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烏望掏出來的是一張字跡潦草的字條。

衆人退到大廳的另一端,遠離兔子,借着吊燈的光閱讀:

【這是我們被梅博士抓到的第三天。

凡科死了。美拉達失蹤。敢死隊因為怪物的追獵被沖散成幾波,我不知道其餘的人現在狀況如何。

其實我并不想寫這篇日志的。沒人會想寫吧?

畢竟這些紙和筆,都是梅博士親自找上門送來的,離開前還特意鼓勵我們最好能記錄下每天的遭遇……這混賬,不殺死我們,卻把我們丢進這麽個破地方,還要我們寫字條,到底想要幹什麽?!】

周末看驚了:“主動鼓勵人寫字條?這不是給後來的玩家遞線索嗎!”

烏望飛快甩着毛尾巴汪了一聲,眼珠子根本沒看那紙條。

它一雙藍眸炯炯有神地看着掃來掃去的胡須,前肢越壓越低,屁股越撅越高——然後在某一時刻,一個餓狗撲食!

“咔噠。”

是兔子怪物胡須被硬生生咬斷的聲音。

“嗷嗷!!”是烏望的前腿越過胡須,後腿卻被胡須卡住,整條狗被挂在胡須上甩來甩去、四爪亂蹬發出的求救聲響。

小桃:“我——”操!

操心慣了的老媽子立刻條件反射地摸出血刃,準備撈狗;之前還對着狗子的X教育一臉嚴肅的老父親卻淡定一攔,掏出相機咔咔狂拍:“你先別急着救。我看卡西玩得挺高興的,你看,它的尾巴一直在搖。”

“……”小桃僵住,木着臉定睛一看,烏望的尾巴果真甩得比什麽時候都勤,都快只剩殘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狗子在坐什麽免費的游樂園大擺鐘。

小桃:“…………”

米澤西戴寬慰他:“你不要把神經繃得太緊,我看卡西的身體強度很高,它在這個副本裏,應該比你安全。”

“……?”小桃緩緩回頭。

你們學神是都不會社交的是嗎?

小桃綠着臉把匕首一收,繼續看字條去了,被卡在胡須上的烏望則……快樂地張開血盆狗口。

這一刻,怪物與玩家似乎發生了立場上的颠倒。

“嘤嘤——”是可憐的兔頭在發出尖叫。

“汪!”是烏望殘忍地、一根一根地将兔子怪物的胡須啃了個一幹二淨。

它像一個挑剔且冷血的食客,将獵物最美味的部分拆之入腹後便掉頭就走,徒留下可憐的兔頭僵滞幾秒,陡然暴怒:“嘤——”

小醜般高高勾起的嘴豁然張開,兔子怪物血紅的眼睛死死盯着烏望的背影,毫無保留地一個猛沖——

徹底卡死在了低矮的大廳門口。

烏望受驚回頭:“汪?”

這醜兔子在幹什麽?為什麽要把自己擠扁卡在門洞裏?

任何有腦子的哈士奇都不會幹出這種事。

才被卡住底盤亂甩的烏望原地坐下,滿臉深沉地凝視兔子腦殼:“汪。”

扶光:“……哈士奇的表情一直都這麽好笑嗎?它看起來像一只想和兔子溝通的藏狐。”

小桃滿臉平靜,像個心如止水.jpg:“哈士奇是這樣的。表情包的天生聖體。我手機裏有兩百多張表情包,一百五十多張都是哈士奇。”

一群對着哈士奇指指點點的成年人中,居然只有周末還在認認真真想着副本:“嘶……對啊!我想起來了!”

他用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記得書上過說,兔子的胡須是用來測量洞口距離的。如果胡須能過洞,那身體也能過。”

“這醜兔頭是沒了胡須,覺得自己也能進這洞口,所以才這麽猛沖的吧?嘿!這不就被卡住了?哈哥,幹得漂亮!”

