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想你
想你
沁和園距離機場約一個小時, 車子行駛在繞城高速上,江淮序望着窗外,夜色如墨。
心裏擔心溫書渝, 她怕黑。
江淮序拖着行李箱, 飛奔到登機口, 和溫書渝最後吵架,差一點錯過登機時間。
宋謹南先他一步登機, 看着姍姍來遲的人,揶揄他,“看樣子, 江總舍不得溫柔鄉啊。”
空姐提示手機關機,江淮序趕在最後時刻, 發出去一長串語音,“阿姨每天晚上過來, 其他時間誰來敲門都不要開, 少熬夜,別貪吃涼飲。”
宋謹南坐他隔壁, 原以為是和他說話,結果吃了一嘴狗糧,“她都多大了, 這點道理不懂嗎?”
哪有人會這樣囑咐一個成年人。
江淮序瞥他一眼,不理會他, 抓緊繼續編輯語音, “你要是嫌麻煩, 就回爸媽那, 還有t,不要總是不穿襪子不穿鞋在地上走, 地板涼。”
聽得宋謹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在一旁補刀,“你把你老婆當女兒養了啊。”
“是,從小操心。”
江淮序改發一段文字,【我要起飛了,早點睡覺,晚安,老婆。】
自江淮序離開,溫書渝躺在沙發上,盯着餐桌發呆,花瓶裏插着新買的粉色荔枝玫瑰。
後知後覺,家裏的鮮花定時更換,花房裏的花兒是他照料。
她就是一個甩手掌櫃,把家當酒店。
溫書渝不敢閉眼睡覺,抱着手機等江淮序的消息,盤算他到哪了,吵架被意外打斷,并沒有解決實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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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原來有這麽多的誤會。
收到語音的溫書渝,懸着的心放下去一點,江淮序仍是關心她的。
【我會的,到了記得和我說,晚安,比心心.gif。】
江淮序:【別熬夜等我。】
倒是了解她,溫書渝摁滅手機,聽江淮序的話,乖乖躺進被窩睡覺。
原以為會睡不着,沖洗之後穿上江淮序的襯衫,聞着獨屬于他的清新的松木香氣,竟意外好眠。
淩晨四點,江淮序落地港城,天空如濃墨灑在其上,夏夜霧露逐漸泛起,城市尚在沉睡之中。
【已到港城。】
答應溫書渝的事,江淮序自不會忘記,報備已成為他的習慣。
晨光射穿薄霧,縷縷光芒照亮了南城的街道,微風和雲朵追逐打鬧出現在空中。
鬧鐘響起,溫書渝掙紮着爬起來,眼睛未睜開,“江淮序,我好困。”
無人回答,旁邊的床鋪都是冰冰涼涼的。
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原來他不在是這樣的感覺。
家裏陡然少了江淮序,連帶着心都空落落的。
明明今天是一個好天氣,心裏卻不舒服。
溫書渝踏進律師事務所,後方傳來一個聲音。
“你和江總這是踏入新階段了?”
對上溫書渝茫然的眼神,孟蔓指了指她的脖子,一個鮮豔的紅印子。
溫書渝思考一下,猶豫回答,“算是吧。”
孟蔓笑了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怎麽回事?”
