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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抵楚州,暴雨未歇。

河中水位暴漲,謝蘇荷開渠洩洪,疏通河道,然地上積水仍有兩尺之深。

百姓家中不得下足,商販亦無法出攤,江徽司等人抵達後,居于楚州刺史所備三層小樓中。

謝蘇荷撐傘而立,另手輕捏一卷書,言談間将書背于身後,道:“百姓如今苦難不堪,房屋無處容身,餘糧所剩無幾。

她的神情甚是義憤填膺,玉潤之聲宛若琴瑟之和,雖是低語融入雨中,卻能引人共鳴,傳至人心底。

江徽司執着傘,撫掌長嘆,一身清冷氣息淩人,“謝大人所言甚是,此事既然交予本王處理,本王理應盡力護民周全。”

謝蘇荷颔首,清潤的雙眸中盡顯無奈,“城裏的百姓皆以河魚河蝦充饑,而田間稻谷、麥子都被水浸泡,一年收成已化為泡影,城中米價已翻數倍。”

“本王再想想,謝大人,你我當真要在這裏議事嗎?不妨先下去,以防掉進河裏。”

兩人冒雨站在石橋的闌檻上,此時雨越發大了,猶如瀑布倒懸,不斷的傾瀉下來,天地間雨水連成了一片,界限難辨。

謝蘇荷依然不顧泥濘,腳踏高處,指揮百姓疏浚河道,竭力減輕水患帶來的損害。

“殿下你身子虛弱,是該回去了,我等邊走邊說。”她将書卷收起,與江徽司同離闌檻,相互扶持,行下石橋。

方一下橋,水就漫過小腿,江徽司嘴角微微抽動,這水真是冰涼刺骨,傘打與不打都無甚差異。

幸而有徐知之,徐大夫為她更換了不少湯藥,不愧是醫仙,果真令她的體弱之症大有好轉。

今日雨中逗留許久也未咳嗽,實屬難得。

兩人沿着河畔走了一段路,江徽司忽地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河岸邊泥濘的土地,“此地空無一物,可否想辦法将土挖開,建一座堤壩?”

“光陰緊迫,距皇帝所定之期限僅餘十日,返途又需三日,我們真正能用的時日僅餘七日。”

“七日建成堤壩,實難實現。”謝蘇荷擡手扶額,将紙傘送給了一個孩童,挽起衣袖,繼續沿河巡視着。

江徽司把自己手中那柄紙傘遞給謝蘇荷,俯身撿起一塊石子,用力擲入河中,激起水花紛飛,“本王知道了,再想想別的吧。”

失去了紙傘的庇護,雨水恣意地灑落在江徽司的身上,她身姿挺拔,衣袂飄然,沾上水珠後更襯得她凜冽。

她眼見百姓飽受煎熬,洪水泛濫,危難關頭,築建堤壩乃是最佳之策。

然而眼下時間緊迫,她心知肚明,江參棠眼中,百姓性命竟如此微不足道,不惜以整個楚州百姓的安危為籌碼,只為除掉自己。

江參棠自始至終都未曾考慮過解決楚州的水患,其居心實在令人齒寒。

究竟如何才能在七日內解決楚州的水患,她實在是束手無策了。

不行,她不能放棄,一定會有辦法的。

要運用智慧,用智謀解決問題。

她上輩子可是一位商界翹楚,現代人的頭腦難道就發揮不出來半點作用?

除了疏通河道、修建堤壩之外,應還有其它更為便捷的方法,江徽司信步而行,走着走着,腳步一頓,突然眼前一亮,頓時喜上眉梢。

“謝大人,”她急忙轉身,面向謝蘇荷,眼中泛着欣喜之色,“本王想到了!”

謝蘇荷正在低頭沉思,聞言擡起頭,疑惑地望向她,“什麽?”

“本王剛剛想起了曾看過的一本古籍,裏面記載了一種治水之法。”

“有一種法子叫做水鑿法,可以将河水引入暗渠,從而減輕雨水對河道的沖擊。”

“暗渠?”謝蘇荷眸中一怔,似乎有所頓悟。

“我們可以在城中挖一條暗渠,将河水引入暗渠,再利用水鑿法将河水疏導至其他地方。”江徽司将水鑿法娓娓道來。

“還可以在暗渠內設置一些閘門,控制河水的流淌,确保整個楚州的河水都不會泛濫。”

謝蘇荷越聽越激動,她未聽聞過如此另辟蹊徑的辦法,“殿下此法甚好,只是,這暗渠需要挖多少?”

