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打不過，就加入

打不過，就加入

蒼雲秋語氣平淡:“為師閉關之前，曾命你學會淩霄九式，你練得如何了？”

衛青檀嘴角開始抽搐，淩霄九式啊，原主怕是連三式都沒練會呢。只好借口說，自己那日在客棧落了些傷，還沒好利索。然後又捂胸，故作西子，咳嗽不停。

蒼雲秋不容置喙地吐出一字:“練。”

衛青檀不敢不應，只好嘗試着召喚命劍。

就聽“嗡”的一聲，一柄通體青芒的長劍，便浮現而出。劍一出現，蒼雲秋的神情就凝重了些許，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演練。

衛青檀只好憑借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以及常年練劍形成的肌肉本能，抓着劍胡亂舞了一通。舞完之後，就兩手抱劍，膽戰心驚地看着蒼雲秋。

還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過了好久，蒼雲秋才開了口:“你覺得，練成這樣，還有資格在我面前站着麽？”同時放出靈力。

在這般浩瀚強盛的靈力威壓之下，衛青檀噗通一聲，再度跪地，這下連頭也擡不起來了。手裏的劍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他看着劍柄上刻有“水仙”二字，璀璨得耀人眼。

蒼雲秋擡手一抓，長劍嗖的一下，飛入掌心。他捧着劍，左手二指并攏，輕輕拂過劍身。

此劍乃是他贈給小徒弟的。

那年，小徒弟剛滿十三歲。

按理說，他資質不好，劍術又差，該用未開靈的長劍，否則恐傷人傷己。

可小徒弟嬌，哭着鬧着，滿地打滾非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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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秋很不喜歡沒規矩的孩子，當即就命他出去跪着，什麽時候冷靜了，乖順了，懂規矩了，才許起身。結果小徒弟倔，愣是跪了一個晚上。

翌日一早看見蒼雲秋時，第一句話就是:“師尊，弟子不鬧了。”等蒼雲秋站在廊下，把目光給他時，他又說，“可師兄十一歲時，師尊就送他開了靈光的命劍了，我都十三歲了，還沒有……我就是想要。”然後恭恭敬敬地叩首，再起身時，額頭都磕紅了一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蒼雲秋只是性子比較冷，但并非鐵石心腸。事後還是贈了他一把劍，也就是這柄水仙劍。

并告訴他，不許持劍在外炫耀，招惹是非。小徒弟當時滿口答應，抱着劍歡歡喜喜的。

他那個徒兒，雖然不争氣，又時常喜歡搬弄是非，常逞口舌之快，也不聰明，有點惹人嫌，就只在他這個師尊面前乖巧，但無論如何，罪不至死。

任何人在沒有得到蒼雲秋的同意之前，絕不能動他的弟子分毫！

蒼雲秋瞬間握緊劍柄，斂眸凝視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灼灼的目光，似要在他的頭頂燎出兩個血淋淋的窟窿。

“師尊，弟子沒有偷懶，就只是單純的……笨。”衛青檀跪地，戰戰兢兢地道，“以後，弟子會更加勤奮努力，絕不辜負師尊的一片厚望。求師尊看在弟子昏睡三天，才剛剛醒來的份上，就饒了弟子吧！”

此話也将蒼雲秋拉回了現實。

水仙劍肯聽從此人的召喚，又肯為他所用，就能證明，此人并非奪舍，否則法器認主，絕不可能為一個殺了自己主人的仇敵所用。

看來也是有緣。

想來，是小徒弟自願将身體讓了出去，而非惡意掠奪。

雖不知其中緣由，但蒼雲秋會尊重徒弟的選擇，哪怕，小徒弟的選擇，會令師尊動怒。

蒼雲秋冷笑:“你叫我什麽？”

“師尊啊。”衛青檀渾然不知，還繼續裝模作樣，“不喊師尊，那，那喊什麽？”他很疑惑，試探性喊了聲，“仙尊大人？”

