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既然你不想當宮主，姐姐也不為難你。”

......

“多謝姐姐。”雲相憶面露喜色，向前一拜。

她深深知道，很多事，柳姐姐不會對她透露，所以，更多的真相仍需她自己去尋找、揭開。

關于爹爹，關于娘親，關于狂哥哥。

“是嗎，是要謝我的。”柳維揚忽而起身，輕袖一揮，勁風呼嘯而去。“相憶啊，我倒是要看看，打斷了你的腿，你要怎麽走。”

柳維揚的暗器‘浮生一曳’在一轉頭的功夫就擲了出去，直釘入雲相憶的雙膝，瞬間融入。

雲相憶應聲倒地。

“少宮主......”護法急忙上前去扶。

雲相憶感到雙腿一陣無力，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感到疼痛。反而覺出體內似乎有一股潛藏已久的力量，在這一刻突然迸發，迅速充盈她的十二正經。

“傳令下去，今日大典，正式開始。”柳維揚威嚴命令。

“是！”衆人齊呼。

......

“柳維揚！”大殿之下，一聲厲吼硬生生的傳來。

雲相憶轉過頭：“狂哥哥.”她叫出聲來。他怎麽自己能動了，難道，難道，她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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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柳維揚饒有興致的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慕容狂。

慕容狂手握歸鴻，他的身法，向來以迅疾著稱，這次也不例外。劍光一閃，人就上了大殿，立于柳維揚面前。

“慕容狂，休得放肆，還不退下。”大護法邪泠厲聲吼道。

“滾！”

慕容狂不假思索，氣得邪泠臉色鐵青，可瞧見柳維揚那不愠不火的表情，只好打消了教訓下這小子的念頭。狠狠瞪了一眼慕容狂，無趣地退到一旁。

“你想怎樣？”柳維揚摸着架在她脖頸處的歸鴻劍鋒，依舊微笑地看着他。

“放了相憶，讓她跟我走。”慕容狂認真道。

“呵呵！”柳維揚咯咯笑了：“你，憑什麽帶她走。”

“她是我的女人。”慕容狂的聲音冷冽，顯得無情。”他的眼冷冷地直逼柳維揚。

地上的雲相憶頭皮發麻，腦袋嗡嗡的響，臉騰地紅了，狠狠地瞪着慕容狂

大殿上下，發出了大小不一的詫異之聲。

柳維揚打量着慕容狂，又用餘光掃過雲相憶，見小姑娘一臉怒氣，她的表情便柔和下來。

“你能殺了我嗎？”柳維揚突然問。

慕容狂冷嗤一笑，神情張揚：“我早就殺過你了。”

柳維揚偏頭看着他，是的，這個孩子十年前，就殺了她。到如今，他的執念已然足夠赤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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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那時慕容狂八歲，慕容家的大公子。

慕容家幾百年的名門望族，一夜之間被皇庭滅了門。到底慕容家有怎樣的過錯，即便是有了定論，也難以讓人信服。

這也成了十餘年以來朝堂和江湖上最大的疑案。慕容狂是慕容家唯一活下來的孩子。

當柳維揚踏上血洗的慕容府時候，她仿佛回到了當年。

藏星宮，也是這樣滿地屍體，處處哀涼、沒有澄清的地面，沒有一絲的聲響。柳維揚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為被滅門的家族，義無反顧的——收屍。

小小的慕容狂，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一個紅色的幽靈，只有那眼睛透露出的光芒證明他是個活人。柳維揚走近他，慕容狂手持斷劍，毫不退縮，死死地護着身下的兩具屍體。

柳維揚不動聲色，默默凝望，“是你爹娘嗎？”

“與你無關，走開，壞人，再靠近，我殺了你。”

慕容狂的眼神是憤怒的，像兩團火焰，燒得柳維揚感受到他的心痛。

柳維揚只是看着他，沒帶什麽表情：“你能殺了我嗎？”

慕容狂聽了這話，眼中火焰瞬間退了去，流露出一絲恐懼，但僅僅是一瞬，那團火，燒的更烈了。

柳維揚取來随行之人的劍，遞給這個滿身是刺的孩子：“想證明嗎？來殺我。”

然而，慕容狂并不接受遞來的劍。他的動作迅猛而直接，一把拔出了柳維揚腰間的佩劍——歸鴻，劍尖直指柳維揚的心髒。

柳維揚眼睛一亮。

一聲悶哼，柳維揚抱住了慕容狂，右胸被歸鴻淺淺刺中。

“你殺了我了，只是，我的心髒不在這邊，歸鴻，也......不會要我命......”

