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刀出鞘(十)

第082章 刀出鞘(十)

屋裏格外安靜仿佛沒有人似的,謝琅進去一瞧,才發現衛瑾瑜并不在卧房而在裏面的小書閣裏,正展袖坐在書案後翻看東西。

厚厚的卷冊鋪了滿案。

人還沒有哄好,謝琅自然不敢有放肆舉動更不敢如以前一般想摟就摟想抱就抱,站在原地靜靜看了一會兒,方走過去問:“怎麽突然想起來招新護衛了?”

衛瑾瑜自然早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沒有擡頭,淡淡道:“明棠太忙故而新添了一個。”

謝琅抱起臂在屏風上靠了:“貼身護衛不比其他須得穩妥可靠才行家底來歷這些可都查過了?我瞧着你這護衛,可有點不一般。”

“這就不勞世子費心了。”

衛瑾瑜終于擡起頭眉眼冷淡語調比眉眼更冷淡:“這幾日我要翻閱典籍,恐要很晚才能睡為免擾你休息夜裏便宿在此處了。你自休息不必管我。”

這疏冷态度比之上一次見面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琅早在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靠窗的位置多了一張軟榻。

要說滋味,自然不是滋味。

說是十幾個醬油瓶子齊齊打翻也不為過。

可既已下定決心彌補以前的過錯這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麽。謝琅道:“夜裏看書傷眼,別總看那麽晚,這裏的榻太小,睡着不舒服,我直接去外頭的書閣裏睡,你照舊睡床便是。”

說完,他當真讓孟祥收拾東西,幹脆利落地往府中用來會客的大書房裏走了。

衛瑾瑜也沒說什麽,由他去了。

大書房已經很久沒用過,角落裏的蜘蛛都快能結網蕩秋千了,李崖勤勤懇懇幫謝琅鋪着被褥,瞧着自家世子獨站在書房門口的高大背影,莫名覺得有些凄涼蕭索,忍不住道:“三公子脾氣瞧着挺好,世子您幹嘛不說兩句好聽話哄一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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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千裏迢迢從京南趕回來,進了屋裏不到一刻,怕屁股都沒坐熱,就被趕到書房裏睡,他家世子也太慘了點。

謝琅背手而立,道:“你懂什麽,本世子這叫‘以退為進’,眼下他正在氣頭上,我若一味相逼,反而适得其反。”

“倒是他新收的那個護衛,我覺得有些可疑,你這兩日替我好好盯着一些。”

李崖應是。

孟祥這時過來,立在階下禀道:“世子,雍臨回來了,眼下就在府門口跪着呢。”

孟祥雖不知雍臨犯了什麽錯,竟引得謝琅如此大怒,直接給調走不用了,但到底是侯府老人,委婉道:“屬下瞧他追悔莫及的模樣,多半是知道錯了,世子何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李崖聽到這話,也在後面小聲道:“是啊,世子,雍大哥對世子的忠心,末将們都是知道的,您就原諒雍大哥這一回吧。”

謝琅面上毫無波動。

冷着一雙眸道:“他愛跪便跪去,不必理會。”

“只一點,你告訴他,敢違背我的規矩,以後在我這裏,便徹底沒有這麽個人了。”

孟祥一聽這話,便知此事再無轉圜餘地,謝琅雖年少張揚,看着混不吝,但在領兵打仗這種事上從不含糊,麾下營盤也是出了名的令行禁止,軍紀森嚴。孟祥不敢再勸,只能聽命去傳話。李崖也不敢再多嘴。

不多時,孟祥回來禀:“世子,雍臨已經離開了。”

謝琅沒說話。

孟祥道:“雍臨到底跟着世子的時間最久,世子如此處置,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嚴厲?”謝琅冷笑:“是我以前太仁慈了,才教他連自己主子是誰都認不清。”

過了會兒,問:“府裏有燕窩麽?”

