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四小姐,你終于醒了,你昨晚怎麽都滾到地上去了?”鵝黃一大早看到陳畫從床上坐起來,連忙趕來喂她參湯喝。
“唔……誰喝這東西,一股怪味。”陳畫聞見這氣味直犯惡心。
鵝黃露出難以名狀的神情,本想再勸一勸,卻被從外面走進來的陳邦直粗着嗓子喝住:“她不識貨便算了,山豬吃不了細糠,強喂有何用?”
陳畫看這一連富态的老爺走進來,直接粗暴地推開鵝黃,本能地感到憤怒。可看到鵝黃一副驚恐委屈的樣子,在旁邊悶聲不響,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可能就是陳家最有權勢的人,陳邦直,也就是陳知畫的爹。
“陳畫……”陳邦直似乎并不想承認,眼前這換了面皮的女子是自己的女兒,可那熟悉的五官輪廓,被自己這一聲暴喝吓得淚眼朦胧的形容,分別和自己女兒陳知畫生前,別無二致。陳邦直又心疼了,逼迫自己在心中把這個冒牌貨和自己的女兒,合二為一,做個寄托。“知畫,你得快點好起來,還有三個月,咱們家的大貴人就要來了。”
“老爺……爹,”陳畫忍耐着陳邦直牽過來的手,摩挲着自己的手背。他的中指有長期寫字畫畫長出的老繭,跟書局裏那些沒事喜歡摸自己兩把的男人,別無二致:“您說的大貴人,是誰?”
“當然是當今聖上了。咱們陳家在海寧,有數一數二的園林,有數一數二的閨秀,幾代人都跟京城,有着盤根錯節的關系;聖上下江南,要尋一個最舒服的住處,自然是咱們家最合适,這也是歷任浙江巡撫公認的。”陳邦直指了指陳知畫房裏挂着的字畫。那些卷軸擡頭的筆力大多遒勁有力,并不像是女子的筆跡。“你看,前朝雍正爺的字畫,咱們家就有,更何況是當朝聖上的了,他總愛和人詩文場合,爹很早就跟他提起過,你一直習字的事情。”
陳畫心內暗暗叫苦。她在書局雖然僥幸識字,卻沒什麽機會練字。“四小姐她……我會寫什麽字?”
“你從小就是爹娘的驕傲,年紀最小,學東西卻是最快;什麽顏字柳字,甚至是王羲之,蘇轼的名帖,你都愛不釋手,練了好多年。最拿手的,可得是柳公權的《九疑山賦》,他的神仙筆法,你十三歲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爹還拿你的字出去送過禮,連浙江巡撫都差點要來咱們家提親啦!”陳邦直看着陳知畫房中那口缸,裏面豎着插滿她的畫卷書卷,眼角滲出淚水來。
為了一幅字,就要提親,也不看人品長相嗎?這些官宦人家的婚配之法,陳畫是越來越看不懂了。萬一這陳知畫天生醜陋,或者有什麽隐秘的疾病,豈不是害了別人?
“那他為什麽後來沒有來提親呢?”按理說,陳知畫本人是不能過問自己是否被提親這種事的,女孩子家要懂得羞恥;可陳畫畢竟不是陳知畫,她打聽一下也不算過分。
“那是因為浙江巡撫将這幅字在進京彙報的時候,帶在身邊給周圍的其他官員品評,居然被南下的蒙古小王爺費安揚給看見了;沒想到他雖然常駐蒙古,卻對漢學心生向往,硬是從浙江巡撫那裏讨過去了,說是要帶回蒙古,刻成模版,給他們那裏的漢學學堂當字帖!”陳邦直說起這事,只覺得好笑。這些字帖,在京城裏的字畫店,随處都可以買到;費安揚非要拿陳知畫的字去賞玩,也不知是他見識少,還是跟浙江巡撫玩笑。
聽到這裏,陳畫知道自己筆力不俗的名聲已經傳了出去,甚至連不遠萬裏的蒙古人都知道了,頓時感到排山倒海的壓力:陳知畫珠玉在前,她一個冒名頂替的,真的能填補這位大小姐離去,産生的這個空缺嗎?
眼神中的迷茫出賣了陳畫的心慌意亂。
陳邦直搖了搖陳畫的肩頭:“你要趕緊好起來;書畫是不能一天練就的,但你最擅長的舞技,卻是可以人工彌補。你從今天開始就好好練習,有什麽不會的,你就問你三個姐姐。你們平時編排這些舞蹈,雖說是玩鬧的作品,卻也是仔細演練過的,爹知道你們辦得到。”
“姐姐們知道……知畫的事嗎?”陳畫有些擔心自己讓這些天資聰穎的姐姐們失望。想來陳知畫從小如此優秀,難免被父母拿來和其他同胞比較。陳知畫才這點年紀,便急匆匆地尋了短見,莫不是在家感受到了望女成鳳的期望,這才被逼上了絕路?
