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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第 9 章

禪院蒼很少做夢，畢竟在他貧瘠的人生裏，沒有多少可以作為做夢的素材。

然而今天卻難得地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從院子裏往上看只有很小的一片，和他出生時候的天一樣。

母親和五條家神子的母親是姐妹，于是被那個人要來做了側室。

但是他一出生，微弱的咒力波動就将他的人生打入了谷底。

那個人看了一眼就将讓人将他丢出去，連名字也沒有取。

母親撿回了他，他們生活在一起，但也只是這樣。

母親在被那個人搶來的前一天剛得到警署的入職通知短信，但是，在她幹勁滿滿準備去上班的時候，她被那個人搶來了這裏。

她不愛禪院，也不愛他，可即便如此，依舊拖着剛生産完虛弱的身體将他撿了回來。

擡起頭向上看去，狹小的天空是壓抑到近乎絕望的灰色，于是，給他取了名字——【蒼】。

母親從不說話，她被困在了這個小小的院子，禁锢了自由與靈魂。

一直到十歲，他才從那群小禪院那裏學會日常的對話用詞。

但也因為這樣，他經常躺在院子看那片天空，因為起不來。身體到處都是被打的傷口和淤青，很疼，但是哭不出來。

他的人生，好像就和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一樣。

“叮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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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響起的時候，禪院蒼還有點懵，睜開眼睛看到的并不是那片夢裏的天空，而是木板的顏色。

同個宿舍的成宮鳴和原田雅功已經出門了。

這是他第一次醒得這麽晚。

大概是做了夢睡眠不深的緣故，鏡子裏的自己看上去帶上了點疲憊，刷牙刷到一半，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沖動。

“哇啊啊啊——我昨天雖然是想惡作劇沒錯，但最後不是沒成功嗎？！還不到要殺了我洩憤的程度吧！！！”

在旁邊的成宮鳴一蹦三米高，躲到了同級生裏身材最高大的山岡陸身後。

山岡陸的臉上也直冒冷汗。

禪院蒼：“我的笑有那麽可怕嗎？”

成宮鳴：“別騙人了！你個連環殺人電鋸惡魔！”

禪院蒼：“……”

倒是卡爾羅斯媽媽很相信禪院蒼是在笑：“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厲害了，不要勉強自己，下次別笑了。”

就連白河勝之都說：“之前的你就很好，不需要改變。”

禪院蒼：“……”

*

就像前輩們說得那樣，這個夏天過得很快，合宿、夏季大會、期末考……以及甲子園。

賽程很緊張，每天好像都有很多事情發生一樣，然而這一切和禪院蒼都沒有太大的關系。

就像進入夏季合宿的名單一樣，雖然是最後一個，但也進入了夏季大會的選手席，不過他沒有多少出場的機會。

他的守備爛得一塌糊塗，并不是訓練幾個月就能馬上達到可以用的水平，但他的打擊能力也讓國友監督舍不得放棄他，因此還是讓他以代打的身份上場去增加比賽經驗了。

夏季大會一共12打席，三支全壘打，打擊率0.75，打點16，直接成了引爆這個夏天的怪物新人之一！

媒體們把禪院蒼吹上了天，但林田部長心裏卻是苦得要命。

“守備怎麽會這麽差呢？守備怎麽能差到這種程度呢？！啊上天啊！拜托您再賜予禪院君多一點的守備能力吧！”

禪院蒼在夏季大會表現堪稱完美，但僅限于打擊——

國友監督只會在絕對優勢情況下讓他多打幾個席位，形式嚴峻的情況下，除非是要就此打爆對方，要不然不會給他多輪一個打席的機會。

代打上場雖然能拿下分數，但攻守交換後，他也得上場守備。

禪院蒼守備能力差到不能用這個情報，現在還不是可以透露出去的時候。

但接下來的甲子園……如果要用禪院蒼的打擊能力，就必然會暴露。

但如果不帶禪院蒼的話……不僅是今年的隊伍會缺少攻擊性，更會影響到新隊伍的成立。

“我想讓他多積累一點參賽經驗。”不僅是為了能在甲子園裏更進一步，更是要為秋天的新隊伍做準備。

今年被稻實收入囊中的怪物新人，有兩個，蠢貨才會放棄某一個。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禪院蒼可以作為代打變成重複性的一次性殺傷武器。

這樣的話，大不了就是守備時将他換下，雖然無法再上場，但也夠用了。

林田部長欲言又止。

這樣的潛臺詞，就是一定會犧牲秋季大會了。

“想那些還早，先把甲子園打完吧！”

但是，真的還早嗎？

林田部長的煩惱，禪院蒼一點也沒感覺到，對他來說在學校裏訓練和去球場上打球沒有什麽區別。

然後就被揍了。

矢部浩二勒住他的脖子、山岡陸泰山壓頂控制住他的雙手和上半身、卡爾羅斯絞住他的雙.腿，白河勝之則是陰沉着一張十分可怕的臉，居高臨下地瞪着他。

“你這家夥，要把棒球小看到什麽程度啊！”

禪院蒼很想說自己從沒小看過棒球，但是成宮鳴勒得太緊了，除非将他們全部打倒，要不然他很難掙脫。

近身格鬥方面，禪院蒼靠着在禪院家挨打練出來的經驗，比他們全部加起來還要強，但禪院蒼能感覺得到他們并沒有惡意。

不需要到見血的那種嚴重程度。

“可惡啊，你可以背負了我們所有人的夢想去甲子園打球的！給我更有幹勁一點啊！給我用對待神明一樣的态度去比賽！”

