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冤孽

冤孽

“這樣肮髒的皮毛,你憑什麽覺得我還會要?”

“我當初是失去皮毛,被逼回原形沒了記憶,蒼天有眼,讓我在壽終前想起這樁破事來。不曾想,你為了将這皮毛留下,竟幹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現在還設下圈套,非要将這已被染上血腥的皮毛強行還給我,真是惡心。”

兩人情緒激動,并沒有發覺進來的相延予他們。

謝雙華悄聲道:“是那日在酒樓的婆婆,沒想到她竟是一只白虎。”

花至鈞将食指搭在唇上,向她做了個“噓”的示意。

謝雙華掩嘴點頭。

“你那皮毛精貴,必得日日謄到施了法的洛陽宣紙上,才能留存下來,我是千辛萬苦才得的這個法子。”沈篁停筆,他眼尾泛紅,竟還有些委屈,“可父親去後,我一貧如洗,哪裏能負擔得起這樣的費用,只能靠殺妻再娶,迅速累積財富。”

“你父親恩将仇報,為做畫筆偷我皮毛時,可曾想過我得道成人的艱辛?而你,自顧自地要為你父親贖罪,還将這冤孽歸到我身上,美名曰為保我皮毛不朽,可曾想過我願不願意?”

滿山君的控訴聲淚俱下,她額上那三條金色印記,幾乎要被擠到一起的皺紋掩蓋。

“抱歉。”沈篁将手覆在臉上,“父親他……他只是太愛畫畫,太想畫出成果了。你知道的,他是一個視畫為命的人,甚至遺願都是讓我完成他未竟之志。我攔不住他,所以我心中有愧,一直想要彌補你。”

他道:“你這條腿是因為救我才至今未愈,這我不敢忘。這些年來,我暗地找過你許多次,卻始終沒有結果。後來見着你,我已決定做個了斷後收手,那祝姑娘便是我最後一任妻子,我不會再去害人了。”

滿山君像聽了一個笑話:“彌補?你看見我蒼老的容顏了嗎?我本來已經得道,卻因你父親一己之私功虧一篑。好不容易重新修煉,可沒有皮毛,我無法像別的白虎那樣維持相對長的壽命,也不能進一步求仙問道。那些被蹉跎掉的歲月,你們要如何彌補?”

沈篁捧着手中的白虎圖:“這上面的密咒我已經解開,只要你肯……”

“我說了,我不肯。”滿山君咬牙道,“今天就算死在這裏,我也不肯!”

沈篁哀怨地望着她,胸口劇烈起伏,像是被刺激到了,瘋了一樣沖過去。

相延予和花至鈞忙施法攔住他。

交起手來,那沈篁的功力居然不低。

難怪他當時設的結界她出不去,這個樣子應該是嘗到了術法的厲害,私下裏偷偷練過的。

薛元知在心裏哀嚎:菜即是原罪,反派教科書誠不欺我!

春紅嗚嗚道:“我終于知道自己為何而死了。”

很快,沈篁還是被反剪雙手,他雙目猩紅,搖頭晃腦地掙紮着:“你們是誰?我們家的事少來摻和!”

花至鈞加大手上力度:“你管我們是誰,別動!”

薛元知解開滿山君身上的繩索,謝雙華呸道:“人家都說了不願意了。”

滿山君謝過他們,扶着那椅子站穩,奪過沈篁懷裏的白虎圖。

圖中白虎爪按圓木,仰天大嘯,額上三道紋路威風凜凜,傲視山野。

一下便可看出,是那皮毛精髓所在。

她的眼中有無限眷戀,但還是狠下心來,親手撕了那張圖。

“既如此。”沈篁笑得歇斯底裏,面目逐漸猙獰, “我們便一起,永遠地留在這裏吧。”

他不知催啓了什麽機關,整個密室開始晃動。

冰冷的齒輪轉動聲響起,牆壁裏伸出許多管道,水銀噴薄而出。

這些出賣靈魂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瘋啊!

薛元知忙閉氣,拉着離她最近的滿山君和謝雙華拔腿就跑。

相延予他們也抓着沈篁飛奔,可哪裏快得過那速度。

眼瞧着水銀要将他們活埋,滿山君突然甩開薛元知的手,從嘴裏吐出一顆內丹來。

“不要!”

相延予的聲音在那大盛的光芒前顯得微弱無比。

瞬息間,那內丹裂成無數碎片,紛紛堵住了那些管道出口。

其中最尖利的一片,直接刺穿沈篁的脖子。

沈篁倒下時,面朝着已化為原形死去的滿山君,不能瞑目。

薛元知他們被旋風席卷着,千裏縮地而出。

到了小院外,皆頭重腳輕,扶牆幹嘔。

有哭聲傳來,循聲望去,看見一群人押着酒樓裏被他們救下的那個小女孩——也就是春花,在往前走着。

一問才知道,原來沈府那把火竟是她放的,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卻是要移交衙門處理。

領頭的管家張叔是個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有禮且和藹。

他拱手道:“讓各位受驚了。”

春紅也從密室方向飄了出來,看見春花被抓了,忙求薛元知道:“救救我妹妹吧,這裏放火按律要受‘黥刑‘,她一個小女孩會活不下去的。”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全看當事人什麽态度了。

薛元知對張叔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叔看了一眼春花,點點頭,将他們請進了偏殿。

“沈篁已經死了。”薛元知開門見山道。

張叔給他們斟茶的手一抖,灑到了桌上。

他将水漬擦幹後坐了下來:“怎麽回事?”