“十裏。”江徽司伸出兩指比劃了一下,暴雨澆在她臉上,話音也沉沒在了風雨中。

“十裏?此工程浩大,耗費人力財力甚巨。”謝蘇荷面露猶疑,楚州百姓本已因水患而困苦不堪,再加之人力物力,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如果想要以最快速度解決楚州的水患,只能按照這個方法去做,總好過坐以待斃。

江徽司深知謝蘇荷所憂,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銀錢與物資盡數由本王承擔,謝大人只需與刺史大人集結人力。”

“務必于六日內掘通暗渠,解決楚州水患,第七日我們便啓程返回盛京。”

謝蘇荷點頭稱是,心內不覺對潇王另眼相看,如今的潇王有諸多可取之處,與昔年迵乎不同。

她已不再是那個只知玩樂、胡作非為的荒唐王爺,她果然沒有站錯陣營。

這方法可不是江徽司在什麽古籍看的,是她上輩子在現代了解的知識,在現代,治理城市內澇方面,有着許多專業知識與方略。

她所言的水鑿法,便與現代的排水系統頗為相似。

在城市建設之中,每座城市都有排水系統,而這些系統設計及建造,往往決定了一座城市的雨水處理能力。

她不緊不慢地走回三層小樓,雨水鋪天蓋地。

江徽司渾身淋得濕透,發絲緊貼臉頰,半條腿踏在路面積水中,像是河中爬上岸的水鬼。

“哎呦,王爺,您這是墜入河裏了嗎?”

季瀾海迎面撞見了渾身濕透的潇王,大驚失色地驚呼着迎上來,拿起手中的帕子為她擦拭雨水。

“您快回屋換身衣裳,奴才這就去給您準備熱水,好好泡個熱水澡。”

江徽司從他手中接過帕子,自己擦着臉上的水滴,聲音裹着冰碴,問道:“王夫怎麽樣?”

季瀾海謹慎地左右望了望,确認周圍無人注意後,才鬼鬼祟祟地靠近潇王。

他做賊似的用手遮住嘴巴,小聲道:“方才徐大夫過來瞧過了,縫合的傷口恢複得很好,說是再過不了多久就能下地走路了。”

“那就好。”江徽司懸挂的一顆心落定,目光落在季瀾海那副滑稽舉止上,唇邊冷峭勾起,“你這副樣子,是在行竊嗎?”

季瀾海谄媚一笑,低聲道:“奴才不是怕隔牆有耳嘛,這可是絕密的事兒,可不能聲張。”

“做的不錯,當重賞。”她擦完臉上的水珠,扔了一荷包銀子給他。

“謝王爺賞賜。”季瀾海眼睛笑成了一條縫,眉飛色舞地說道:“奴才為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少貧嘴,本王要先去看王夫。”江徽司冷着臉丢下一句話,掉轉步伐朝樓梯走去。

說是先去看君懷傷,但她仍是先去更換了一套幹燥的衣袍,以免将濕氣傳給他。

沿梯而上,推門進屋,屋內暖意盎然,火爐裏烈火熊熊,猶如碩大無朋的火盆,烘烤着潮濕的居室。

床榻上,男子靜靜地躺卧,閉着雙眸,呼吸均勻,恍若進入了睡夢之中。

江徽司緩步走到床側,坐在床沿上,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

手指相觸,君懷傷身軀微震,長睫閃動,瞬間睜開雙目,漆黑如點漆的瞳孔倒映出江徽司的身影。

此刻她正坐于床邊,溫柔地看着他。

“怎麽你的手這麽涼?我再去取一床被子來。”說完,她準備起身去拿被子。

“不用,”君懷傷掙紮着坐起來,握住她的手,道:“你如此坐着,我便感到暖和。”

江徽司反手握住君懷傷的肩膀,把他按回榻上,“別起來啊,乖乖躺好,徐大夫特地叮囑過的,你不能随意亂動,否則影響到筋骨生長就麻煩了。”

“好,那我就躺着。”君懷傷順從地躺好,目光凝視着她,“妻主,你的頭發為何濕了?”

她只換過衣物,卻忘了擦幹頭發。

“外出與謝大人共商治水之道了,雨勢甚急,連綿不絕,不過沒什麽關系,稍後用熱水沐浴就好了。”

江徽司不以為意地說道,随即微蹙眉頭,問道:“對了,你的腿腳感覺如何?”

發絲上的水珠滴落在被褥上,她将半披的長發向後攏起,然後抄起椅上所置的巾帕,草草地擦起自己濕漉漉的頭發。

“無礙,徐大夫縫合的傷口很好,她說再過一段時日,我便能行動如常。”君懷傷答道,目光一直未離開她的臉龐。

“這樣就好。”她神情放松下來,輕聲道:“這段時日,你就安心養傷,其餘的事,自有我來處理。”

“好,那我就等着看妻主處理了。”君懷傷嗓音磁性純正,輪廓分明又深邃,宛如刀削斧鑿,眼眸眯起,分外俊朗。

樓外,仍是一片風雨交加的景象。

蛟電亂刺當空,猶如利劍般将昏暗的天穹照亮,緊接着,一聲雷鳴震撼寰宇。

滂沱的疾雨傾盆而下,洶湧的河流奔騰翻滾,聲勢浩大。

“水患可有解決之法?”他忽然問道。

“現今有一計策,我與謝大人商議之後,決意開鑿一條暗渠,将河水引入其中,再利用水鑿法,将河水疏導至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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