孟祥一愣,不知話題怎麽就轉到了吃食上,便老實說沒有。

謝琅從腰間解下一袋銀子丢了過去。“讓人采買些去,挑好的貴的,我瞧着他唇色蒼白,你待會兒炖碗燕窩給他送去。”

“等有空了,你再找公主府那個管事打聽一下,以前在公主府,他都常吃什麽補物,喜歡吃哪些,一并記下來。銀子的事不用發愁。”

孟祥接過應是,發現自家世子自從進了京南大營後,手頭的确闊綽很多,當即點頭:“世子放心,離宵禁還有一陣子,屬下立刻着人去買。”

雍臨失魂落魄回到行轅。

崔灏正坐在屋裏泡腳,聽了雍臨遭遇,道:“你也不必如此萎靡不振,他把你打發到我身邊,哪裏是給你難堪,分明是給我難堪。”

“讓他出了這口惡氣也好。”

“也罷,你就先跟在我身邊吧。”

雍臨更加萎靡了。

他從十歲時起就跟着謝琅身邊,跟着謝琅出生入死,南征北戰,誰都知道,他雍臨是世子爺手下第一得力幹将,世子爺的親信與心腹,可如今,他竟成了一個笑話,連李崖他們都比不上了。

他知道,自己犯了世子的大忌,萬不該在一個“忠”字上膈應世子,這兩日每每想起,便悔恨交加,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也好過被人恥笑。

軍中男兒都要面子。

被主子所棄,那是叛徒才有的下場。這兩日,他甚至覺得在李梧跟前都擡不起頭來。

可這些話,當着崔灏的面又無法說出來,雍臨只能悶悶應了聲是,退下了。

經過廊下時,恰好遇着蘇文卿過來。

“蘇公子。”

雍臨心神恍惚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蘇文卿身上尚穿着官袍,進了屋,親自幫崔灏擦腳,道:“孩兒進來時遇着雍臨,他怎麽在義父這兒?”

“犯了錯,被唯慎打發過來的。”

蘇文卿也沒問什麽事,只道:“世子雖禦下嚴厲,但也不是不講情義的人,這番處置,倒是不像世子作風。”

崔灏冷笑。

“如今他把那衛三當心肝寶貝一樣捧着,哪裏還記得什麽是非情義,誰敢與那衛三過不去,他便要與誰過不去,便是我這把老骨頭,他也是瞧不上眼的,何況一個雍臨。”

“如今他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他了,我只是替他父親和兄長寒心。”

蘇文卿道:“義父言重了,興許此事另有隐情呢。”

“能有什麽隐情,他讓雍臨把那些話一字不落的傳給我聽,就差一個巴掌甩到我這張老臉上,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訴我,衛三是碰不得的人麽。他如今是真的出息了!為了一個衛三,竟也要六親不認,數典忘祖了!”

說着不免怒火攻心,急咳起來。

蘇文卿忙端了茶水過來,喂着崔灏飲下,替崔灏撫着背道:“義父先消消火,若是因此氣壞了身子,豈不又讓世子擔憂難過?”

“他難過?”

崔灏冷哼:“他如今哪裏還會為我難過。”

語罷緩了神色,道:“倒是你,都這麽晚了,又特意跑一趟過來作甚。你如今已是三品侍郎,又住在陛下新賞的宅子裏,朝上朝下多少人盯着,以後若沒要緊事,都不要過來行轅這邊了。”

說着又滿是心疼地望向蘇文卿仍纏着繃帶的手,道:“上回顧淩洲生辰宴,你那般費心準備了禮物,要不是裴道闳半道攪局,說不準心願就要達成了。不過來日方長,顧淩洲既允許你進了顧氏藏書閣,顯然是對你青眼有加,這回不成,等下回便是。”

蘇文卿低聲道:“義父言重了,孩兒送顧閣老禮物,是孩兒自己的心意,天下英才濟濟,顧閣老未必看得上孩兒。”