薛元知将始末說給他聽,張叔聽後神色悵惘。

“我從前是開醫館的。”他伸出手,看着上面的老繭,“後來我用這畢生所學,害了五個女子。”

春紅冒頭道:“我就是其中之一。”

而剩下的四個,顯然就是沈篁的前任妻子們。

“我遇見沈篁時,他十二歲,和我早逝的孩兒一般大。”

“被人挑了手筋,蹲在一堆雜草後面,半天不吱聲,把我吓了一跳。”

回憶起那時,張叔笑了笑。

“後來我們成了彼此的依靠,我發現他心裏有道過不去的坎,日日在折磨着他。”

“他是個一根筋的人,我說服不了他,但又不忍他獨自面對,所以我決定要幫他。”

花至鈞忍不住道:“你這是為虎作伥。”

“我不在意。”張叔疲憊地說,“我也知道總會有這麽一日,但沒想到的是,這麽快就來了。”

薛元知道:“那你可知,不只五個人。關少爺,還有徐圖,他們都間接地因你而死。”

謝雙華一拍腦袋:“對哦,我怎麽沒有想到還有他們兩。元知,還是你細心。”

花至鈞撞了撞相延予的胳膊:“薛師妹向來如此,你說是不是?”

相延予沒有接他的話。

張叔搖頭:“五人或是十人,有什麽區別嗎?舉起屠刀的那刻,冤孽就洗不清了。”

相延予道:“對你來說沒有,對他人來說,至關重要。”

張叔沉默許久。

薛元知看向飄在空中的春紅:“門外那個女孩,是死去的春紅的妹妹,你應該知道吧。”

張叔道:“知道。春紅死後,我們把她好生安葬了。而春花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打聽她的死因,我便讓下人把她發賣了。”

薛元知問:“賣去了哪裏?”

張叔道:“不知,我後面忙起來就沒有管這事了。”

一句話,随随便便決定的就是一個女孩的一生。

春花要不是在酒樓被相延予他們救下,怕是已經被那暴力青年毆打致死了吧。

薛元知冷聲道:“這次你打算怎麽處置她?”

“我會放了她。”張叔将手放到膝蓋上,躬着身子站起來, “沈篁已逝,我也累了。“

他誠懇道:“此後,我去自首。”

如他所說,将春花放了之後,他便去了官府。

很快,沈府被查抄,一應相關人等全部被羁押候審。

而從沈府出來後,春紅一直在薛元知身上沒有說話。

薛元知偏頭看她。

在薛元知的審視下,春紅終于還是開口了:“我……我要走了。我放心不下春花,想去守着她。”

“可是我有點舍不得你。你這個人吧,雖然不幹正事……”

“什麽叫不幹正事?你要走就走,不要踩我一腳好吧。“薛元知打斷她準備的長篇抒情,“走走走,做你的逍遙鬼去,可別被道士抓住了啊,別忘了,你只有這一世了。”

春紅抹了一把要出不出的眼淚:“你禮貌嗎?我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情緒!”

“咦啊。再見!”薛元知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去追前方的相延予。

春紅眨了眨眼,沖她大喊:“我會想你的!”

薛元知腳步一滞,朝她留了個揮手的背影。

謝雙華跳到薛元知身邊:“元知,你在幹嘛呢?”

薛元知把手放下來,在臉頰兩邊扇了扇:“我在扇風呢。”

謝雙華拉着她問道:“聽說你和相師兄吵架啦?”

這總共就四個人,除了她和相延予,謝雙華還能聽誰說。

薛元知道:“花師兄怎麽這麽八卦。”

謝雙華不樂意了:“花師兄這是關心你們,怎麽能叫八卦呢。”

薛元知受不了她那樣,逗她道:“就八卦,就八卦,整個桐花谷他最八卦。”

謝雙華哎呀道:“不知道是誰,以前大晚上的,拉着我在被窩裏不睡覺,讨論相師兄的追随者們。還押寶誰誰誰會贏,跟我賭五只燒雞……嗚……你……”

話沒說完,嘴巴被薛元知捂得嚴嚴實實。

花至鈞将相延予拖了過來:“來和我們講講,她賭的誰?”

“嗚……嗚……”

謝雙華兩只眼睛撲閃撲閃,奮力往外吐字。

“你再說話,以後休想吃到我碗裏的雞腿。”薛元知咬牙切齒道,“骨頭都不給你。”

花至鈞笑道:“這麽小氣,那我更想聽了。”

說罷去幫謝雙華掙脫,三個人圍着相延予追打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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