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滴——”

響亮的提示音如警報般拉響,電子音持續狂怒:

“即将進行自動跳轉!!”

“三。二。”

“一。”

“叮……”

一聲很輕的,像是微波爐停止運作時發出的叮響隐約傳來。

烏望眼前驟然一花,再清晰時,眼前已換了個場景。

這裏似乎是一座熱帶花園,所有植被都長得茂密豐厚。

但它們沒有一株是綠色的,都是飽和度極高的克萊因藍或葡萄紫,間或摻雜幾抹濃郁的桃粉色。

大量的煙霧充斥在花園中,令眼前的景象更加迷幻不真實。

“咕嚕……”烏望冷靜地伫立在原地,四下張望,試圖捕捉到一點新鮮食材。

可惜這鬼地方除了花草,就是樹木。更可惡的是,這濃厚的煙霧裏居然夾雜着一股噴香的胡椒味,聞得烏望越來越餓。

兩天下來就吃了一頓壓縮餅幹的周末也給聞餓了:“奇怪,我還以為有開門殺呢!這怎麽……”

周末的聲音逐漸模糊,像是忽然被拉遠了距離。

烏望困惑地回頭,張望了沒多久就完全遺忘了“要找到兩腳獸”這回事,毛茸茸的尾巴期待地甩起來,垂下頭開始四處聞嗅着前進。

他循着胡椒的味道,一路深入。走了沒多遠,抖動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發什麽呆?喊你半天了。”

烏望擡起頭,看見一道高挑的影子從不遠處的藍紫色樹叢後繞了出來。

煙霧朦胧,烏望只能模糊地瞅見對方向自己招招手,随後搬了把椅子坐下:“快過來,我今早在工作間替你做了條項圈。”

“‘卡西’,怎麽樣?沒把你的名字刻醜吧?”

煙霧逐漸散去,那些色澤濃郁鮮亮的花樹奇異地消失了。

只剩下平滑但堆滿各式零件的地板,狹窄封閉的工作間,還有滿鼻的金屬、潤滑油味兒。

烏望舔了舔嘴,試探着伸爪撥弄了下地上的某根螺栓,鋒銳的爪尖不慎在螺栓上劃出幾道白痕。

“……”螺栓開始顫抖。

烏望:“?”

能動?

——那一定能吃!

它頓時亢奮地一躍而起,一個餓犬撲食,完全将桌臺後那個招呼它的人抛諸腦後:“嗚汪!”

親眼目睹慘劇發生的桌後人:“……!”

桌後的人試圖挽回局面:“別折磨那顆可憐的螺栓了。過來,卡西。來,握手。”

“嗚?”烏望停住撕咬的動作,歪着腦袋,眼神斜晲向桌後的兩腳獸。片刻後,在對方欣慰的注視下……緩緩咬合利齒。

“螺栓”終于承受不住:“吱——!!!”

幻境在這一刻尖叫着崩塌。

冷金屬色的牆壁迅速褪色,那片籠罩濃霧的藍紫色花園重新映入眼簾。

烏望品嘗到一股酸甜辛辣的汁液湧入喉中,小桃夾帶着急喘的厲喝也伴随着暖風入耳:“哈哥醒了——小周!米澤西戴,你不是說拉斐爾蛾的鱗粉可以破解幻覺嗎?!還不快給小周試試!”

原本還空無一食材的花園不知何時竟占滿了怪物。

巨大的藍色毛蟲豎着尖刺般的針毛,腹下接連着百雙慘白的人臂蜿蜒攀爬。

大量背甲呈撲克牌狀的飛行鼈蟲勾着雪亮的彎刀,流淌着涎液向着小桃的方向飛撲。

生死瞬間,時間似乎倏然被拉得很長。

長到小桃能清楚地判斷出,他一個人絕不足以同時為昏迷的周末擋下鋪天蓋地飛來的蟲潮。

長到他隐約在密布的烏黑蟲潮間,瞥見一抹幽藍色的火光。

像是在夏夜裏拖曳出的一道焰火,那抹幽藍色的火光于呼吸間從北一路劃向南,又越出他的視野,在他身後環繞半周,重新連上原點。

“丁零。”

是第一具鼈蟲墜落的聲音。

“铛啷啷……”

是鋪天蓋地的蟲潮墜落如雨,替換了金屬肢節的蟲屍互相碰撞,奏出一場打擊樂。

蟲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疏。

小桃近乎茫然地眨了下眼,遙遙望見最高處的那只巨型鼈蟲身上,伫立着一道血紅色的身影。又過了幾秒,他反應過來,那是烏望沐浴着原本寫着饑餓值的彈幕閃出的紅色警示光。

花園頂端的日光開始顫抖,開始閃爍,然後于某一瞬間,驟然熄滅。

深濃夜色中,唯有那一抹伫立于高空之上的身影,光芒越發濃亮,亮得像是另一輪真正的、劇烈燃燒的太陽,璨耀得他雙眼刺痛,眼淚橫流,無法直視。

【滋……滋——】

【檢測到……副本遭……破壞……】

【……彈……】

一旁的米澤西戴猛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難得失态地提高音調大喊:“卡西!打怪就打怪!不要拆副本!”

這話讓小桃這個老手玩家聽着着實別扭,人生能有幾次聽人這麽喊啊!