崔灏寬慰:“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顧淩洲素來器重寒門弟子,若連你都看不上,他還能看得上誰,除非他是短時間內不打算再收親傳弟子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江左顧氏最重傳承,除了文庫,武庫裏那些兵書兵法也是集天下之大成,若能學得一二,可是勝讀十年書。可惜顧氏先祖有規定,這些兵書兵法只能本族弟子學習,絕不能外傳,否則便是欺師滅祖。”

蘇文卿笑着點頭。

“孩兒知道。”

“時辰不早,孩兒扶義父去裏面休息吧。”

東跨院,小書閣,一燈如豆,籠着少年郎清瘦身影。

衛瑾瑜擱下手裏工具,望着孟祥送來的燕窩湯,問:“為何與我送此物?”

孟祥笑着道:“是世子吩咐的,世子擔心三公子夜裏看書太辛苦,特意吩咐人去現買的。”

衛瑾瑜看着那碗濃白湯羹,默了默,道:“今日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們世子,不必再破費。我也不會再喝的。”

說完,讓孟祥把湯放下,就繼續低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對方态度冷淡,出乎孟祥意料。

孟祥不是很理解,就算鬧了再大的矛盾,一方已經主動示好,另一方怎麽也該消消氣才對,怎麽瞧着這三公子絲毫沒有消氣的意思。

孟祥只能把原話告知謝琅。

本以為以謝琅的性子,定會讓他繼續送,不料謝琅卻道:“他既如此說,聽他的便是。”

孟祥不掩驚訝。

“那剩下的湯……”

“端來,本世子喝。”

“是。”

孟祥頂着一腦門官司退下了。

李崖見夜色郎朗,時辰已經挺晚,他們世子仍坐在階上,沒有睡覺的意思,也只能跟着在後面杵着。

李崖這才發現,世子所在角度,恰好可以望見東跨院的燈火。

只要裏面主人不睡,廊下的燈火會一直亮着。

李崖都有些被自家世子癡情感動,也顧不得規矩,直言道:“世子既如此放不下衛三公子,何不直接過去把話說開。”

這可委實不像世子的作風。

謝琅沉默望着那燈火所在方向,自己也在想,他究竟是何時,竟已對他動心至此。

起初他是抱着玩火自焚,逢場作戲的心态,可那點戲,演着演着,竟就演到了心裏,變成一塊心肉,再也割不掉。

到底是何時開始的。

也許是那些厮磨糾纏在一起的夜晚,肩上一排排血淋淋的牙印,既讓他痛,也讓他興奮。也許是延慶府雨夜,他渾身滾燙,被他抱在懷裏,雙手不自覺環住他的腰,一直到早上都不肯松開,又或許更早,他被他捉弄狠了,伏在他肩上,一邊咬他,一邊滾出淚,甚至是剛成婚不久,他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帳中給自己膝上抹藥油。

他見過他在人前不會露出的狼狽模樣,也見過他不會在人前露出的放肆放縱模樣。

他實在太喜歡将他擁入懷裏的感覺了。

他以前從未害怕失去過什麽東西,可那一日,冒着暴雨,策馬立在督查院外,看着時間一分分流逝,那扇大門依舊緊閉不開,他第一次意識到,他真的會失去這個人。從此,他們真的可能如他所說的那樣,成為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他定然是能做到的。

可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謝琅甚至有些後悔,上回他給他寫信,他就應該對他百依百順,哪怕只是當個工具人,眼下至少還能維系表面上的和諧關系。哪像此刻,連句話都不稀罕跟他說了。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那件事上,自己做的也不全然錯。他可不願隔着一層窗戶紙和他過日子,他非要摘下那顆心不可。

謝琅同時也在盡量冷靜思考,衛瑾瑜突然對他如此冷漠無情的态度,是因為什麽緣故,他們分別的這段時間,他也沒做過什麽特別的事。除了因為糧草的事,去韓府拜會了一次韓莳芳。

難道和此事有關?

然而這與他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謝琅問:“你聽過投鼠忌器麽?”

