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在陳園停留小半個月的禦駕,終于收拾行裝,登上前往杭州的旅程。

“老佛爺,我做了你喜歡吃的雪片糕,已經放到馬車上了,你千萬要記得吃哦,不要給別人都吃光了。”陳畫拜別老佛爺,眼裏閃爍着星星淚光,依依不舍。

老佛爺看她腕間顫顫,還以為她擔心再也沒有見到自己的日子,忍不住安慰:“等回了宮,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接來,你可要好好在家等消息啊!”

陳畫渾身發抖的原因根本不是擔心無法進宮,而是幾分鐘前,陳邦直在自己房中對她說的話。

“知畫,這是老佛爺在咱們家最愛吃的雪片糕,爹親自放到馬車上,過會兒你道別的時候,記得提醒老佛爺趁早吃,千萬別耽誤了。”陳邦直指了指放在外間茶幾上的食盒,意味深長。

“爹,老佛爺什麽好吃的沒吃過,真的這麽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東西嗎?”陳畫的确看到老佛爺行走坐卧,常常差人拿着一碟子。

“這糕裏,加了大煙殼子磨成的粉末,越吃越香,老佛爺沾上,就一輩子離不了。”陳邦直露出一絲奸笑,滿是得逞的模樣:“她就算走遍杭州所有的點心攤子,也絕不可能買到咱們陳家的味道。”

陳畫愕然。為了防止陳知畫在禦駕離開後被紫禁城遺忘,陳邦直已經這麽不擇手段了嗎?

“知畫,爹知道你有些不情願,可現在事已至此,再也回不了頭,希望你知道輕重分寸,不要做什麽節外生枝的事情,否則,老佛爺那裏要是查出來什麽,你第一個脫不了幹系。”陳邦直語帶威脅。

他這幾個月雖然将陳畫當陳知畫培養,心裏也不十分放心;這畢竟是外面買來的替身,不如他親生的女兒識得大體。

“……”陳畫走到食盒面前,揭起蓋子看了一眼。一層層的雪片糕小巧玲珑,堆疊成寶塔形狀,上少下多:“老佛爺這一路上都有禦醫照料,每天都會請平安脈,難道爹就不怕東窗事發,還沒來得及進京,全家就被追查定罪嗎?”

陳邦直将食盒蓋子“啪”地按下,差點夾住陳畫的手:“這藥量不是朝夕之功,慢慢增加,才有奇效。老佛爺再貪嘴,也不會莫名其妙地先吃盤子最下層,再吃盤子最上層的。要是老佛爺吃出什麽好歹來,大煙殼子本身也是個提味的佐料,老佛爺平日裏吃那麽多不同的東西,誰知哪家廚子不會見財忘義,心生歹毒?”

陳畫意識到,陳邦直已經喪心病狂,不成功,便成仁;這份對權欲的癡迷,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抗拒抵擋的了。

四下張望,房間詭異地沒有半點其他的聲響。陳畫覺得異常,試着喊了鵝黃兩聲,無人回應,随即被陳邦直的嗤笑打斷。

“這糕點就是鵝黃做的……別找了,她已經永遠說不出話了,再找也是無益;反而這次進宮,你誰都不要帶,放心地用老佛爺的人,宮裏才會安心。”

陳畫駭然,難怪她自從一大清早,就再也沒看到鵝黃的身影,進來端茶倒水的丫鬟臉生得很,陳畫還得問她們的名字,只以為是外間伺候的今天獲準進來,沒有想那麽多。

不過陳邦直這麽做,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三個月前,知道陳知畫身死、陳畫還臉的人,大多已經被陳邦直處理殆盡;看來他留下鵝黃這一條命,便是最後一招,要讓她替自己,替陳畫,背下最後這個責任,再順理成章地消失。

和陳邦直一行人目送着老佛爺的銮駕離去,陳畫只感到自己手腳,麻木而冰涼。

她知道,現在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旦入宮,老佛爺身邊的人明察秋毫,還沒有人幫忙,她很有可能露出馬腳。陳邦直一家的命勉強可以算是他咎由自取,可陳畫一個好端端的路人,就因為一紙契約,被卷入了這場争鬥,豈不是天大的冤枉?

哪怕現在頂着一張不屬于自己的臉,陳畫的心還是自己的心。

那命,也該順遂自己的命!

陳畫想起那《景陽宮手抄》的第一篇,提到了畫船和西湖,便試探着捉了捉陳邦直的衣角:“爹,老佛爺這次去杭州,是住在杭州名流的家裏,還是……?”

