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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二字,君懷傷低低重複了一遍,眼眸微斂,有些不解的看向江徽司。

江徽司輕笑一聲,竟連笨蛋一詞都不知道,還真是個笨蛋,“笨蛋就是,你很容易相信別人。”

這個詞應該是近現代才出現的,他聽不懂,倒也不奇怪。

君懷傷聽罷,耳根微紅,沒有再問,而是将頭靠在江徽司的肩上。

原來摟抱便是這種感覺,兒時得不到的溫暖懷抱,是這般滋味。

江徽司的身軀雖看似弱不禁風,卻讓他感受到了踏實,宛如漂泊已久的孤舟,終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避風港。

她的笑聲很好聽,像夏夜微風拂過耳畔,帶着微微涼意,寒鴉掠過,發出清越的啼叫,澄澈的玉石如洗如灑。

江徽司稍稍收緊了手臂,将他摟得更緊了些。

兩人皆未發一語,安谧的室內,唯餘彼此的心跳聲響徹,如琴瑟和鳴,時而激越,時而沉抑,卻極為和諧。

這種傻乎乎的行為,在別人看來,或許是愚蠢的,可在江徽司看來,卻是一種難得的純粹。

原著中的君懷傷滿腹仇恨,精于算計,從不信任任何人,如今他的心扉慢慢敞開,盡管當下他們僅為盟友,但江徽司知道,時間便是最好的良藥。

初到這個世界時,她只求茍活于世,從未想過君懷傷能與她合作,現在她的貪心漸起,得償所願仍想索要更多,妄圖他能鐘情于己。

倘若君懷傷并無此意,她也不會勉強,待推翻江參棠後,便拟一紙和離書給他,還他自由。

畢竟人生在世,本就向往自由,何苦強求他人。

江徽司輕嘆一聲,心裏湧起一縷說不出的心疼,她對他的喜歡,猶如潺潺流水,淡泊無聲,透着一股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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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人,便需為他着想,如果連他選擇的權利都要剝奪,又何談喜歡二字。

君懷傷又何嘗不是如此,情人眼裏出西施,昔日十惡不赦的潇王,在他喜歡了之後,便覺得處處都好。

他生長沐浴在女尊思想的熏陶中,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于他而言,喜歡便是畏懼,這般畏懼,化為自卑。

他能夠英勇殺敵,縱橫沙場,可在情之一字上,渺小無力。

他既然覺得江徽司好,就會不自覺地自認低人一等,怕說錯話,怕她生厭,怕她不再對他好,他只能放低身段。

正如此刻兩人同坐床榻,他卻無法開口邀她共游,只因他連一雙好腿都沒有,他過往風光無限又能怎麽樣,今日還不是淪為廢人。

“先吃飯吧,粥都涼了,你是想在床榻上吃,還是我扶你到輪椅上,咱們在桌上吃?”江徽司松開手,發現她抱的時間久了,胳膊竟有些酸麻。

她心想,這可不行,兩年後君懷傷說不定就跑了,她得趁着兩人還是妻夫時,多與他親近,拉拉小手什麽的。

看來,大夫說的那些補品,該吃的還是得吃。

“去桌上吧。”君懷傷也放下手,他怎麽能在床榻上用膳,自然是要去地上吃。

潇王抱了他,說不讨厭他,那便是意味着喜歡他了,他心中的悲傷頓時一掃而空。

江徽司起身,将輪椅移至床邊,一來二去,倒也熟練,推輪椅時得心應手,“嗯,我來扶你。”

“不用,我自己來。”君懷傷一手撐着床沿,緩慢地挪動着身軀,另一只手搭上輪椅的扶手,借力在輪椅上坐好。

讓潇王來扶才算真正證實了他是廢人,可他尚有幾分用處,他沒全廢。

江徽司推着他來到桌旁,桌上擺着兩碗枸杞糙米粥,粥中放了荷包蛋,還有點餘熱,不至太涼。

“是大夫做的飯,荒郊野嶺唯有這些,将就着吃。”她遞了湯匙過去,微微凝眉。

她都不知君懷傷愛吃什麽,他傷勢嚴重,她心中過意不去,下頓飯定要給他準備些好的吃食。

要是她會打獵就好了,就能上山捉只野兔或野雞。

“不打緊,我什麽都吃過。”君懷傷正色地聽着,沒有對那碗粥有絲毫不滿,想當年他行軍打仗時,無大魚大肉,只食野菜面餅度日。

江徽司長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抿了一下削薄的嘴唇,将自己碗中圓潤飽滿的荷包蛋夾起,輕輕地放入君懷傷碗裏。

語調輕緩地說道:“你吃着,咱們一邊吃,一邊說,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與你商量。”

君懷傷看着碗中的荷包蛋,心頭不禁聚起一陣熱流,他擡眼望向面前的江徽司,鼻尖一酸,眼眶漸漸發紅,下意識地把頭轉向別處。

“你說歸說,不要給我。”

江徽司見狀,輕聲問道:“怎麽了,是不是這荷包蛋不合你胃口?”