“因為我也不知道,現在算什麽。”溫書渝将夾起的頭發放下,遮住暧昧的痕跡。
孟蔓拍拍她的肩膀,“工作吧,讓男人一邊去。”
江淮序不在,溫書渝只能用工作填補內心的缺口。
瞥到桌子角落處的檔案袋,前段時間一對夫妻過來,希望她能幫他兒子申冤。
至于為什麽找到她,看到了瑞善事務所公衆號下方的法律援助。
陳景華和王秀麗沒什麽錢,積蓄早在替兒子申冤中花完,抱着試試看的态度,從鄉下趕過來,希望有人可以幫助到他們。
他們來自南城隔壁市的偏遠農村,家境普通,小學文化,種着幾畝地,在鎮上的工廠打零工,供唯一的兒子陳錦安上學。
好在兒子争氣,從村裏的小學一路考到了縣城的省示範高中,在高二那一年出了事。
沒有太多文化的夫妻,給兒子取名錦安,前程似錦、平安喜樂。
原本被寄予父母厚望的人,锒铛入獄。
那是新世紀前期的事,想要弄清楚證據還是證人,都十分困難。
同村的村民早已不記得細節。
想到他們臨走時留下的特産,想到老兩口佝偻着背的身影,明明他們不到六十,卻好似七旬老人。
溫書渝打開了檔案袋,是老兩口這些年收集到的信息。
這是一宗殺人案,嫌疑人涉嫌殺害兩名兒童,因當天他沒有不在場證據,而被抓捕、定罪。
案件在當年的村裏引起了轟動,村民都不願相信文文弱弱的陳錦安會殺人。
父母更不願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做這樣的事。
法院在一審判決認定,陳錦安因兩個小孩搗亂,心生怨恨,遂起了殺念,将其殺害,中院認為該案“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充分”,犯故意殺人罪,判處陳錦安死刑,緩刑兩年執行。
判決書顯示,此次審判,無律師替他辯護。
陳錦安及其家人不服判決,提出上訴,高院發回重審,但是中院重審判決再次認定該案“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充分”,做出了和原一審相同的判決結果。
陳錦安仍喊冤,提出上訴,但是這一次,高院做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至此,陳錦安被送往監獄服刑,而他的父母則開啓了長達20多年的申冤之路。
案件疑點頗多,溫書渝想做。
檔案袋裏夾了一張紙條,上面是陳景華的電話,溫書渝撥打出去。
半晌才接通,父母輩的耳朵都不太好,溫書渝上來自報家門,“你好,我是瑞善事務所的律師溫書渝,可方便明天見一面。”
陳景華說着一口親切的鄉音,“可以可以。”
兩人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午飯時分,溫書渝将事情的大概情況說了一下,“師姐,我明天去一趟鄉下。”
孟蔓:“我陪你去。”
冤家錯案年年有,這樣跨越20多年的,并不多見。
誰當年踏入律師行業,不是滿懷熱忱,奔着伸張正義去的。
踏着火燒雲回到家,劉阿姨提前做好了飯,進門就聞到香香的飯菜。
溫書渝洗手坐下來吃飯,吃到嘴裏覺得不如江淮序做的。
明明她吃了好幾年劉阿姨做的飯了,今天卻食之無味。
昨晚宋謹南打電話過來,她聽了七七八八,怕影響江淮序辦事,兩人一天沒有通話。
好想他啊。
溫書渝忍不住,發了一條信息,【在忙嗎?】
正巧有人敬江淮序的酒,拿起手機,迅速回了一句,【我在吃飯,結束給你打電話。】
補充道:【沒有女生。】
配了一張照片和地址。
“港城人家”,好樸素的名字,表明他去的是正常飯店。
溫書渝:【你好好吃飯,我有乖乖吃飯。】發過去一張飯碗空空的照片。
江淮序:【真棒的魚魚。】
不吝誇贊,真如宋謹南說的,把老婆當女兒養。
過來敬酒的是通嘉集團的二把手傅總,“江總,別玩手機了。”
江淮序笑說:“太太信息,不回的話,回去要跪搓衣板的。”
旁人開玩笑,“沒想到江總還是妻管嚴。”
江淮序大方承認,“是我時刻惦記太太。”
大家都看過資料,江淮序年紀輕輕結婚,以為是聯姻,沒什麽感情,現在看來,傳言不可信。
愈發好奇,江太太是什麽樣的人物。
通嘉比起其他公司來說,酒桌文化并不重,适度、适量、适可。
小酌幾杯,更放松利于了解雙方,回到酒店,江淮序和宋謹南只是微醺的狀态。
江淮序坐在酒店的陽臺上,眺望遠方,港城的銀河比南城亮,撥打了溫書渝的視頻電話。
旋轉攝像頭,對準深沉的星空,“魚魚,給你看港城的星空。”
亘古的銀河,如同天幕中的漣漪水波,與星光交織,訴說着牛郎織女璀璨不朽的古老傳說。
小時候,溫書渝就不理解,牛郎明明是一個偷衣服的賊,憑什麽能娶到織女。
織女也是,好好的仙女不當,非要嫁給牛郎。
被溫母嘲笑,沒有戀愛細胞,事實證明,果然沒有。
溫書渝聽出了江淮序聲音的不自然,有一點飄,遂問道:“江淮序,你喝了多少酒啊?”