烏望矜持端坐,活像剛剛被兔子胡須卡住底盤甩來甩去的狗子雨它無瓜似的。

小桃繼續心如止水:“行了。接着看字條背面吧,還有一段記錄。”

他回過頭想催扶光翻頁,擡眼卻冷不丁被驚了一跳:“你——這什麽表情?”

明明幾秒前還和他站在一起,對着烏望深沉的表情一起談笑,這一刻,扶光卻盯着烏望,臉色陡然變得冷得可怖。

一個時常帶笑的人突然變得面無表情,是很吓人的。

那些原本就紅得發亮的血色彈幕在這一刻瘋狂閃爍,激得小桃幾乎立刻警惕地繃緊身體,血刃滑入掌心:“幹什麽,終于想動手了?”

媽的這變态,陰晴不定的也太難預料了!小桃在心裏啐罵。

“……”扶光的目光緩緩劃向小桃,很輕、也很涼地笑了一聲,“這是什麽話。”

他頓了一下,在小桃以為他又要信口胡扯時,輕而緩地道:“我沒有哪一刻不想動手的。”

“只是礙事的人太多……礙事的東西,也太多。”

他在說那句“礙事的東西”時,垂眸看了眼袖口。雪色的眼睫遮住蜜金的眸子,仿佛将他身上的最後一絲溫度也一并遮住。

就連一貫不會看氣氛的烏望都回首望來,可這人又在輕飄飄地丢完這段話後,轉身走向最近的一扇大門。

“嘎吱——”

大門被輕易推開,硬生生将周末的“等等,這門在原著裏是打不開的”怼回了嗓子眼。

大廳在門關上後陷入一片安靜。

十秒之後,米澤西戴冷靜中帶着幾分困惑地開口:“首先,扶光進屋後并沒有掼門。這說明這個人即便在情緒過激時,仍然擁有不凡的自我控制能力。”

“那麽問題來了,這樣一個冷靜自持的人,為什麽會對一條狗這麽苦大仇深?”

這合理嗎?

衆人面面相觑。烏望倒是金魚記憶,扶光離開後不到三秒,它就原地一蹦,從戒備狀态恢複為精神抖擻,毫無負擔地邁着噠噠的步子,溜達到紙條邊。

“離開時,扶光居然還記得把紙條留下……這個人,真的在情緒上頭時還是把所有事都考慮到了。”米澤西戴耿耿于懷,“所以,他到底為什麽對一只可愛狗狗這麽仇恨?”

“你可以試着問問他,如果下次還能見得着的話。”小桃有點有氣無力,轉了轉匕首後勉強振作起來,“算了,能送走一個不定時炸彈也是好事。希望他不要再回來了。我們接着看字條吧。”

将地上的字條撿起,翻轉過來,一篇濺着血漬的日志展露出來:

【第七天。

又死了一半的人。

不要直視任何一雙眼睛,不要握住任何一雙手……哈哈,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我在看到雪都留下的字條時終于确定,這個梅博士就是個心理變态——

他就像電視上那些變态殺人魔一樣,就是喜歡玩貓捉老鼠!慢慢折磨被他抓住的受害者!這一整個研究所,就是他的獵場!游樂場!

他讓我們寫字條,就是想制作成樂園裏的彩蛋,這樣等我們死後,這些字條就能丢進研究所各處,讓下一批獵物看見!

變态、瘋子、殺人魔!一把年紀了,居然還對愛麗絲夢游陷阱如此情有獨鐘,指不定是童年時留下了什麽心理陰】

後續的內容被劃掉了一部分。

重新清晰時,筆者已經恢複了冷靜:

【大廳,眼淚池塘,白兔小屋,蘑菇……我們已經按照原著的路線,重新從兔子洞折返回大廳,成功拿到了鑰匙。明天就該去小花園了。

原著的劇情走了一大半,眼看着勝利在望……我卻很害怕。

梅博士在第一天時對我們說,如果我們能‘順利通關’,就會放我們離開。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我現在真的好想家,好想利爾,好想那幾個毛孩子,好想那座開滿百合花的庭院……

但我更想,能把跟我一起進研究所的隊員們,安安全全地送回家。】

字條戛然而止。尾端似乎有剪刀粗暴剪過的痕跡。

“卧槽,毛孩子,百合花庭院……這會不會是米拉留的字條?”周末小聲說,“說不定她還活着!咱們快把最後一扇門敲了,觸發新的劇情點,回頭在花園裏找一找,指不定能救出米拉呢?”