李崖點頭:“聽過。”

謝琅道:“你主子我,眼下便是這種心情。”

誰能想到,他謝唯慎有一日也會嘗到為情所困的滋味,要是傳回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李崖不敢輕易接話。

謝琅:“把裘英畫的那些陣法圖拿來。”

“是。”

李崖便明白,今夜世子大約是處于一個東跨院不熄燈,自己個兒也絕對不睡的狀态了。也不敢說什麽,自去取東西。

衛瑾瑜一直到接近五更時才睡,因為第二日就是大淵與西狄使團的會談日,衛瑾瑜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起身來盥洗更衣,去督查院。

剛走到府門口,就見幾個定淵候府的親兵正圍着謝府的馬車忙活着。

“三公子!”

李崖熱情地同衛瑾瑜行禮打招呼。

衛瑾瑜只得暫停了下來:“你們在做什麽?”

李崖憤怒道:“昨日竟有惡賊偷偷把我們世子爺馬車上的輪子給卸掉一個,馬也給偷走了。世子爺待會兒還要去兵部報到,不是耽誤事兒麽。”

衛瑾瑜問:“可需我幫你們報案?”

“不用不用,抓個賊而已,我們自己就能幹……哎,世子過來了!”

李崖雙目熱切望向後面。

衛瑾瑜轉頭,果見謝琅業已換了四品武将朝服,抱臂站在府門口。

衛瑾瑜若無其事收回視線,往停在另一邊的公主府馬車走過去,要踩着腳踏登車時,一只手已經搶在他前面,先一步抵在了車門上。

“咱們正好順路,衛大人,讓在下搭個車如何?”

衛瑾瑜冷笑:“你不會騎馬去麽?”

謝琅面不改色:“你不是聽到了,馬也被偷了。”

“換一匹便是,你謝府還缺馬麽?”

“這你就不懂了,馬都是認主的,別人的馬我騎不慣。再說,今日我穿的是朝服,不是将軍服,騎馬多不雅觀。”

“随你。”

衛瑾瑜當先上了車,謝琅一笑,随後跟着上去了。

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同乘一車的經歷,見坐定之後,衛瑾瑜又從袖袋裏摸出書來看,謝琅道:“你如今都已經官升四品了,還這麽用功呢。”

衛瑾瑜冷漠回道:“我不喜人吵鬧,你要是再聒噪,煩請下車,另謀高駕。”

謝琅從善如流點頭。

“行,我不說話就是。”

這個時辰,街道兩側搭着不少賣早膳的棚子,香氣隔着車窗飄入,謝琅道:“你也沒吃早飯吧。”

衛瑾瑜皺眉,要說話,謝琅搶先一步道:“你只說不能聒噪,可沒說餓肚子也不能吃飯,我餓了,買點吃的去,很快就回來。”

說罷直接揚聲吩咐停車。

謝琅不僅自己下了車,還拉着衛瑾瑜一道下車,陪他去買了一籠包子,兩份豆花。

兩人直接坐在棚子裏吃了,才坐回到車裏,繼續趕路。

兵部衙署距離督查院不遠,到了兵部大門口,謝琅先一步下車,瞧着馬車繼續往前走了,方收回視線,問一邊的李崖:“如何?”

李崖言簡意赅道:“是有些不對勁兒。”

“怎麽說?”

“按理您和三公子一道去買吃食,那吃食攤子就在路邊,尋常護衛直接在車邊等着就是,可這位楊護衛,卻形影不離地跟在三公子身後,後來世子和三公子一道吃飯,屬下邀他一道到旁邊案上吃,他也不肯,就杵在三公子身後,一動不動,好像生怕人丢了似的。說實話,屬下覺得……這位楊護衛,不像個護衛,更像是來監視三公子的。”

謝琅又問:“他功夫如何,可瞧出來了?”