下一刻，就看見師尊眸色一厲，趕緊把頭低下了，嘴裏忙說，“錯了錯了，我不敢了……”

蒼雲秋仔細端詳他的舉止，覺得此人應當年紀不大，看着沒什麽城府。此前，他尋了左欄玉來，稍作詢問。

得知自從試煉回來後，衛青檀幾乎沒出過房門，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要麽就是央着下山的弟子，捎帶幾本人間時興的話本回來看。

左欄玉還說，衛師弟雖然越來越懶散，但最近很是安分守己。

蒼雲秋以為，或許是裝出來的，也未可知。

畢竟不是沒有過前車之鑒。

頭幾年，好些深山老怪不知從哪兒尋來的幻顏丹，幻化作十幾歲的少年，混入山中，專門挑年輕俊美的弟子下手，行龍陽之好。一時間禍害了不少年少無知的弟子。

宗主看在同為正道修士，更何況只是“誘｜騙”，而非強迫，自願如此，不好痛下殺手，輕則勸誡，重責懲治。

但總有一些色膽包天，還不怕死的老東西，繼續頂風作案，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修真界最年輕俊美的劍尊身上，脫了衣服，爬上了蒼雲秋的床。

蒼雲秋可不慣這臭毛病，出手就得狠。

并下令，一旦抓住此類不知羞恥的修士，即刻鎖起來，進行仙術閹割，徹底讓其身清心靜——斷子絕孫。

如此雷霆手段，不出半月，就徹底遏制住了此等歪風。

只是想不到，蒼雲秋不過才閉關一年，這歪風似隐隐有死灰複燃之象，都亂到他眼前來了！

蒼雲秋越發握緊手裏的劍。

就算是徒弟的身體，膽敢有半點不規矩，他也會毫不留情出手解決。

久久聽不見師尊的聲音，衛青檀小心翼翼擡眸偷觑，恰好同一雙深邃如墨潭的眸子對視，吓得他趕緊埋下頭。

身子不受控制地顫了顫，跪得膝蓋疼，渾身冷，忍不住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

真是太冷了！

明天是夏天，怎麽飲冰殿殿如其名，冷得跟冰窖似的？

看樣子蒼雲秋是要罰跪了。

嘤。

衛青檀欲哭無淚，但轉念一想，蒼雲秋罰了陸北辰八十鞭呢，這麽一對比，罰跪确實太輕松了。

只不過，也不好受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衛青檀有點受不住了，又開始耍心眼，小聲說:“師尊，您總是不說話，是不是口幹啊？弟子給師尊奉茶可好？”

回答他的卻是仙尊的一聲冷笑。

衛青檀壯着膽子，扶着膝蓋慢慢晃了起來，一邊疼得嘶嘶嘶倒抽冷氣，一邊彎腰弓背，慢慢挪。

好不容易倒了茶來，雙手呈上。

“師尊，請用茶。”

很規矩，語氣也恭敬。

也不敢不恭敬，蒼雲秋這厮比較講規矩，膽敢在他面前有半點不規矩，不死也得脫層皮。

入鄉随俗咯，衛小鹹魚還是會看人臉色的，畢竟他都在山上待了三個月，已經逐漸摸清了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

他年紀輕輕的，真的不想親手撰寫《漂亮蠢貨的一百種祭法》。

可師尊遲遲不接茶，似又要繼續晾着他。衛青檀很惆悵，覺得此人真難相處，簡直比舊社會的惡婆婆還可惡，而自己現在比童養媳都可憐。

好在茶水只有五分熱，這麽端着也不燙手。

只不過端久了，胳膊會酸。

衛青檀在心裏痛罵了蒼雲秋百八十遍，就在他即将撐不住，想一杯茶直接潑人臉上，大喊老子不幹了，大不了十八年後，你爹又是一條好漢之時——

蒼雲秋突然冷笑了一聲。以至于衛青檀手一哆嗦，一整杯茶就直接潑到了蒼雲秋的身上。剛剛那點豪情壯志，瞬間煙消雲散——他啞火了。

都來不及看蒼雲秋此刻的臉色——不過想也知道不好看。

“師尊！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就是手突然沒勁了！”