小桃不抱太大希望,但還是推了推最後一扇門。

大廳中央忽然多了一張三角形的圓桌。

“看到桌上的鑰匙了嗎?”周末說,“按照原著,咱們一會兒得先喝個藥水變小,但是遺忘了帶上鑰……”

“咔嚓。”

玻璃制的小桌上多了一條裂縫,多了兩顆貫穿桌面的犬牙,還有一顆一邊拆家,一邊斜着眼睛偷看兩腳獸反應的狗腦袋。

相處這麽些天,烏望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點在意這些兩腳獸的反應的。當然,這不代表它就會因為在乎而不拆家了!

區別只在于,以後是明着拆還是暗着拆……

米澤西戴瘋狂咔咔:“偷偷瞅人也很可愛。卡西,看鏡頭。”

烏望下意識地順着聲音轉頭。

“咔——啪!”

玻璃小桌徹底崩碎,留下滿地罪證。

還有一枚黏在碎玻璃上,掉落在地的金鑰匙。

周末:“……”

他默默無聲地低頭看着鑰匙,以一種同情的心理,站在游戲系統的角度捋了一下這個邏輯。

要按原著走,那玩家必不可以在第一次變小時就順利拿到桌上的鑰匙,這樣才有後續的因為難過委屈哭出眼淚池塘,游過池塘去下一個地點……然後繞一個大圈子,重新回到大廳,終于拿到鑰匙進入花園。

可是現在,鑰匙落地了。一會兒變小,豈不是伸伸手就能拿到?

嗯……

【滋——】

【滋——!!】

大廳裏忽然回響起刺耳的電波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一聲比一聲更生氣。

【叮!】

【檢測到副本出現重大邏輯錯誤:

1、重要NPC兔子先生被卡住,無法正常引導劇情;

2、自[大廳]至[兔子洞]線路不再具有實際意義;

即将自動跳過上述邏輯錯誤區域。】

“等等,什麽意思?”周末有點慌,“什麽叫‘自動跳過邏輯錯誤區域’?!”

米澤西戴沉吟一秒:“原著裏,如果直接拿到鑰匙,下一步會去什麽地方?”

周末:“小花園啊!所有NPC都在的小——草。”

這是根本不給他們發育的機會,直接投入最後的boss戰了是吧?

而且那些本該在路上結識——或者先行打敗的NPC,因為直接跳過了大段的劇情,現在也都好好活着,而且對他們毫無好感——

周末抖着手就想摸向懷表中的道具選項,将搖籃放出來。

還沒按下确定,被米澤西戴摁住:“別指望你的殲擊機了。之前扶光炸天堂,我跟着一起按了發射,那裏面根本沒有裝載任何一枚炮彈。”

周末:“???”難怪當時小米哥一臉不爽地啧了一下!

瑪德狗系統,我就知道你得藏在什麽地方陰我一下——殲擊機!沒有炮彈可還行!??

周末悲憤之餘倍感心涼,再偏頭一瞅:“……小桃哥,你怎麽一點不慌的啊,匕首都不掏出來?”

這不像你啊小桃哥?

小桃笑得雲淡風輕:“我慌什麽?我有什麽好慌的。”

眼前這條哈士奇,看到了沒?

頭頂上那個冒紅光的彈幕,看到了沒?

【饑餓值:999】

烏望舔着嘴的樣子都因為那條紅閃彈幕顯得兇狠嗜血,令人生畏。

它在明暗閃滅的紅光中安靜回眸,伸出利爪:“餓了,餓了,餓餓餓餓了!”

聽進周末耳朵裏卻變成:穩了,穩了,穩穩穩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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