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黑暗成了整個世界的底色,黑色的瞳子也深陷其中。
“你要在這兒等着嗎?”這裏的黑暗遮蓋不住聲音,慕容狂問。
“不等還能去哪兒呢?”雲相憶反問。
“呵,去試試。雖然不能心有靈犀,但也不至于一點也不通。”慕容狂竟打起這個主意。
雲相憶疑惑,“你,不怕?”
“這裏有你,我怕什麽。”慕容狂語氣柔和,話音裏帶着誘人的笑意,與任何時候都不同。
雲相憶不知所以,心頭微動。洞裏太黑,她的面頰微紅,慕容狂錯過了。
慕容狂說的沒錯,有雲相憶在,破陣的可能性會更高。在此陣中,越是純然無染雜的心,越有生的希望。
以這種心性創造出的幻境,只要入陣的其他人心念不亂,完全随着‘陣主’前行,找到陣眼并非難事。
更何況,她是雲易的女兒,對這陣法的理解似乎與生俱來,也許是應得父女連心?
雲相憶拉住狂,“好,那你跟我走。”
“恩。”
“天一生水,萬物開端,此陣以水而生,因水而解,由你心性幻化出的水境,會是怎樣的呢?”慕容狂心中暗想。
雲相憶拉着慕容狂朝洞穴深入走去,一束柔和的光線出現在不遠處,似乎與他們相向走着,越來越近。
漸漸地,那光線變成了單一的白色,可這白色的光既照不亮周遭的情景,也照不亮它腳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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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每走一步,那光就變換一種形狀,像是調整校對。随着距離的靠近,那道光越變越像,像雲相憶的影子。
雲相憶伸出手,握住同時伸出手來的白色影子的手。
慕容狂默默看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平和之感,自他心間繞出,很快傳遍周身。
“閉上眼睛吧!”兩個同樣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慕容狂聽命閉了眼睛,頓時眉間酥麻,一片白色鑽入眉心吞沒他的五感,穿透并囊括了他整個人。
手上空落,握手的觸感消失,他知道雲相憶還在身邊。憑他的認知,推測出現在所在的空間是雲相憶內心形成的幻境,在這裏尋找水源,或許就能找到出路。
眼睛緩緩睜開,他看到的景象,令他快結成冰的心,冰釋而醉了。
幻境幻出動人的場景。
慕容狂的正前方,桃花殷殷、楊柳依依、小溪叮咚、綠草茵茵,雙飛的嬌燕繞于影壁前的畫闌間。
畫闌旁柳樹下,柳條稠密扶搖,垂入溪水。
慕容狂眼中的雲相憶,五毒劍影缭繞,她散發白衣,笑意融融倚着樹,左手劍影泛着銀光。
她緩緩撥開将她半遮蔽的柳枝,動作既輕靈又妖嬈。
此時的雲相憶以花為貌、皓月為神;聲取百禽至柔,婉轉清悅;骨似覆雪千年,白肌玉珏。
眼波盛以三秋水,腰枝蔓系柳婀娜。
美人入目入心,慕容狂恍惚間笑了,一笑便醉了。
他心中悸動,血脈急湧,不由得一怔。
‘分明是相憶,為何又不似她’,他清醒過來。
‘她的身量、年歲都成熟長大了不少。這,是相憶的将來?’
.......
‘慕容狂,你!’狂在內心呼喊自己的名字,他怕再這樣下去,會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他移了步子,朝那方望去,看桃花、柳絮飄飛,隐隐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兒。
“垂柳旁的溪水,就是你的心嗎?”狂思索着,身體不由自主發步,加速邁進溪水中。
“不對!”他反應過來,停步。但還是遲了,刺骨的冰涼,從腳底直沖內心。
低頭看向溪水,這哪裏是水,分明是深壑冰淵。
數道冰淩立時由下至上,裂拔而起,眨眼間慕容狂全身體爬滿冰刺碎淩,寒意乍起,頃刻凍結。
......
