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第 65 章

又沒有傳人通報一聲的緣故。

邱綠望見主殿內散落的滿地瓷碗碎片, 此處亂遭成一片,近乎快要沒有下腳地。

有奴随小心翼翼的收着角落的碎片,現下天色已晚, 金雲臺又不許點燈的緣故, 奴随收拾的小心翼翼, 覺察到有光火遞上前, 那小奴擡頭, 恰巧與邱綠撞了個對臉。

“呀——!”

那小男奴吓了一跳,險些沒劃倒, 邱綠餘光望見他身下的碎瓷片,更是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忙将他拽起。

“橘子,”她記得這小男奴的名字, 見這小男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可憐樣子, 邱綠望着四下,“這是怎麽了?”

橘子正要說話, 卻從裏傳來動靜。

是守在裏頭的豐充聽到動靜,打簾出來。

“綠姑娘。”

豐充一向喚邱綠為姑娘,邱綠還是更喜歡這個稱呼, 她提着燈籠到豐充的跟前, “這是怎麽了?”

豐充僅拿餘光一瞥,橘子便磕了下頭連忙告退, 豐充瞧向邱綠,輕輕喟嘆出一口氣,“殿下如今心緒不好, 剛睡下沒多久,你要過去?”

“這個時候睡下了?”邱綠有些納罕, “他若是睡着了,我在他身側等他便是。”

左不過從前邱綠睡着的時候,明玉川也是那麽等她的。

豐充似有幾分欲言又止,終是罷了,邱綠将食盒交給了他,又道,“豐充,你能替我去尋孟娘讨些零嘴嗎?”

“你要在裏頭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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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等着也是等着,我動靜半點不大的。”

見豐充似十分猶豫,邱綠有些納罕,片晌,豐充才像是做了一番內心搏鬥般,道了句“慢等”,過去後頭了。

邱綠沒等多久,豐充便提了個嶄新的小食盒給她。

“多謝。”

邱綠擡頭朝他笑,燈影下,她面容溫順柔軟,“豐充,待明日天明再要橘子收拾外頭吧,我剛才瞧了,他手都要碎片割破了,需得你給他塗些藥粉才是。”

豐充微頓,片晌,才低下頭應了句是。

他垂眼看着那道翠綠色的衣裙帶着昏暗的明燈進了裏頭,水晶簾一撞一蕩,逐漸平穩,瞧了許久,他才轉身離去。

邱綠還是頭一次過來明玉川的寝殿。

較比外頭的一片狼藉,裏頭倒像是才收拾過,非常幹淨,邱綠宛若做賊,輕手輕腳的提着自己的小食盒到明玉川的床邊,隔着層層疊疊的床幔,她望見裏頭正睡着的明玉川。

模模糊糊的身影。

只餘少年過長的墨發自床上落下,宛若順流而下的流水一般。

邱綠将燈籠放在床下,輕輕掀開了床幔,坐到明玉川的身側。

我靠,好軟的床。

且這床幔裏,香的過分,邱綠擡頭,望見床幔上頭竟還垂挂了香包,淺紫色的穗子在空中微微搖晃。

邱綠:......

她一點點轉過頭,望向躺在裏側正睡着的明玉川,他蓋着淺藍色的被褥,平躺在玉枕上,睡相格外好,閉眼的樣子,簡直像天工巧匠雕刻的人偶,明明與他親近了不知多少次,望他面容,依舊還會覺他不真實。

邱綠最常見他穿暗紅,也覺得暗紅與他格外相稱,但他的寝被,與床幔裝飾,顏色都頗為溫柔淺淡。

總感覺自己拿着好吃的坐在人家幹幹淨淨香噴噴的床上,好像個登徒子,入侵者似的......

但孟娘才準備好的小食盒,就擱在她手裏呢,不吃一口,也很可惜。

不知道裏頭有沒有果脯或是麥芽糖一類,不沾手,沒味道的呢?

邱綠掀開食盒,瞧見裏頭裝好的各色零嘴,她撚了顆麥芽糖含進嘴裏,淡淡的甜剛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便聽身邊有了清淺動靜。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

一切都發生的極為迅速。

冰冷的尖銳壓上她脖頸,她吓了一跳,短叫一聲,渾身僵硬,雙手死死抓住膝上的食盒。

但還是有過于圓潤的麥芽糖自食盒之中溜了去。

一股極為煩厭,燥怒的情緒自她身側散來,邱綠眼睛瞪得溜圓,聽明玉川自被褥之中坐起身,那尖銳一點點往她皮肉裏壓,邱綠發痛,“衣衣!”

壓着她的尖銳一頓。

那股情緒近乎松散。

“邱綠?”

邱綠這才敢轉過頭來。

明玉川蹙着眉心,他手抵着額頭,手中珠玉匕首還沒有收回來,他盯着她,許久,才大夢初醒般,摸了摸她的脖頸。

并未出血。

“你過來做什麽?”他坐回去,面色越發蒼白,“吓到我了。”

他倒是很會倒打一耙。

“我等了你一整日,你沒有回來,我自然就過來找你了。”

明玉川垂眼将匕首掖回去,他重新躺下來,覺察到邱綠帶着燈籠,他又蹙起眉,“将燈籠熄了。”

“熄了就熄了,說話那麽兇......”

