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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烏望不想賭。它只想趕緊完成副本任務,找到它下本想找的人,然後帶上人麻溜地滾蛋,和扶光一別兩寬:“那你知不知道,柳宅內外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扶光放下胭脂盒,饒有興致地偏頭打量它,“你是不是在嘲諷我?”
“這個問題的答案那麽明顯,系統都做了明示。”
既然副本任務是“查出兇手”,那就說明柳宅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和柳宅截然不同的柳家鎮,自然就是假的。
烏望毫無退讓地回視:“那你問的問題難道不是閑着無聊,只是想逗我解悶?”
“這是什麽話?”
扶光身體微微前傾,向烏望迫近。他臉上挂着說不清是真摯還是危險的微笑,淺蜜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小屋裏漾着暗金色的光:
“狗不就是用來給人解悶的?更何況,我方才的賭局答案并不簡單,你才要好好反省,這麽聰明,是狗狗該有的樣子嗎?”
烏望幽藍色的眸子平靜地凝視扶光:“你覺得狗該是什麽樣子?”
“不知道。應該是會在知道自己做錯事後,可憐巴巴,搖尾乞憐的吧?”
扶光的身體不動,手指卻壓上了胭脂匣輕輕摩挲:“不如你說說,你覺得匣子裏是什麽?”
即便在人群中,扶光的身量也很高。在昏昧的光線中傾身逼近時,總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皮影戲偶。”
烏望巍然不動:“你在周管事屋裏念過恩情錄,裏面寫了皮影戲偶,那只大箱子裏卻沒看見皮影戲偶的影子。”
“周管事對老爺夫人的賞賜之物如此重視,即便她的兒子不承情,她也不可能扔掉皮影戲偶。”
“那她會把戲偶收藏在哪?”
“最好的容器,就是那只同樣擺在箱子裏的西洋胭脂匣。”
“林賬房曾在信中提到過,夫人時常将些西洋來的機巧玩意兒打賞給周管事。”
“可周管事屋子裏,來自西洋的東西除了座鐘,也就只有一只胭脂匣——”
“換而言之,這只胭脂匣,本身也是個‘機巧玩意兒’。”
“所以夫人才會在找借口送禮時說,這匣子只是看着精巧,其實一點兒也不好用。”
烏望的語速不慢,合成語音有時候跟不上,斷句和語氣就顯得呆板僵硬。
扶光似笑非笑地聽着,一直壓在匣蓋上的手指輕輕按開那只舊匣子。
細微的灰塵随着匣蓋掀動在空氣中飛舞,落在匣中的舊紙人和內飾上:“你真不該這麽聰明。烏望——這是你給自己取的新名字?”
“系統錯錄的。”烏望略微有些意外地看着內飾,忍不住往扶光身邊走了幾步,“這是……”
匣蓋上鑲嵌有一塊不大的玻璃鏡。
這倒不是很令人意外,想想周管事提到的“我總忍不住看它”,還很合理。
畢竟以周管事的身份,一只西洋風的胭脂匣還是買得起的,不至于新鮮到看個不停。但玻璃鏡,在柳家就很少見了。
他們把柳宅逛了個遍,看到的全是銅鏡銀鏡,玻璃鏡也就只有這只胭脂匣裏有這麽一小塊。
也難怪周管事會看個不停,還篤定夫人把匣子送給她,是真想讓給她,而不是真嫌匣子沒用。
但是……
“燈泡?還能定時開關?”烏望又伸頭靠近了些,細細看那顆嵌在玻璃鏡角的小型燈泡,以及藏在裝飾下的電路零件,“但這線路……是不是完全裝反了?”
它後頸的項圈很輕地“滋”了一聲,從銘牌側面探出一根很細的操作爪,在扶光微微挑眉無聲驚豔的浮誇表演中,敏捷熟練地更換了新的電源。
舊有的線路因恢複供電而再度運作,但燈泡依舊不亮。可當烏望伸爪将匣蓋按關時,一線亮光又從匣子的縫隙中透出來——
換句話說,原本應該在晚上打開匣子時亮起的燈泡,卻變成了只會在白天關上匣子時亮起的廢物。
“難怪柳夫人說這東西只是看着精巧,其實一點兒也不好用。”扶光驚啧了沒幾秒,目光又落到烏望後頸的項圈上,“上次見面時,你還沒有這項技能。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他說的“上次”,不是上一回的蟲巢本,而是是更久之前的那次兩敗俱傷,不歡而散。
他含着笑輕嘆:“當狗真是可惜了。做個人多好。你沒考慮過嗎?”
烏望冷靜地支棱着操作爪把扶光頂開:“我只考慮過你該挨什麽樣的揍。”
“挨揍?為什麽我要挨揍?”扶光狀似訝異,将胭脂匣又往烏望面前推了推,“難道我沒有提供新的思路嗎?還是說,你沒聽過有個詞,叫做‘壺中日月’?”
壺中日月,袖裏乾坤。最初描述的都是道家神通。
仙人可在一只小小的壺中建成起一方獨立的小世界,日升月落,江河屋宅一應俱全。
“你說,我們如今會不會就身處于……”這樣一方小世界中?
