚虎着張臉，氣勢洶洶。

然現在葉昭可不怕他，反正八寶公公都說了，對方肯定不會拿他怎麽樣的，現在自己還抓到了他的把柄，更不用怕了。

葉昭嬉笑道：“不說就不說嘛，不然您要是咬我一口怎麽辦？”

衛西揚神情一頓，不自覺走神兒，記憶中，好像也有個人這麽說過。

那人一身黑衣，姿态閑散的靠在椅背上，俊美的臉上故作擔憂，慢悠悠的道：“不叫就不叫了吧。不然，萬一你咬我一口就不好了。”

彼時，他是真氣的恨不得咬對方一口。

“？”看到衛西揚突然安靜下來，葉昭疑惑了一下。

“鎮國公大人？”

“衛老将軍？”

“驢三臭？”

很好，這回有反應了。

“說了不準這麽叫我！”

雖又強調了一遍，但衛西揚此時看着，火氣倒像是沒有先前那麽大了，也是令人費解。

看到衛老将軍沒有先前反應那麽大了，葉昭又覺得沒那麽好玩兒了。

“唉……不叫就不叫了吧。”

沒意思……

轉而又友好道：“我和八寶公公要一起去看梅花，鎮國公大人要不要一起來啊？”

這變臉變的也太快了吧？

前一秒還将人家氣的跳腳，現在又對人家發出邀請，他哪來的自信人家會答應他啊？※

太子等人無不如此想。

結果果然不出所料。

鎮國公大人板着張臉拒絕，“梅花兒有什麽好看的！要去你們去！”

說完，雙手抱胸，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好吧。葉昭點頭，“哦，那我們走啦……”

說完，擺擺手，轉頭就走。八寶公公跟魏帝陛下對上了個眼神，彎腰行了一禮，也走了。

魏帝站在裏間門邊上，失笑的搖搖頭，“這葉昭一進宮，直接把朕身邊的八寶也給拐跑了，呵……”

看到鎮國公大步朝裏間走來，沒幾步突然拐了個彎兒往門外走去，疑道：“鎮國公哪兒去？”

衛西揚背影一僵，喊了一句：“裏面太熱，老臣出去吹吹風。”

說着，人也跑了。

裴世安和魏帝失笑，這衛西揚的意圖誰看不出來啊？還偏愛口是心非。

太子四人齊齊一默：“……”

沒想到您是這樣的鎮國公，是他們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