慕容狂全身一震，他明明使出了十足的力氣，劍尖所及，卻只是劃破了柳維揚皮膚表層。

緊接着，他失去了知覺。

收回歸鴻，柳維揚抱着慕容狂，輕聲說道：“真是個冷血的小鬼啊！”

柳維揚帶着他回到了藏星宮，在他醒來之時，便送了一件禮物給他——歸鴻......

回憶中幼小的身影，已經長成高大挺拔的少年，柳維揚輕嘆一聲，開口道：“你帶她走吧。”

地上的雲相憶，執劍的慕容狂，面對柳維揚突如其來的轉變，滿臉不解。

慕容狂收歸鴻入鞘。

柳維揚俯身，抱起雲相憶，把她交給慕容狂，狂接了過來。

“多謝，狂哥哥。”雲相憶感激地輕聲說。

慕容狂微微搖了搖頭，小聲在雲相憶耳邊囑咐了幾句。他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

背對着柳維揚，慕容狂一直在等，等待他都沒把握接住的一擊，當然他沒理由不接，也沒理由抵抗。他要讓柳維揚知道，他有将人帶走的實力。

他只是緩緩地移動步子，心中想的只是不讓相憶因為自己的任何疏忽而受傷。

背後一緊，一股勁力已經震得他五髒六腑翻騰，他悶悶地哼了一聲，硬是讓這股力道只在他的身體內肆意流走，沒讓其出來一絲一毫。

口中血腥味已經襲來。他有些抱不住雲相憶了，在他稍稍分神間，柳維揚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閃過他身邊，抱走了雲相憶。随後，又一股陰柔之力，給了他各大經脈小小的懲戒，但此時的慕容狂确實有些承受不住。

“姐姐你......”雲相憶畢竟年紀尚小，一時間慌了神，像只張牙舞爪的貓在柳維揚的懷裏亂跳。

“姐姐只是讓你明白，在外面，就算是慕容狂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護你的萬全。”柳維揚目光一直停留在慕容狂的身上，看着他與平時不同，吃力地呼吸。暗紅的線條從他手腕的表皮外向上迅速伸展着。

她忙将雲相憶交付給別人，按住慕容狂的手臂，腰間取出幾枚銀針，封住了手臂的血脈流動。

“你，中了何毒？”

慕容狂擡起頭來，微笑看着雲相憶。

“少宮主的，五毒劍影，還有......”

“斷脈解禁？胡鬧！”柳維揚扶起慕容狂，“小子，你不要命了。”說着，身形變幻。匆忙間，只見柳維揚攜着慕容狂一同進了內殿。

衆宮人不知緣由，紛紛看向有些傻愣的雲相憶。

“少宮主無須擔心，這裏的瑣事交給屬下處理妥當，您先回房調理。”二護法邪珉拱手說道，随即叫來幾個弟子擡來軟榻，雲相憶不肯上去，想施功逃跑，可是身上沒有半點兒力氣。

邪珉正聲道：“中了教主的浮生一曳，還是少動為好，少宮主請回。”雲相憶有些不服氣，望了望內殿方向，又服從的被扶上軟榻，幾名弟子擡着她漸漸離去。

藏星宮的大典，在宮主，少宮主都無法出席的情況下進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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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星宮，營腧池。調理經脈，涵氣培靈的所在。