禪院蒼不知道自己哪裏惹怒了他們，只能說：“抱歉，我會努力的。”

他并不是沒有幹勁，更不是讨厭棒球，既然要讓他上場，他一定是會拿出全力的。

但除此之外的……

他不知道。

禪院家的天空，永遠是灰色的，即便是豔陽高照的大晴天，也會因為帳和咒靈的緣故顯得灰蒙蒙。

他感受不到咒力，看不到咒靈，但即便如此，有着那麽多咒術師和咒靈的禪院家，因為咒力過于濃厚，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壓抑的氣息。

一直到五條悟将他和母親從禪院家帶出來，他才發現晴天的時候，天空是藍色的。

但是母親沒有給他改名，她依舊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他沒有去追，也沒有哭泣。

沒有人對他有過期待，因此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樣的期待。

非術師者非禪院，非禪院者非人，他既不是禪院，也不是人類，哪裏都沒有他的位置。

即便是五條家……也不是他的歸處。

“……抱歉。”

除了這句，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這個人啊！還真是讓人火大！”成宮鳴難得有安靜下來的時候，等他們都走了，成宮鳴蹲到禪院蒼的身邊，拿腳踢了踢他。

“這個時候，你應該回應他們的期待啊！說一點‘我會帶着你們的份一起拿下冠軍’之類的！雖然這種聽起來更讓人火大了！”

成宮鳴氣惱地抓了抓頭發，最後将氣全部撒在他的身上：“區區禪院蒼——”

“嗯，我會帶着你們的份一起拿下冠軍的。”

成宮鳴先是一愣，不知為什麽臉有點紅，接着蓄力的怒火便爆發了：“我說你這個人啊！真是太差勁了！”

*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不需要鬧鐘，身體就自動在五點半醒來。

成宮鳴能聽到禪院蒼和原田前輩掀開薄被輕手輕腳起床的聲音。

衣料的摩擦聲不大，但在寂靜的早晨顯得格外清晰。

換衣服、收拾東西，短暫的幾分鐘後，随着門被“吱呀”一聲打開，然後又“噠”的一下關上後，宿舍裏再一次陷入了寂靜。

好安靜……

安靜地讓人發瘋。

但成宮鳴既沒有大喊大叫摔摔打打，也沒有陷入回籠覺的懷抱，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睜着眼睛。

八廣工業vs稻田實業

八局上半一出局三壘有人，二比二平。

這樣的情況下，要投什麽球呢？

什麽球都沒用，因為他暴投了。

三壘跑者回到本壘，領先一分。

雖然後續成功止血，但就是這一分，就是這一分之差，稻實飲恨第三輪。

無法原諒，成宮鳴說不清是無法原諒個暴投，還是讓局面變成了那樣的自己。

為什麽會暴投呢？明明之前做的一直都不錯，結果就是因為那一球。

僅僅一球……

*

“鳴，我要去澀谷，要幫你帶什麽嗎？布丁？蛋撻？還是蛋糕？”

禪院蒼的聲音在宿舍裏響起來的時候，成宮鳴愣住了，原田雅功也愣了一下。

原田小聲地對着禪院蒼說：“現在怎麽看都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不是嗎？”禪院蒼想了想，對成宮鳴補充地說了一句，“啊，那鳴你就當剛才沒聽到吧。”

成宮鳴掀開被子跳了起來：“什麽叫沒聽到啊！你說了的！布丁！蛋撻！還有小蛋糕！我全部都要！”

原田：“……”

沉默了一下，原田雅功的額頭上爆出了青筋：“逃訓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徹底陷入低沉了，結果就一點甜點讓你破功了？！”

“好可怕！雅桑的大臉好可怕！蒼~”成宮鳴躲到禪院蒼的背後，“決定了，我要和你一起出去！全部由蒼你來請客好了！”

原田被他得寸進尺的态度氣得攥起了拳頭，然而禪院蒼卻一副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不過要陪我先去個地方，悟哥讓我幫忙去取送去保養的刀具。”

“那還要一個冰淇淋！”

“好。”

“诶嘿~”成宮鳴沖着原田雅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原田氣得對禪院蒼教訓道：“你不要這麽慣着他啊！”

雖然這麽說，但成宮鳴逃訓後幫忙在監督那裏說好話的人也有他。

“奇怪，涉谷原本是有這麽一家格格不入的老古董店的嗎？哇嗚~感覺比我爺爺的年紀都要大了！”

取刀具花了不少時間，從刀具店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下，只是澀谷街道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得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哇！lucky！最後一份被我們買到了！”雖然甜點每份都是一大口一個的量，但對方用精美的包裝和袋子裝了好多袋，成宮鳴見所有的袋子一股腦地放到禪院蒼的手裏，讓他拿着，自己則是沒有一絲負擔地将限量版的小蛋糕當着禪院蒼的面“嗷嗚”咬下去。

“哇嗚~好好吃！裏面竟然還是流心的欸~蒼，快看快看！我的運氣超好的！竟然能買到最後一份！不過蒼你的運氣就差了一點啦~”成宮鳴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手裏限量版的半熟芝士。

“即便你用這種超級羨慕超級想吃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會分給你的哦~這是我的Lucy~”

成宮鳴長大嘴巴，“啊嗚”一口将剩下的全部吃掉了。

“鳴喜歡的話，下次再一起來排隊買吧。”

“……什麽啊！區區禪院蒼，竟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

煩悶的情緒不斷在腦子和胸膛裏沖撞着，想要破壞一切，又讨厭破壞，想要大叫，又讨厭大叫，想要安靜，又讨厭安靜。

矛盾得他好像死掉了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