“她們還不知道,只以為你大病了一場,昏迷了三個月。這些日子,我們都沒有跟她們說。畢竟,你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陳邦直眼中帶了警惕:“尤其是禦駕到訪的那幾天,你一定要聽爹娘的,好好表現。這次太後老佛爺,皇上,還有後宮許多貴人都會來咱們家。若是被人發現你是冒充的陳知畫,不僅你會掉腦袋,我們全家都會被你連累。”
陳畫一想到這一家人如此專修文采,經營一生,最後若是被自己連累得拉上刑場,估計下了黃泉,也不會放過自己。打了一個冷顫,陳畫咬咬牙:“爹,我一定會做到最好。只要姐姐們不吝賜教,知畫絕不會給爹娘,給陳家丢臉的。”
“好孩子……我們沒選錯你!”陳邦直抱了抱陳知畫:“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你過得好。‘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爹的意思,你可明白?”
這《龐涓夜走馬陵道》,本是街面上賣的雜劇本子;陳知畫或許能通過字面,猜到陳邦直的苦心,陳畫卻是實打實聽說書人講過這段楔子,一下就知道了這其中的意思。
“爹,你是希望女兒入宮嗎?我們姐妹四個,都會這次借機會入宮嗎?”陳畫從陳邦直的懷裏起來,看了看窗外。那枝頭恰巧有三只鳥兒,正在争那最高的枝頭上挂着的鮮果。
“你的姐姐們,都已經許了人家,只有你,爹覺得你,能嫁得更好,這才把所有上門提親的人,都回絕了,一門心思培養你。”陳邦直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原來陳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陳知畫一個人身上!原來陳知畫進宮,是陳邦直培養了十八年的終極目标!難怪陳知畫死後,陳邦直哪怕花錢買陳畫頂替,也不願意輕易報喪,昭告天下自己女兒的死訊。
自己培養教育十多年的女兒,臨門一腳,功虧一篑,沒有風光入宮,他一張老臉,以後在海寧還怎麽做人?
“爹,你覺得我入宮以後,怎樣才能算是,過得好?”陳畫顫抖着話音,問出那個更迫切的問題。
“你是個女兒家,這輩子過得最好的情況,就是到了老年,能像老佛爺那樣,難道你不想嗎?”陳邦直看四下無人,說出了他的心聲。
什麽?老佛爺?老佛爺可是太後,是皇上的母親。
“爹,這可吓煞女兒了;中宮之饋,哪裏是女兒可以左右?”陳畫吓得眼冒金星,扶了扶額頭。
陳邦直見狀扶住陳畫的手臂,抓得緊緊的:“宮裏已經傳來消息,這次伴駕的随從裏,就有皇上最喜歡的五阿哥,永琪。若你能得他的青眼,坐上皇後寶座之人,非你莫屬!”
“可五阿哥未必能榮登大寶啊!”陳畫覺得陳邦直過于樂觀。她雖不懂朝政,也知道自從前朝九龍奪嫡,立儲的事情就不再是懸而不決的疑案,而是秘密藏在那正大光明匾額後面,這早就在民間的話本子和戲院傳開了。
“若五阿哥不是下一任天子,”陳邦直從床沿上站起來,敲了敲窗棂,那外間枝頭傷的鳥雀飛走,空留被啄得剩下一半的果核:“也至少能封個親王當當,那你就是王妃。你要想辦法生出嫡子;哪怕是嫡女,也要繼續好生教養,争取将來培養外孫女選秀,送進宮中!”
陳畫感到一陣惡心。不但她這輩子已經被設計,難道連她生兒育女,下一代的命運,也要被陳邦直設計嗎?
自己今年才十八歲,若是生了子女,只怕他們長大成人,自己也不過四十。
四十不惑,可陳畫眼看着就要失去自己的人生。她根本就沒有來得及領會人生的美好和可貴,她如何能做到不惑?當所謂的龍子龍女問她什麽問題的時候,她又能怎麽交出答卷?難道還是這套“人上人”的理論,從海寧到京城,都全無疊代嗎?
陳畫心裏累得發慌,癱倒在背後疊得高高的靠枕上。陳邦直看她一副“累死我算完”的洩氣表情,又開始覺得這個替身女兒和自己意想中的不太相像了。
想當年自己跟小知畫描述宮中種種奢華的時候,她瞪大了雙眼,躍躍欲試,甚至主動請纓要學習這些才藝,從來不讓自己操心。
現在這個臨時抱佛腳的“新”女兒,真的能完成自己的期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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