紗帳疊巒萦繞，從數十丈的雕花橫梁上垂下來，煙霧缭繞，室內景物朦胧一片，幽幽檀香肆意飄散在每一個空間。

柳維揚側卧在房中高處玉雕的床榻上，看似閉幕凝思，卻在不經意間微張，眼光落在遠處紗帳圍繞的中心水池。

濃淡不一的水氣随着一個清瘦身影變幻形态，時而傳出輕柔的撥水聲。

“你還當真不要命了。”柳維揚調整了姿勢，恰似一尊睡卧的紅色美人雕像。

“命，自是要的，不過，她可是秋然的女兒。”慕容狂在水中，繼續撥弄着圍繞周身的清瑩池水。

柳維揚一驚，端坐起來，“慕容家果真名不虛傳，只不過，數十年來有這般聰慧通透的也只有你這一個。”

狂轉了方向，透過紗幔看到了那個模糊的紅色身影，他瞧得出她不動聲色的吃驚。

“我說過，慕容家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可是你偏偏管了。你救了我這個本該是死人的人，我若是死了，江湖上像我這些不相幹的人便無人知道這個秘密。不過實在可惜，我還活着，有些人也活着，所以我的生，只是為了親手斷送他們的生。”慕容狂甩起被打濕的青絲，衣衫裹身，身上多添幾塊青色，隐隐作痛。

“柳維揚，你救了我，是害了你，還是救了你呢？”

柳維揚淺淺嘆了口氣，“有些事不是輕易就能了斷的，這些恩怨我實在不想讓相憶牽扯進去。”

“柳維揚，我雖然也不太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但我能确定，如果相憶不出現，那麽江湖會有更多像我慕容家這樣無辜受牽連的人。”

“你都知道些什麽？”

“我知道的并不多，除了秋然，我也只知道，另一條線索便是我這把歸鴻劍最初的主人——雲易。”慕容狂起身，一池晶瑩。

柳維揚片刻沉默，每每有人提到那個名字，她的心像是被蜜蜂蟄過又被敷上最香醇的蜂蜜，“你知道的，很多，我該感激你，一直保守着秘密。既然你也不知道事情具體的來龍去脈，你又想怎麽做。”

“五毒劍影和歸鴻一道，重現江湖。現在，那位就快路過藏星宮了。”

“呵，你這個主意打得不錯，但相憶，她還只是個孩子。”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卻叫我殺了你。”

柳維揚心中大為震撼，當初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幹的孩子她可以用江湖方式來考驗，沒有想過他還是個孩子，而雲相憶本該在江湖中沉浮，颠沛流離，她卻視如己出，生怕受到絲毫傷害，寵溺着守護在自己身邊。這樣的差異，只是因為雲相憶是他的女兒，屬于她無法說不愛的那個男人。

“小狼崽子，你說相憶會不會有一天問我：‘你留我在身邊，是害了我還是救了我’。”

慕容狂拉過衣物，披在身上。腳尖輕點水面，人卻已落在沙幔之外。此時，柳維揚早一步來到他的面前。

“相憶本就不會問。她和我不同，她不恨你，我卻恨天下人。”慕容狂微斜的嘴角，少見的笑容。

“你永遠是那個危險的小鬼，随時可以再殺我一次的慕容狂。”柳維揚握起歸鴻。

“殺你，是一種欲望，可我知道，只要我手握的是歸鴻就無法殺你，因為我知道它的心。”

“你！”

“五毒劍影，歸鴻本來就不該分離，所以......”

柳維揚手指輕繞，一股幽幽淡香流入慕容狂的鼻腔之中，狂只覺得全身頓時輕松了許多，手臂已經退去大半的紅色痕跡漸漸消失無蹤。“狂，相憶你可以帶走，不過......”

“我懂，這是規矩。”慕容狂閉目調息，柳維揚輸來真氣已經基本消退了他的疼痛。

柳維揚眉頭突然緊縮，手指頭的動作無法靈活進行。‘看來，還是沖破不了。’她心想，無法遺憾。

她總是如此，每每在緊要關頭，不肯死心，強行一試。

柳維揚收回手指，慕容狂軟弱無力的倒在她懷中。

“這毒，是那個人下的吧，我這一輩子唯一無法為你辦到的事，恐怕就是這件了。”柳維揚帶着憐惜的眼神看着懷中的慕容狂。

“咳咳，沒關系，我不想活多久，夠我殺掉仇人就行了。”慕容狂閉了眼睛。

“如此無情，相憶她......。”

“她會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