“沒,沒有。”君懷傷低聲解釋着,語氣帶着一絲哽咽,荷包蛋又被他夾回了她碗裏,“你也吃。”

江徽司啞然失笑,她以為他是因荷包蛋不合口味,沒想到竟是這般緣故。

她凝視着他,想要伸手觸碰他,告訴他,自己不用吃,自己想将世間所有美味珍馐都傾盡給他。

她好像終于明白了歷史上的那些皇帝,為何能用江山博美人一笑了。

“我不愛吃雞蛋,別夾來夾去了,快些吃。”江徽司看着君懷傷泛紅的眼眶,淡淡地說道。

不過是區區一枚不值錢的荷包蛋,他就這麽感動,實在令人愈發擔憂他會被旁人哄騙了去。

荷包蛋又回到了君懷傷的碗間,只見碗內有兩個荷包蛋,一為君懷傷心頭所好,二亦為君懷傷心頭所好。

君懷傷拿起了湯匙,緩緩地将荷包蛋送入口中,品嘗到了甘甜的味道,這次,他未再推卻,許是因為她方才的那句言語,抑或是因為她此時的眼中的熱切。

她的聲音冷淡如霜,可她的眼神卻灼灼似火。

總之,他決意不再拒絕,自一枚荷包蛋起,眼前之人,是他的妻主。

江徽司安閑地喝着碗中的糙米粥,目光自始至終未曾從君懷傷的身上移開,她想要多瞧上他幾眼,将他的模樣深深刻在心底。

她自己尚未意識到,她對君懷傷的喜愛,或許早已超逾她所認識到的程度。

“不是有事要商量嗎,怎麽不說了?”君懷傷嚼着荷包蛋,驀然擡眸,碰上江徽司直勾勾的眼神,他立刻移開視線,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後重新望向她。

江徽司回神,放下手中的湯匙,“對,差點忘了。”

她說着,不禁微皺起眉,好似在權衡着什麽,神色嚴肅,“我想,咱們以後有外人在場,不要表現得彼此交好,就像以前那樣,你意下如何?”

君懷傷腦袋滞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惱怒。

歡喜的是,江徽司并未一意孤行,作決策時仍詢問他的意見;惱怒的是,她要他們在外人面前裝作不合,莫非她覺得承認喜歡自己是很丢人的事嗎?

雖然她沒有親口言明喜歡他,可是她的心意都在行止間了。

江徽司望着君懷傷愣愣的模樣,只覺他周身戾氣漸盛,滔天巨浪快要四溢而出,她可不想在這蜜裏調油的時候看到他狠厲肅殺的态度。

“你別多想,你當知曉,江參棠一直視你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她巴不得我二人打得你死我活,她知道我們不共戴天,方能心滿意足,不再刁難。”

“可如果她得知我們和睦相處,定會疑心我們共謀大業,到時候直接給我安個謀逆的罪名,推翻暴政的事也就落空了。”

她如此解釋,君懷傷理應能明白其中道理,若要聯手,則需将這出戲做全套。

她這人的作風,向來是要做就做到最好。

君懷傷心中暗暗點頭,潇王所言在理,江參棠無非是仗着自己身居皇位,胡作非為,遲早有一日,她會自食其果。

“好,不過你的那個太監,他……”

他好像知道你喜歡我。

君懷傷欲言又止,他擔心那個太監将他們的事情洩露出去,屆時江徽司恐怕會陷入困境。

江徽司清楚他指的是那個口無遮攔的季瀾海,便說道:“無需理會他,此人腦子有點問題,不過在江參棠面前,他還是知道如何說話的。”

這季瀾海做了幾十年太監,縱然腦子再怎麽不靈光、多嘴多舌,也該懂得分寸,否則早就死過幾百次了。

“他知道你認為他腦子有問題嗎?”君懷傷眉眼舒展,唇角彎了彎,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嗓音撩人入骨。

他想不到江徽司對季瀾海的評價如此精辟獨到,倒是挺有趣的。

“他自己大概不知道吧,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江徽司垂下眼眸,飲盡碗中最後一口糙米粥,粥的口感略顯粗糙,味道卻相當不錯。

君懷傷笑了笑,拿起湯匙将粥送入口中,季瀾海雖說聒噪煩人,但也算是個可憐人,在潇王身邊做了那麽多年的狗腿子,還得不到主人的賞識,實在是可悲可嘆。

院子的晨風吹進破敗的屋內,帶着陣陣寒意,破舊的房屋在風中搖搖欲墜,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響。

“王爺,奴才回來了,事兒辦妥了,奴才還特意買了您最愛吃的菱粉糕。”

說季瀾海,季瀾海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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