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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卿眠挑眉,舉手執起絲帕,揩了揩臉頰上的雨水,“江徽司,妙計都擺在你眼前了,你還看不見,你是豬腦子吧。”

江徽司不明所以,她們兩人的棋藝怎麽能夠左右局勢。

她問道:“你這話毫無頭緒,本王如何能知曉你的妙計究竟是什麽?”

“以退為進,不使傅蘭知曉我們的下一步即可。”冷卿眠答道。

江徽司思忖片刻,終于領悟了冷卿眠的意圖,比起直接與傅蘭正面交鋒,暗中謀劃布局更為穩妥。

“若本王猜得沒錯,你是打算讓傅蘭自以為勝券在握,然後再趁其不備将孟照拿下。”

叫謝蘇荷罷手不再調查,佯裝放棄範家一案,而後,暗地裏派遣一人潛入孟照府中,即安排一線人。

入府之後,可從孟照身邊的人入手。

她身邊最易下手的,譬如邰氏。

邰氏必定對孟照積怨已久,且為孟照枕邊人,最為了解孟照,如此定能找到孟照的罪證。

她果然猜到了,“江徽司,你總算是開竅了。既然明白了我的意思,那就趕緊回去吧,別讓你家煜北将軍等急了。”

江徽司瞪了冷卿眠一眼,雖心中不想承認,但她所言确有道理。

已有了對策,她沒必要在這裏繼續逗留了,只是她不太喜歡聽到有人調侃君懷傷。

“廢話連篇,本王走了。”她舉着紙傘,故意繞了個彎,從冷卿眠身邊經過,用力一抖傘,濺得冷卿眠一身雨水。

“你個沒良心的,我好心幫你想辦法,你居然還拿雨水潑我!”冷卿眠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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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徽司頭也不回地說道:“淋雨也是你自找的,什麽幫本王想辦法,案子是你家的。”

看着她走遠的背影,冷卿眠撇撇嘴。

“王爺,有客來訪。”

方行至臨浮院途中,她便被一侍衛攔下,觀那侍衛之态,似乎這位來客常來府中。

“誰來了?”

“回王爺,是山大人。”侍衛答道,“在正堂內候着您。”

朝中唯有一位官員姓山,乃國子祭酒,堪稱盛國最高學府的最高長官。

此人名為山月白,身居高位,行跡低調,上朝時鮮少見其上奏,下朝後又悄然離去,平日裏獨來獨往,不與旁人結交。

如此人物,怎會破天荒的于深夜拜訪自己?

難不成她也是屬自己一派的?

江徽司心生疑惑,卻也沒多問,随着侍衛朝正堂走去。

行至正堂外,便聽到山月白冷冽的聲音。

“殿下,深夜冒昧造訪,還請恕罪。”

江徽司立于門口,朝堂內望去。

只見山月白身着一襲京元色降紋廣绫袍,正坐在太師椅上品茶,身邊的地上放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其人周身散發着一股冷凝疏離的氣場,給人一種不可親近之感。

帶着利劍入我府中,不知是何用意?

江徽司拱手回禮:“山大人,你找本王有何貴幹?”

山月白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向着江徽司微微點頭,道:“明日殿下便要啓程去楚州,範家一案,沒有需要安排給我的?”

并非江徽司不想安排,只是她不清楚自己派系中究竟有何人,亦不知誰人有能力,故而不敢輕信于人,只得緊着謝蘇荷差使。

眼前的國子祭酒,應當是往日裏常為潇王效力的人,是可信之人。

于是,江徽司将範家案的進展與山月白道了一遍。

山月白聽罷,忽地問了句題外話:“适才宮宴,殿下不是身子抱恙了麽?”

原來她是從宮宴中出來的,山月白過于低調,存在感甚微,江徽司全然不知她也參與了宮宴。

“本王沒什麽大事,只不過是唬弄皇帝罷了。”江徽司并未說謊,如實以告。

“進展便是如此,接下來本王會自孟照入手,你有閑暇就暗中調查席仙佳,切記不可被她人察覺,一有風吹草動,即刻停止。”

山月白冷然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然知曉。

“席仙佳确有蹊跷之處,我曾疑心她與範家有過淵源,然從未得以證實。”

“如今她是傅蘭手下之人,我若貿然在她身上大做文章,難免會引起傅蘭的警覺。”

“若是傅蘭因此生疑,那麽我們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諸東流。”

言至此處,山月白稍稍一頓,繼而言道:“殿下,恕我直言,席仙佳心思深沉、手段高明,欲對付她,還當從長計議。”

“最佳之策,就是使其松懈戒備,靜待時機成熟,再行一舉成擒。”