“弟子會清理幹淨的！”

可手還沒碰到那身白衣分毫，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出去。

衛青檀就跟皮球似的，往後滾了好幾圈，才堪堪跌坐在地。再一擡眼，師尊身上就又幹幹淨淨的了，似乎比剛才還幹淨。

他幹咽了一下:“師，師尊？”

然而，師尊并不理他。

蒼雲秋的臉色不甚好看，蹙眉瞧他。

方才是故意的麽？就這麽點耐心？

急不可耐想接近他了？

可故意把茶水潑他身上，這種小把戲，未免太低劣了。

演技也很拙劣。

蒼雲秋點評道:“好濃郁的……茶香。”

“啊？”衛青檀一臉懵，但還是順着師尊的話，開始溜須拍馬，“師尊殿裏的茶，自然是好茶！”

“……”挺能上杆爬的，屬蛇的麽？

“師尊！”衛青檀趕緊又倒了一杯，這回拿得很穩，小心翼翼地說，“弟子剛剛當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裏最清楚。那茶潑得委實好，不偏不倚，剛剛潑到了蒼雲秋腰腹的部位。

白衣沾水，透光加倍，這是俗人的看法，蒼雲秋所穿的白衣，任憑風刀霜劍，火燒水侵，也絕不會透出半點肌膚。

蒼雲秋沒說什麽，接了茶，淺抿了一口。沒察覺到有什麽異樣，看來此人是謹慎的，并沒有投｜毒。

稍作思忖，才又道:“淩霄九式被你練得亂七八糟，從今往後，你每日早課後來此，為師親自教你。”

還不清楚此人動機為何，打草驚蛇反而不好。放在身邊最是安全，省得禍害了其他年輕弟子。

衛青檀撇嘴。

他不能和蒼雲秋走得太近，否則陸北辰肯定要記恨的。他就是一條胸無大志的鹹魚，劍術什麽的，随便練練就好，主要練習一些逃命的招數。

以後打不贏了，還能跑，留得青山在，有的是柴燒。

衛青檀拱手，正色推脫:“弟子愚笨，不敢占用師尊時間。”

“既知愚笨，就該笨鳥先飛。”蒼雲秋放下茶杯，将水仙劍還給了他，“否則來日行走在外，再丢了師門和為師的臉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要拒絕，恐惹人生疑。畢竟原文裏的小白蓮初期挺舔狗的。

衛青檀只好應下，見師尊擺了擺手，便灰溜溜地下了峰。

在峰腰剛好瞥見一抹藍影，離得近了，才發現是靈泉峰的蕭潇師妹。

“衛師兄好。”蕭潇師妹主動向他捏指行禮。

衛青檀也趕緊回了個平級禮，見她來此，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問:“你是要去探望陸師兄嗎？”

蕭潇點頭:“我前幾日奉師命下山一趟，今日一早才回來，聽聞陸師兄受傷了，特拿了最近新煉制的療傷藥贈他。”

靈泉峰弟子的靈根多屬“水”性，擅長醫術，蕭潇乃靈泉峰的大師姐，人美心善，同其他峰的親傳弟子一向交好。

雖然左欄玉提醒過，最近不讓衛青檀往陸北辰跟前晃，但要是不去探望，肯定要被記恨上。

索性就同蕭潇一道兒去了。

為了表現出自己很關心師兄，衛青檀暗暗咬着舌頭，愣是把自己咬得眼淚汪汪。

才一見着陸北辰，都不等他發火，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他這麽一哭，不僅蕭潇愣住了，連陸北辰也被他突如其來的眼淚驚到了。