“哎,你倒是等等她呀,她就要勝了我了,你啊!呵呵!傻瓜!”倚樹的雲相憶,不,是雲相憶的影子,飄過冰淵。
她撫摸慕容狂的臉龐,含笑道:“你的姿容,雖不及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卻也是極好的,所以我願意告訴你,這個游戲你亂動,你輸定了,她确要贏了。”說着,‘影子’漸漸散了去。
冰殼徹底包圍了慕容狂,他感到冰寒刺骨,渾身束緊,呼吸之門即将封閉。
“難道就要死在這裏嗎?”他有些不知所措,心念大動:“不行,我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慕容狂睜大了眼睛:“柳絮?”柳已經繁盛,垂枝入水,盛夏時節的柳,怎會吐出這漫天飄飛的絮。
“這一切都是幻象,這寒冰,這柳絮,全都是假的。”狂拼命地喚醒自己。
方才,無論是心念還是身體,都妄動了!
他明白過來,在這幻境中,但凡堅守不住自己的身心,立即就會受幻境誘惑,由它操縱。
他放空心思,松了形骸,一擡手,幻冰瞬間化成一道白光,落入溪水。
溪水恢複生機,嘩嘩作響。
正前方畫闌處,柳樹依舊垂着枝條,柳絮卻不見了,慕容狂暫時松了口氣。
“狂哥哥,你在做什麽呢,快過來呀!”
慕容狂聞聲轉頭。
另一邊,雲相憶的身影再次出現,她身着鵝黃的衣衫,挽着褲腿,在水中摸索,她身後的大雁回環飛行。
如此詭異,慕容狂深知不動才是上策,但他有過去探查一二的意圖。身尚未動,心卻替他邁出腿。
“糟糕!”突然,腿如鉛之重。
“這是怎麽回事?”低頭一看,他的腿正不住的流血,“也是假的?”
他一咬牙,調動真氣艱難止步。
“疼?”
“狂哥哥,你在做什麽呢,快過來呀!”這次,雲相憶從水中摸出一條魚,大雁又回環一圈。
慕容狂一動不動,“妖物,又是你!相憶呢?”忍着來自腿部的疼痛,他從嘴角扯出這麽一句。
“狂哥哥,你做什麽呢,快過來呀!”雲相憶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雲。
慕容狂只見她将一條魚抛來,落在自己腳下。
魚尾一頓地,一下子摔出許多只,數十條魚露出獠牙,鋪向他的手臂。
慕容狂想側身閃避,卻發現他全都失去了控制,無法移動。
魚眼無神,下口十分無情,它們迅速撕碎皮肉,直咬上手臂,露出森森白骨。
鑽心的疼,慕容狂愣是沒吭一聲。
水中的雲相憶呵呵一笑:“雖然你看出這是假的,但是真可惜啊,這麽假的地方,你還回應。雁是假雁,魚是死魚,我是你。”
再看她,哪裏是一身鵝黃的女兒模樣。
慕容狂看到的是自己,正拿着歸鴻在雙腿上來回剜肉。
發覺後,身體又歸他所有,狂立即收手。然而,他已自戕多時,血流了一池,這些血正在溪面翻滾跳珠,好像魚。
慕容狂大口喘氣,他意識到,腿上的傷,是自斷經脈所致。昨日的內傷,今日的外傷,他有些吃不消。
站不住了,便用歸鴻撐着。
江湖之上,他難逢敵手,‘落入幻境我便迷失自此嗎?’慕容狂感到痛悔,‘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亂動念頭呢?難道,是我的心性缺失太多,我無法自控嗎?’
即便在這種匪夷所思的心境幻境裏迷失,本是情有可原的事,可他還是在那一刻,無力地自嘲。
‘柳維揚,雲易,天玑老人,甚至相憶......還有.......這些謎一般的,世間的人非人。我這個世間人,就只配解決世間事嗎?’
‘盡管如此,親身經歷過雲易留下的幻境,也該知足了吧。’
慕容狂嘆氣垂頭,片刻,雙眼鋒芒再起,‘不能洩氣,不能死!慕容狂,你的結局不在這裏。這裏可以敗,人在人間才能死得其所,你一定得活。’
慕容狂咬緊牙關,保持清醒。
......
“狂哥哥!”