“杭州最有名的就是畫船,所以杭州當地的官員,早早地就準備好了大船。讓老佛爺和皇上能夜夜枕着西湖的浪濤聲入眠,算是一個驚喜,一種巧思。”陳邦直見陳畫有心詢問,覺得她開始上路,懂得打聽跟自己的未來有關的事情。

怪了,這和《景陽宮手抄》上的描述,基本差不離!

可除了對畫船和浪濤的描述,剩下的內容,陳畫之前只是匆匆翻閱,現在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這本冊子跟陳知畫的未來,或許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和意義。

不好!昨夜看着那本冊子睡覺,陳畫記得,自己順手就塞在枕頭底下,不知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今天自己去陪老佛爺吃早飯,也沒在意是誰收拾自己的屋子。

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截取這本冊子,那以後陳畫想看,可能都再也看不着了。

借故甩開衆人,陳畫三步并作兩步地搶在眼生侍女們之前進入自己房間,這才發現,那本小冊子被端端正正地擺在書桌上,跟禦詩集還有其他自己常看的書,都混在了一起。

陳畫将小冊子拿起來,翻看了一下,确認頁數跟先前相符,又翻回第一頁,寫着這樣的幾句話:“她就這麽悄悄走了,留書一封,絲毫不會體會長輩的用意。要不是這種愚蠢的行為,或許我還沒辦法這麽快走進上位的心。真是老天助我!”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喲!陳知畫語氣裏透露着沾沾自喜,還不忘順便諷刺幾句這個“她”。這是什麽樣的“上位”,值得她如此得意?

這個冊子是按照時間順序寫的,如果先前的內容看不懂,後面的內容也味同嚼蠟,讓陳畫失去繼續翻閱的興趣。

就這樣沉浸在這迷惑和思索中數日,杭州傳來消息:老佛爺緊急通知,要求陳知畫即刻前往杭州畫船上陪同游覽,然後一起回紫禁城!

收拾好包袱,陳畫拜別父母。過去這幾天她終于明白,陳邦直為了杜絕陳知畫穿幫的可能性,這些眼生的丫鬟都大字不識,根本沒法子知道陳畫每天都在讀寫些什麽,只知道端茶遞水,縫補洗衣。既然沒有什麽特別的作用,也無需帶着一起上京。陳畫此行是去伺候老佛爺的,不是去給人伺候的。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到那個程度。

車夫特地選了一條繁忙人多的路,方便陳畫一路感到安心。途中經過城區中心,那裏是陳畫曾經賣力工作過的,海寧書局的附近。

還是這樣熟悉的街景,如今陳畫只能在馬車窗沿偷偷往外瞧。門口的癞頭張,還操着舊業,使勁給人推銷他那些贗品古董。幾十文的書畫古董,在他的嘴皮子一張一合間,能炒到幾兩甚至幾十兩銀子。

陳畫一致認為,這世上的騙局二字,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業,而是騙子和受騙者,都有一定責任的事情。

可眼下癞頭張欺騙的人,是一個異常打扮的青年男子,左不過比陳畫大個四五歲。看他身材精壯,留着胡須,不像是尋常富貴閑人;再看腰間別這的精裝匕首,陳畫斷定,這便是南下的蒙古人。

難怪癞頭張盯上了他。只怕今天不敲一筆,對不起一南一北間,這幾百年的新仇舊恨。

不知怎地,兩人就這麽發生了争執。口角間,那癞頭張将手一揚,一大撮鼻煙灰就漫了滿天,全飛進了陳畫所乘馬車前頭,套着的馬匹鼻子裏。

馬打起噴嚏來,那是如電閃雷鳴,還止不住地撂蹄子。

陳畫在車裏被這麽猛地颠起來,只覺得自己下一個瞬間,就要直接翻倒在這大街上,被馬蹄踩死。

那青年卻是眼疾手快,運氣後一個翻身就上了馬,直直扯住了缰繩,安定絡頭,嘴裏不知道念叨了幾句什麽。

好險!

陳畫死死地按着車簾子。她不想被癞頭張或是任何人看到她在這裏出現過。陳邦直的警告仍然聲聲在耳邊:此行不能有任何節外生枝之處!

“馬安頓好了。”青年潇灑自如地翻身下馬,完全沒注意自己腰上用來拴着錢袋的繩子,已經在一番折騰下,搖搖欲墜。

嘩啦。

一大捧通寶撒了一地,陳畫仿佛已經能聽見,癞頭張看着那些錢,喉頭咽下的口水聲。

究竟是成人之美,讓癞頭張掙一筆冤大頭的錢,假裝不知內情……

還是投桃報李,給這個外地來的愣頭青,一個善意的提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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