上一回他聽人這麽吹牛皮,還是在拍賣行裏聽人談及安魂曲的時候。

周末迷迷糊糊從幻境中掙脫出來,本能地一個噴嚏噴開鼻翼邊的鱗粉,随後睜眼:“——卧槽!怎麽回事!天上有藍太陽在飛!”

“藍太陽?”小桃已經逐漸放松下來,只捉着血刃,随手給幾個漏網之魚補補刀,“我看怎麽是紅太……哦,忘記關技能了。”

周末懵得像一覺睡過了幾十集:“這……怎麽回事?”

“都是些意料之中的事。”小桃不愧是老油條,一臉淡定的樣子活像剛剛看着天空眼淚橫流的人不是他,“你哈哥差點拆了副本,我們現在正在努力為副本保留最後一口氣,好繼續完成隐藏任務。”

“卧槽,卧槽,”周末像個卧槽批發機器,“牛逼啊哈哥!那咱們現在能幹什麽?幫……我是沒那個能力幫哈哥一起打怪物了,要不咱們找找米拉?還有那個什麽核心資料?”

“我已經找到米拉了。”米澤西戴總算退了回來,語速匆匆地說,“現在更重要的是找到梅博士的實驗室究竟被藏在什麽地方,不管是米拉的手術還是隐藏任務,都需要去那裏才能進行。還有卡西……”

“哈哥怎麽了?”周末奇怪地仰頭,望向正踩着一只半殘的鼈蟲,一邊墜落一邊猛猛炫飯的烏望,“感覺哈哥很生龍活虎啊?”

“進行這樣高強度的戰鬥,它的能量消耗肯定很大。從進花園開始,它的肚子就一直在叫了。”米澤西戴單手扯過一具畸形駝背、生有百餘段手臂的屍體,“他在裝死。小桃,綁住他。”

小桃翻着白眼嘟哝“我不是哆啦O夢”,左手卻利索地丢出道具:“【龜甲縛】——別問細節,反正往他身上拍就對了。我們是得抓緊時間找試驗所,哈哥的饑餓值,現在又變成三個問號了……”

烏望恰巧在此時穩穩落地。才挨着地面,就如饑似渴地撲向滿地的美食。

周末:“诶哈哥——那毛毛蟲上有刺——嘶。”

“嗚……”烏望發出一聲委屈的痛呼,但紮了刺兒的嘴巴還是锲而不舍地在刺兒條邊瞎啃,毛腦袋歪來拗去,試圖找到正确的下嘴位置。

周末:“……”

小桃看着人立而起、就差跳着找位置的哈士奇:“……”

小桃面露疲憊:“你們去找實驗室,我留這兒,給哈哥挑挑刺……”

·

好好一個副本,原本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怪物,硬是給烏望一條狗吃空了大半。

饒是如此,在炫完所有不含人類肢體的怪物後,烏望還是眼巴巴地按起了互動地墊:“餓了,餓了,餓餓餓餓了。”

它拿眼神偷瞅幾個兩腳獸,多多少少有點內疚,畢竟整天下來光它一條狗吃個不停了,這三個兩腳獸是一點沒沾食物。

想來想去,烏望慢慢伸爪,将尾巴邊一顆因為過于幹巴而被它嫌棄的食人花苞推到小桃面前。

“……”小桃沉默地看着滾到自己腳前的大粉腦袋,尤其是從粉腦袋裏支棱出來的青色獠牙,幾秒後有點艱難地伸手,撸了撸烏望後背絨軟的毛,“你自己吃就好了,我不餓。”

食人花苞秒沒。

“……”周末一言難盡:“哈哥這确實有點……太能吃了。我在考慮,它是不是那個,就……你們平時看動漫不?它這個狀況很像那個月野——”

小桃擡起頭:“不看。”

米澤西戴:“動漫是什麽?”

周末:“……”

好好好,你們現充你們清高。

周末深吸一口氣:“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哈哥有可能需要的是某種特殊的能量,但是咱們沒有,它就只能靠吃來填補虧損。但是食物能轉化的能量很少,所以它吃多少都覺得餓……”

米澤西戴明白過來:“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想盡快找到實驗室……小周,你覺得原著裏有什麽地點最适合藏身,并且向各處投放怪物,設置近程遷躍點也不違和?”

周末:“……”

近程躍遷點是什麽東西,是物理名詞大辭典裏有的玩意兒嗎?

周末閉緊嘴巴,不想在兩個現充面前露怯,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我知道了!是兔子洞!”

他興奮地一巴掌扇在米澤西戴肩膀上:“你應該聽過啊!兔子洞理論?就那個什麽,哈勃原理!”

“具體的內容我記不清了,這理論被我同桌提起來還是因為前段時間有首叫《兔子洞》的歌特別火……好像說的是什麽,物體一旦進入黑洞的引力場,就會被黑洞吸進去?”

周末撓頭:“我也不知道沾不沾邊兒。咱們,去看看呗?反正從這兒去兔子洞應該也蠻近的,咱們只要出花園——”

他卡住了。

因為他想起,他們不是正兒八經用鑰匙打開門,進花園的。

是系統将他們直接傳進來的。

換而言之,他們現在面臨了和愛麗絲類似的困境:人在花園裏,門鎖着,鑰匙在門的另一端。

——那麽問題來了。

他們是選擇讓哈哥拆門,還是讓小鯊魚洗澡呢?

唉。辦法太多了,好苦惱,好難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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