雲相憶忽然出現,慕容狂眉頭一皺,他心中認定,這次又是假的。
“滾!”慕容狂一把打開朝他撲來的人。
此人化作白影,一打便碎,連同四周景色也瓦解崩塌。
‘許是幻境解了?’慕容狂微微轉頭,看到雲相憶倒在碎片邊緣,她嘴角挂着血痕,從地上爬起,顫着雙手朝這方伸來。
她像是被何物隔絕着,手反複拍打虛空,卻伸過不來。慕容狂擡起打過雲相憶的手,‘五毒香!’
慕容狂眼神投向雲相憶,滿是憐惜,他艱難起身,用歸鴻支撐着身體,一步,兩步,三步......靠近她。
雲相憶伸着手,那麽強烈地想讓他過去。狂伸出血跡斑斑的手,去拉雲相憶近在咫尺的手。
“滾開!”
突然,有人厲聲喝着滾開,但見五條銀光聚成一股,慕容狂只覺眼前白光刺眼,手被勁力推回身側。
嘴角滴血的雲相憶化作一道影子,正要逃,可發出那道光的主人不是對準它,而是對準自己,它已逃無可逃。
慕容狂聽到一聲悶哼,眼前的影子已被刺穿,它殘留的眼神流露出不可思議,在散去的瞬間盯死一個方向。
悶哼聲并非由它發出,慕容狂撐劍轉身。
小溪邊,燕子巢下,雲相憶靠着一株柳,五毒劍影刺穿了她的身體。衣衫上,鮮血洇出一大片血花。
“狂哥哥,那是必死之路,你怎麽還要走,怎麽還要走......”雲相憶哭着撲了過來。
頭撞入熟悉的懷抱,慕容狂只覺是,又一次從夢魇中掙脫,怔愣着埋下頭。
兩個人的血一同流着。
慕容狂說對了,雖然他們不能心意相通,但也不至于一點不通,共同流出的血彙在一起,便是他們唯一的相通了。
血流之處,幻境裂開細碎的縫隙。
過了好一會兒,慕容狂才将雲相憶認了出來,他破天荒,差一點破笑成涕。
“該死。我,它,都該死!”這一句是硬狠的自責。
“你,再不許為了任何人,傷害自己。”這一句,是柔聲的責備。
慕容狂傷在皮肉,失血有些多,偏偏他還強撐着,要給雲相憶一點依靠。
雲相憶搶先一步,卸了他一點兒力,讓他休息一會兒。她努力地拖着他的身體,拖向畫闌。
她幾乎忘了自己的傷,因為五毒砂劍影,在她不知覺中,修複了她的肌體。
“我的心,那麽不好找嗎,狂哥哥不是最會找我的嗎?”雲相憶邊拖邊說,她眼神黯淡,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嘆氣轉念,心想:‘幸好,我賭對了!’
雲相憶與那道白光牽手後,就有一道影子借助陣法之力複制出她的樣子,暫時生出一個實體。這影子帶着她走入無邊無際的白芒中,又依雲相憶的心性造出了充滿她喜愛之物的幻境。
她的影子要希望雲相憶留在這裏,永享快樂。
雲相憶卻說:“我知道你是爹爹創造的,守在幻境中一定很孤單,我是為了讓你快樂才留下陪你一會兒。幻境為虛,水泡都比它真實,在這裏,哪有快樂可以永享呢?”
說着,雲相憶就像她告別。
然而,影子渾身一震,破開個巨大的水泡,接下來,慕容狂所處的水泡浮在雲相憶的眼前。
她看到影子鑽入其中,對慕容狂引誘折磨。
雲相憶突破不了那層由慕容狂心性加固而成的幻境,但是五毒砂劍影之力卻可以滲透其中。
她心中着急,卻認真觀察着眼前的種種細節。終于,她找到了辦法。
.......
雲相憶擊中了影子的要害,按理,幻境與影子皆由她心性所生,她本應與那影子一般下場。
她明白,唯有對自己下死手,才能救下慕容狂,更深知眼前的影子只是幻境中的虛影,與她真實的影子有微小的錯位。
她真正的影中,藏有名為魍魉的暗影,它是真影的影子,它以心光為食,雲相憶若有所願,便可借助五毒劍影将魍魉顯現。
于是,她将致命一擊打在魍魉的身上,避開自己和魍魉的要害,得以正中幻境中影子的要害。
這一擊,既打散了影子也破開了慕容狂的心性壁壘。
她當然不知,她尋常的看見,已經是非常人的視角。
——————
慕容狂握緊了手中的歸鴻,雲相憶的心境他終究沒有找到,甚至差點兒死在這裏。身體上的傷不算什麽,心上的痛雖看起來不深,怕是醫不好的。
歸鴻本是與五毒劍影同源一心,難道他不是歸鴻真正的主人嗎?