她忍不住嘟囔,彎下腰身來,将滾落到地上的麥芽糖撿起來,又将燈籠吹熄了。

回身時,正覺古怪,便覺自己垂下的衣擺被他攥着,他一聲不吭,邱綠也不是個不識趣的,“你若是身邊有人睡不着,那我回偏殿?”

“我都已經醒了。”

言下之意,睡不着了。

邱綠沒說話,聽他在一邊嘆出口氣,她越發忍不了了,一下子将自己的衣袖從他手中拽了出來。

“是我不知道你如此容易醒,我也吃了苦頭了,”她被戳了一下的脖子到現在還發痛呢,想想更是不高興,“你平常鬧醒我那麽多次,我都沒與你發過一次火,你不高興被吵醒,那我走了你再睡就是。”

她摸黑找鞋,剛彎下腰要穿自己的繡鞋,便覺明玉川探過來,他雙手攬抱住她的腰身,黏膩的出奇。

“我不睡了,你不在身邊,我睡也不踏實。”

哪怕入睡,也是心發慌。

他将她攬抱在懷裏,哪怕覺出她并不高興,明玉川上前,親蹭她的臉,在她耳邊道,“抱歉,邱綠。”

邱綠:......

邱綠覺得自己真的太容易被他搞定了。

她無語的躺在床榻上,容着明玉川将她摟在懷裏,他又上前來親她,唇齒糾纏間,邱綠聽他淺笑。

“麥芽糖的甜味。”

覺他冰冷的指尖又探入她衣衫裏來,貼她越來越近,又勾着她纏着她想要與她歡愉,邱綠忙制止了他。

此次有他先鬧不愉快的緣故,邱綠也擔心他睡不好,心下有了幾分定力,沒有那麽輕易便被他勾着走。

“你怎麽回事,不是困嗎?”邱綠都有些被他吓到了,“你最近......實在太頻繁了些。”

他本身就鮮少下榻。

只要是邱綠與他一同在榻上,他便要纏着膩着與她做男女之事,雖是沒有破到最後一步,也太過頻繁,數日下來,除了吃飯沐浴以外,其餘時候幾乎都是纏膩在床榻之間。

甚至他夜裏還時常不睡。

邱綠越想越怕,“衣衣,你快些睡覺,你本就身體不好,更要好好修養才行。”

她的本意是想要明玉川不要縱.欲。

卻不知這話怎麽惹了明玉川不高興,他攬抱着她的指尖一頓,一點點坐直了身。

“什麽意思?你也覺得我身體不好?”

邱綠:?

他身上的情緒頗為低沉難過,邱綠忙牽住他手,又被他抽回來。

他側頭不看她。

“怎麽了嘛,又要鬧不開心——”

“我就是整日都會鬧不開心又怎麽樣?”他話音冷不丁,劈頭蓋臉的砸過來,對上邱綠微愣的視線,他又垂下目光。

邱綠望他側臉,月光自床幔外滲透進來,少年墨發低垂,面龐蒼白,看上去瞧不出什麽。

她轉過身,撩開床幔。

明玉川餘光瞥見她的動靜,他攥緊掌心,“邱綠——”

“在呢,”邱綠端着她的小食盒坐進來,望他眉目,她淺笑彎眼,“我沒走呢,衣衣,我哪裏都不去。”

哪裏都不去。

在主殿內,一個人睡也睡不安穩。

他最恐懼睡眠,睡眠時,多是人要害他,也多是人要離開他。

母妃是,父皇是,清納言是,有一個是一個,都是在他睡夢之間離開了他,留下他一個人。

“再說一次。”

邱綠開了食盒,她起臉,朝着明玉川笑,撚了顆麥芽糖到他唇邊。

“在呢,我哪裏都不去。”

明玉川定定看着她,許久,才低頭吃了她喂的麥芽糖。

邱綠眼睛越發彎了。

“簡直好似哄孩子一般,”明玉川含着他并不想吃的糖,話音不乏自嘲之意,“我無擔當,身體又虛弱殘缺,性情還敏感,你會不會厭了我?”

邱綠正想給自己也拿顆麥芽糖吃,聞言,她定定望向他,許久,才十分認真的搖了搖頭。

“無擔當,身體虛弱殘缺,性情敏感,”她聲音溫和,掰着手指,“有擔當,陽剛勇猛,性情豪爽,确實若反過來,恐怕會更招世人喜歡吧。”

她将麥芽糖含進口中,感受滿口甜膩,“但是啊,衣衣,我并非‘世人’呢。”

“世人廣泛喜歡的,并不證明我就一定喜歡,我知曉陽剛勇猛,性情豪爽的确實招世人喜歡,但我不喜歡,那些特質,也與衣衣你本身便沒有可比之處,”

“若你如此說自己不好,那我身上也滿是世人不喜的地方,我眼睛不夠大,皮膚也不算白皙,身上疤痕許多,性情又太過倔強,尤其容易發胖,但我喜歡我自己,”她眼睛亮亮的,對明玉川捏了捏她有些圓潤的臉,“衣衣呢?衣衣有覺得我不好嗎?”

“從未。”

“我也是呀,我怎麽會覺得你不好,又怎麽會厭惡你呢,”邱綠湊上前,用自己長了些肉的臉蹭了蹭明玉川的臉龐,“衣衣,你不是活給世人看的,我也不是活給世人看的,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那咱們就太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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