江淮序用手比劃,“喝了一點點。”
談生意難免會應酬,溫書渝都懂,他醉了也這麽幼稚,抿唇笑,“那你早點休息吧,對了,電腦包裏我塞了解酒藥,你經常買給我吃的那種。”
她想要挂電話,攝像頭晃悠,一閃而過的大腿,江淮序确定,“你穿的我的襯衫。”
溫書渝忙将攝像頭對着天花板,否認道:“你看錯了。”
她洗完澡在睡衣和襯衫中,很誠實地選了襯衫,給自己找了一個絕佳的理由,助眠效果好。
為了能夠睡得香,還是襯衫好。
“魚魚,我……”江淮序想說想她了,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本質是內斂的、含蓄的性格。
“江淮序,師姐找我,我先挂了。”溫書渝想到什麽,大喊着,“對了,我明天和師姐去鄉下,可能沒辦法及時回複。”
江淮序:“去吧,記得給我報平安。”
那句想她了,還是沒有說出口。
孟蔓是來和她商量出發的時間、地點。
枕着江淮序的襯衫,溫書渝阖上了眼睛。
【江淮序,你的襯衫還有助眠的功效。】收到信息的江淮序,不由地揚起嘴角。
宋謹南洗完澡出來,看到江淮序又對着手機笑,“知道你有t老婆,知道你很喜歡你老婆了,能不能考慮一下我這個單身人士的感受。”
江淮序拍一下他的胳膊,“不能,有本事你也找一個。”
宋謹南撇嘴,“不找,我不想當妻管嚴。”
“我高興,我樂意,想被我老婆管。”江淮序語調拉長又慢。
得,對牛彈琴,看他得意的樣子,宋謹南選擇閉麥。
已進入“魚”道,毒性至深,無法根除。
迎着朝霞,孟蔓和溫書渝前往舟南村,和陳景華夫婦見面。
路上無聊,孟蔓八卦,“你和江淮序現在什麽情況?假戲真做了。”
那麽大一棵“草莓”,她過目難忘,得激烈成什麽樣啊。
溫書渝撓了撓頭發,“奇奇怪怪,架吵到一半,他接到電話,出差去了,暫時擱置。”
孟蔓笑出聲,“我以為做到一半他走了呢。”直來直往的個性,說話從不避諱她。
“如果是做到一半,他丢下我,他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溫書渝咬着牙說。
溫書渝歪着身子,對着孟蔓問:“我有一個猜想,江淮序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孟蔓專心開車,耳朵在認真聽,“他說喜歡你了?”
“那倒沒有。”溫書渝托着下巴,恹恹地說:“是哦,他都沒說過喜歡我,那就是我自作多情,沒猜想了。”
人生三大錯覺,有人敲門,手機在響,他喜歡我。
頭腦瞬間清醒,沒有猜想,沒有錯覺,只是出于丈夫的責任。
到舟南村,未到晌午,跟着導航來到了陳文華的家門前。
一路過來,村子裏家家戶戶蓋了新房子,住上了二層小洋樓,只有陳家住在翻修的一層磚瓦房裏。
陳景華和王秀麗聽見汽車聲,出來迎接她們,端上茶水和糕點。
溫書渝和孟蔓接過來,和他們說不用客氣。
能看出來,水杯是新買的,糕點還是品牌的,沒有買山寨貨。
家裏簡陋,卻打掃的幹幹淨淨。
聽完陳家人的敘述,還有村子裏一些人的話,她們心裏大概有個數。
做完這一切,已近傍晚,陳景華夫婦留他們吃飯,溫書渝推辭,說趕着回去。
陳景華用蛇皮口袋裝了滿滿一大袋東西,要放在車子後備箱,“溫律師,都是自家種的瓜果,不值什麽錢,你們收着吧,本來就沒收我們錢。”
孟蔓和溫書渝相互看看,收下了這一袋沉甸甸的心意。
不忍拒絕,因兒子的案件,耗費了他們餘生的夫婦。
落日熔金,溫書渝回頭看,夕陽照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鄉村上。
一只蜻蜓落在了溫書渝的指尖上,又展翅飛走。
孟蔓:“接下來,任重而道遠啊。”
溫書渝:“勇敢魚魚,不怕困難。”
兩個人相視而笑,并不懼怕即将到來的困難。
天邊升起透亮的星,大地陷入了溫柔的暮色裏。
江淮序給溫書渝打視頻電話,畫面中漆黑一片,“沒到家嗎?”
溫書渝:“回不去,在市裏住,明天還有很多事。”
“魚魚。”
江淮序喊了她一聲,顧及孟蔓在,溫書渝沒有說其他的話,“啊?”
“魚魚,我想你了,早點休息。”溫書渝愣住半秒,不知道怎麽回?
這種直白表達思念,她一時呆住了。
江淮序追問:“你呢?”
孟蔓向她投來意味深長的笑,溫書渝匆忙挂了電話,改用文字回複。
【我也是。】
一樣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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