狂心頭一緊,他早就知道,他不是,只是到了此時,他不得不完全的相信了。‘命不久矣,命不久矣,這歸鴻定然是要換主人了。’
“相憶,別說了,傷會痛的。”慕容狂沉悶低吟。
“狂哥哥,我一直在這邊等着你,你卻在那邊自斷筋脈又挖血肉,我跑到你面前,你看不到我。你還想用歸鴻刺穿心髒,還好我先一步,還好我先你一步。”雲相憶已經把人移到了影壁下。
雲相憶已經把狂移到了畫闌下。
“相憶,對不起。”雲相憶按住他的嘴,微笑搖頭。
“狂哥哥你看,畫闌的後面,好美!”雲相憶雙目閃現出耀眼的浮光,流轉變渙。
慕容狂微微偏過頭,順着她的指引看去。
畫闌影壁背後,竟潛藏着一汪無聲、洶湧的海洋。
他吃驚的看着眼前人,此時,顯然還在幻境中:“這片海洋才是因她而幻出的,她的心境嗎?”
她的心境然是這般模樣——在隐匿處,波瀾壯闊!
浩瀚之海,澎湃熱烈。似有一股韌勁沉潛在海底核心,它沉穩篤定,暗動于虛靜處,泫然而無波。
她就那麽不動聲色地眺望,神色恬淡寧靜,與海的氣韻融合如一。。
慕容狂好想看到,這個小姑娘長大成人之後的樣子......她會帶來怎樣的風景,創造出何種天地?
他,很想看到......
“相憶啊,這是海,是海啊!”
“這就是海呀?真美。”雲相憶第一見到海的模樣,而這片由她心境呈現出來的海也顯得格外喜悅,它似乎很想訴說,讓她完全了解自己,浪卷的聲音時而舒展時而砰訇。
雲相憶稚嫩的臉龐被這幻境光影鍍上了誘人的神采,恍惚間慕容狂似乎看到了令他自斷筋脈的‘雲相憶’。
那個姑娘,讓他有一種沖動,他臉上火熱,心頭焦灼,太想把她擁入懷中,甚至是占為己有......
可是他力不從心了,一抹失落的苦笑染透了他的臉。
正在這時,雲相憶摟起他的身體,移到海邊。
“狂哥哥,這海,應是陣眼,我們跳下去,試一試?”
“好!”
雲相憶取過歸鴻系在腰間,伸手拉住慕容狂。
......
心念方一動,海水如踏浪勁馬,奔湧而來,力道始料未及,頃刻間沖開了他們拉在一起的手。
水流越發湍急,慕容狂已經被水卷走了些距離。他發現當二人跳入海中後,幻境便不複存在,現在的水路是原本沒有的,水也是真的。
他奮力踩水,大聲朝着雲相憶的方向喊道:“相憶別怕,是柳維揚,是柳維揚開的水路......”
未及聽完所有的話,在雲相憶的視線中,已經沒了慕容狂的身影。
“狂哥哥!”雲相憶心急,正欲去追,山壓似的水柱攪動巨大的漩渦從後而來,将她逼成一葉孤舟。
她随那水勢起伏,任其亂拍胡打。
一浪重擊,雲相憶腦袋嗡嗡,暈暈乎乎。
四面無岸,頭上崖頂高遠,腳下無物可借力,雲相憶不再白費力氣與這漩渦抗争,在意識消失前,将氣內斂,轉入胎息。
兩道水路,兩個身影,朝着各自的方向,通往不同的支流。
......
注入時的水流的确洶湧,兩股脈絡清晰,待到流經他們時,實際上的水流已經變得極緩。
許是幻境的餘韻未盡,抑或各自心性尚有缺陷,幻成了他們眼中的異常兇險。
二人眼睛微閉,意識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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