“不好說,不過,他走路時步子比屬下還要輕,輕功和內力只怕都很厲害,不輸屬下。”

“這樣厲害的高手,一般府邸培養不出來。”謝琅沉吟須臾,道:“先不要打草驚蛇,這兩日,你好生盯着。”

和談事宜主要由禮部負責,督查院只是協助,衛瑾瑜剛進到政事堂,就察覺氣氛有些不對,鐘岳低聲道:“閣老正動怒呢,聽說那西狄使臣傲慢得很,提出了很多無理要求,竟想讓大淵明文公告天下,西京歸西狄所有。”

衛瑾瑜進到值房,果見顧淩洲面色鐵青坐在案後,下首坐着楊清,地上還跪着幾名戰戰兢兢的禮部官員。

值房內氣氛凝肅,連喘氣聲都聽不見。

衛瑾瑜行過禮,自到案側跪落,一邊整理文書一邊道:“依下官看,閣老不必憂心。”

一衆已經吓傻了的禮部官員俱偷偷擡頭,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衛瑾瑜。

一是不可思議這等時候,這少年敢說話。

二則不可思議西狄傲慢至此,少年還說不必憂心。

顧淩洲亦微微側目,問:“你說什麽?”

衛瑾瑜放下手中文書,垂目,恭敬道:“下官說,閣老不必憂心。自古兩國和談,都會盡最大努力為本國謀取利益,西狄提出這等要求,并不奇怪。然西狄若真有實力與大淵一戰,就不會主動求和,西狄故意提出這個傲慢要求,不過虛張聲勢罷了。依下官看,有一法,可解此局。”

“什麽法子?”

“拒絕和談。”

“什麽?!”幾個禮部官員先面色大變:“衛禦史,你瘋了不成!和談之事,可是鳳閣與陛下一起定下,豈是你說拒絕就拒絕的!”

“眼下國庫空虛,拒絕和談,真開戰了,兵馬糧草從哪裏出?你說得倒是輕巧!”

顧淩洲卻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本輔明白了,西狄眼下情況比大淵好不到哪裏,若大淵真拒絕和談,他們反而要忌憚。只是和談人選,需要一個膽子夠大的才行。”

說罷環顧下方衆官員:“你們誰敢擔此任?”

衆人都心虛低下頭。

畢竟這種虛張聲勢的事,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

楊清在一旁道:“有一人,或許可以。”

“你是說那個新任的禮部右侍郎程音?”

“沒錯。聽聞此人繼任禮部侍郎後,見官員們因為懼怕惡鬼索命之說不敢值夜,便夜夜都宿在後衙裏,破解鬧鬼傳聞,如今禮部後衙,已不再是人人談之色變的不祥之地。由他擔任和談使,再合适不過。只是正使之外,還須兩名副使,依弟子看,禮部既無人可用,咱們督查院裏,不就有一個現成的麽?”

顧淩洲看向仍垂目跪着的衛瑾瑜:“你就跟着去一趟吧。”

衛瑾瑜應是,又道:“兵部之中,下官可以舉薦一人當副使。”

顧淩洲問何人。

衛瑾瑜:“一名從九品的經歷,名喚孟堯。他祖籍青州,深知邊境之苦,對西京與西狄情況也熟悉。”

顧淩洲點頭:“便依你所說。”

等衆人退下,衛瑾瑜也起身,準備離開。

顧淩洲忽道:“等一下。”

衛瑾瑜便重新跪落:“不知閣老還有何吩咐?”

顧淩洲道:“既是代表大淵與西狄和談,穿着件磨損的官袍怎麽行,你府中沒有給你縫制衣物的嬷嬷麽?”

衛瑾瑜一愣。

大淵官服分內外兩件,他只是裏袍的袖口磨損了一點,平日若不仔細看,其實看不出來,想來是剛剛整理文書時,不小心露出來,被這位閣老看到了。

正要答,顧淩洲已道:“眼下做新的已經來不及了,待會兒把衣服給顧忠,讓他給你縫補一下。”

顧忠,即顧府老管事,貼身侍奉顧淩洲的老仆。

衛瑾瑜應是,起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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