江徽司亦曾思量着,她曾考慮過要從席仙佳身上着手,但是此事頗為艱難。

天邊漸露晨曦,白銀盤悄悄落山,原先密集的雨點逐漸變得零落,烏雲緩緩消散。

也不知聊了多久,山月白終于起身,準備告辭:“夜深露重,殿下保重貴體,待我有了進展,定會第一時間告知。”

“多謝山大人關心,本王自會小心行事。”江徽司目送她離開。

還哪裏有夜?天已大亮,真應了冷卿眠說的,夜半不歸,必無好事。

一夜未眠,還須趕着大早出發去楚州。

“王爺,您今日起得可真早啊。”季瀾海剛剛穿戴整齊走出廂房,便看見潇王走進臨浮院,“王爺,您一大清早去哪兒了呀?”

“昨夜本王去找冷卿眠了。”江徽司揉了揉額角,疲倦道。

她都在外面轉了一夜,季瀾海竟然以為她是睡醒而出。

“啊?!”季瀾海大驚失色,“您宿在冷側君那兒了?”

江徽司白了他一眼,道:“本王去找她有問題嗎?”

她無意将冷卿眠實為女子之事告知季瀾海,府中人多口雜,倘若季瀾海不慎說漏嘴,被府中其他小厮聽聞,再一不小心傳揚出去,她們就都得完。

季瀾海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沒有問題,絕對沒有問題。”

王爺與冷側君多日未見,此番歸來,宿在冷側君的住處,是情理之中的事,倒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

“行了,”江徽司擺擺手,“本王昨夜沒休息好,這會兒有些累,你把要帶的東西準備好,車馬也要備齊。”

“是,奴才這就去辦。”季瀾海應聲,随即退下。

看樣子也知道王爺沒充分休憩,他心下暗道,王爺着實不知節制,連眼圈都熬出了烏青。

江徽司小心翼翼地邁進寝殿,唯恐吵醒了君懷傷。

約定好的早點回來,卻沒想到一夜未歸,她心中既有些愧疚,又有些擔憂。

當她一關上內室房門,便被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令她心頭一震,仿佛一道霹靂劃過寂靜的夜空,呼吸似乎也在這一刻停滞。

君懷傷坐在輪椅上,低垂着頭顱埋入她的腰間,靜默不語。

江徽司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柔聲道:“抱歉,我回來的遲了,讓你擔心了。”

她前世未曾嘗過戀愛的滋味,也沒有體驗過有另一半的生活。

想象中,必是質問,抑或厲聲叱責,畢竟是她沒有履行諾言在先。

然則眼前人卻未如此,此刻的他,沒有半句責難,也沒有絲毫抱怨,只是緊緊地抱住她,好像一旦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不遲,回來就好。”君懷傷擡起頭顱,露出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龐。

注視着她憔悴的面容,手指緊緊地扣住她的腰肢,“昨夜沒歇息好嗎?”

“對啊,我一秒鐘都沒歇息,冷卿眠拉着我與她下了一盤棋,方将計策告訴我。”

“我正打算回來,誰知山月白突然到訪,就是國子祭酒,是咱們派系的人,和我在正堂徹夜長談,直至天明她才離開。”

江徽司輕撫着君懷傷的手,口中不厭其煩地講述着昨夜的遭遇,然而,她卻不曾提起自己有多麽疲憊,多麽困倦。

君懷傷下意識地咬唇,喉頭裏發出沉沉的低音,“嗯,冷卿眠謀劃了什麽良策?”

“她說以退為進,讓傅蘭覺得我們已經放棄,然後遣人潛入孟照府中伺機下手。”江徽司說到半截,顯得有點猶豫。

她知道自己未能履行承諾,擔心君懷傷會為此而生悶氣,不願再理睬她,“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君懷傷眼神暗沉地望着她,也是有些許困意,低聲道:“我怎會生你的氣,我知你繁忙,又不是故意如此。”

範家一案,對她而言,可謂至關重要。

她所忙碌的是正事,他有何理由生她的氣,有何理由去責怪她?

只是心底仍有略微失落,如果昨夜她能陪在他身邊,或許此刻心情會好許多。

“不生氣就好,你等了我一整夜嗎?”江徽司眉頭微蹙,瞧他神色不佳,沒什麽精神。

“怕你夜裏回來,我睡不着。”君懷傷用腦袋蹭了蹭她,好似想要借由這樣的親昵舉動,來彌補昨晚未能共度良宵的遺憾。

她心裏更添愧疚,整理好他額前蹭亂的長發,“下回有這種事我一定派人告知你,讓你好好休息。”

旭日冉冉東升,金光萬道,透過窗棂映照屋內,碧波蕩漾,傾灑于二人身上,猶如披上一層輕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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