“師兄！”衛青檀撲到床邊，一開口就是哭腔，“你怎麽樣了，我最親愛的師兄？！”

“滾！”陸北辰呵斥，惡心死了！

“我不滾！”衛青檀抓着他的手，順勢往他背上一伏，哭得如喪考妣，扯着嗓子嚎，“我還打算一輩子仰仗師兄過活，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年紀輕輕可怎麽活呀！”

陸北辰的臉色都青了，大力掙脫之下，不幸又扯到傷口，疼得臉色驟變，聽着耳邊吵人的哭嚎，如受魔音穿耳之刑。咬着牙根死力磨:“滾、開！！你壓到我傷口了！！”

！！！

衛青檀趕緊松手，一退多遠，連連擺手:“師兄！我不是故意的！”你聽我狡辯！

陸北辰氣息奄奄，本來傷口就疼得讓人心煩意亂，又被衛青檀折騰一番，此刻面色煞白，冷汗潸然。蕭潇見狀，趕緊喂了一顆丹藥。

待緩過來之後，陸北辰依舊言辭刻薄:“你這個蠢貨！”逡巡一圈，沒找到合适的東西砸人，他就更氣了，“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衛青檀:“唔……”兩手抹了抹眼尾的幾滴貓淚。他年紀小，長得又好，白淨水靈惹人憐。

可陸北辰一點都不憐他，要不是離得遠，甚至都想擡手打。

“哭什麽哭？我還沒死！”陸北辰冷眼睨他。

要不是因為這個蠢貨，他怎麽會被師尊罰？

實話實說，被主角攻這樣冷待，任誰心裏都會不舒服。

衛青檀也不例外，雖然很想罵回去，但想想這裏畢竟是主角攻的地盤。

他狂任他狂，反正狂不長。

暫且記下來。

“陸師兄，衛師兄也是關心你，我聽說，他昏睡了三天，今日才剛醒，一醒就過來探望你了。”蕭潇在為衛青檀打抱不平，還直言，“自在觀的越清流是什麽為人，師兄不會不知。”

衛青檀趕緊說:“師兄生我氣是應當的，都是我沒用，居然被越清流抓了去！往後，我一定好好聽師兄的話！”先把錯攬自己身上，讓師兄消氣，同時表示一番忠誠。

打不過，就加入。

這就是他在異世界的生存之道。

果然，話一出口，陸北辰的臉色就好看了幾分，但依舊煞白煞白的，可見傷得不輕。

上下瞥了衛青檀幾眼，嘴裏依舊沒句好話。

“我瞧你倒是生龍活虎的，可見在越清流手裏，并沒吃什麽虧。”

衛青檀:“多虧師兄福澤庇佑，我才能死裏逃生。”

“行了，別在師妹面前哭哭啼啼的，我且問你！”話鋒一轉，陸北辰語氣沉了，“你去向師尊請罪了沒有？”

“請了。”

“師尊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

命他從今天起，每天下午去峰上跟着師尊學劍術呗。

占用了他寶貴的睡覺時間，真可惡！！

但這話說出來，衛青檀的小命只怕也到頭了。

因此，他立馬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痛斷肝腸，心灰意冷，如同受了很大磋磨的可憐樣，并且佯裝站不穩，故意伸手往膝蓋上摸……

“師尊罰跪了？”陸北辰隐隐有點高興了。

衛青檀點頭，還擠出了兩滴眼淚，又道:“幸好師尊顧念師兄，否則，我只怕……”

“顧念我？”陸北辰疑惑不解。

“是啊，我對師尊說，陸師兄面冷心熱，最是正直良善不過。心疼我是師弟，身子弱，縱然犯了錯，也經不住責罰，就主動替我受過。”衛青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起了鬼話，“若是師尊再要罰，只怕陸師兄心裏會更難受。”

陸北辰愣了愣。

面冷心熱，正直良善？

他在師弟眼裏，竟然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