後續的話,扶光并未說出口,只意有所指地點了點手邊的胭脂匣。
一些魍魉幻術看似難破,其實只要說出真相,幻覺就會煙消雲散。
就像之前在客棧中,有人提到“鎮子上不讓生明火,怎麽酒樓裏還點着燈”,下一刻,虛假的幻象就被破除,露出花神燈內燃的其實是鬼火這一事實。
扶光作為在客棧中點出“看破不說破”的人,當然不會輕易說出自己的推測。他還沒去神廟裏逛過,萬一有什麽重要的線索就藏在這個幻境中的神廟裏呢?
扶光看着烏望垂下頭盯着胭脂匣不動,順口又搭了兩句:“這樣一想,之前副本任務裏說的‘得到承認’便好理解了。”
“它指得并不是得到某個具體人的承認,而是道出真相,破除幻術。”
幻術一破,他們恐怕就會立即脫離眼下的柳家鎮,進入到壺外的世界。
烏望擡起頭:“你覺得,壺是……”這個胭脂匣?
扶光沖他挑眉:“這個線路錯得多巧,恰好對上日升日落。”
“而且,你不覺得這麽設計會很有趣嗎?”
扶光滿臉的饒有興致,語氣半真半假:“邪神在真實世界裏拿着真實的‘壺’,壺裏裝了一群莊周夢蝶的人。”
“他們共同做着這個名為‘柳家鎮’的夢,可冥冥之中又有人忘卻不了過往,執念凝聚出了一只假壺。”
扶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倒在一旁的周管事和敞開的胭脂匣。
“她恐懼、憤怒、歉疚、迷茫……于是在‘柳家鎮’這個夢境中,又生造出一層名為‘柳宅’的夢中之夢。”
“她戰戰兢兢地在其中還原她記憶裏的柳宅,包括那一只夫人賞給她的胭脂匣子。”
周管事在夢中一遍又一遍地吊死自己,試圖贖清內心的罪惡感。
而後,那些柳宅的故人們,同樣也在念念不忘中踏入了這場夢中之夢,來赴這一場未了的舊日冤債。
一層接着一層的夢境,從裏到外,嵌套出柳宅、柳家鎮、真實三層世界。
種種疑雲串聯成一條清晰的邏輯線,一切謎團都撥雲見霧——
比如為什麽柳宅中的人都長得一模一樣,生着細吊眼?
因為壺中的柳家鎮衆人心底隐約知道自己的現況,卻又不敢說破。唯有在夢境中,才能還原出心底最恐懼的現實——他們正被關在胭脂匣做成的壺中,附身于一張張皮影戲紙人身上。
再比如為什麽花神每次捉人,都會出現所謂的“花神吞日”的現象?
因為邪神在壺外掀開了法寶的蓋子,于是壺中人得以仰頭窺見外界的現況——一片漆黑。
其實仔細想想,這片漆黑也挺熟悉的。不就是上一個本裏見識過的曠野的模樣嗎?
“你要不要大膽猜測一下,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
扶光半點兒不急。烏望在屋子裏左翻右找,他反倒坐到床邊,用金弦撥了下白布衫少年的臉,垂下視線端詳。
“有什麽可猜的。外面黑成那樣,應該都陷入曠野了吧。”
烏望背後的機械爪丢開那些堆積在床上的香料包:“邪神也不是喝空氣就能填飽肚子變強大的。”
“祂要吃人,或者生魂。可外面的環境又不适合活人居住,無奈之下,祂也只能就地取材,造出一壺洞天,将幸存者丢進壺中,當做口糧飼養。”
烏望原本還想過,柳家鎮上的這些鎮民到底是有肉身的活人,還是依附于皮影戲人的生魂。
但這個疑問只持續了不到數秒,它就回憶起了當初剛進酒樓時,掌櫃說過的話。
不可生明火……什麽東西最怕明火?
——紙人啊。
就連傑克的技能為何會失靈,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畢竟這個胭脂匣制成的壺中洞天裏,只有滿滿一匣子的紙人,還有附着在紙人身上的生魂。傑克作為一個只能操縱屍骨和亡魂的亡靈法師,當然召不來他能用的資源。
“那現在,副本任務是不是就只剩一個謎團了?”扶光收回壓着少年臉龐的金弦,“當年害得柳家上下被誣陷的人是誰。”
烏望丢開這屋子裏最後一樣有可能藏東西的麻袋,淡定地瞥了眼渾身都透着心虛、恐懼和謊言的白衣少年,反問扶光:“你覺得是誰?”
“我猜是他。”扶光撐着側臉,斜睨着地上的少年,“侍奉邪神啊。什麽樣的人樂意做這種事?”
“要麽是周管家這種一心想要贖罪的。要麽,就是心虛無比,只想遠遠避開苦主的犯人。”
他興致盎然地看着少年身上的白衣:“根據我過往的經驗……心虛成這樣的人,非但想要避世,還會拼命栽贓推诿,試圖掩飾自己的身份。”
“你看,他在明面上和老婦人是母子,那他必然不是周瑾。”
“他拿着做木頭玩具的鑿子,穿着白布衫見人,那他必然不是愛玩成性、衣櫃裏放滿白衣的玉露。”
“那他還能是誰?”
地上的母子倆先後發出一聲夢呓,似是要從昏睡中蘇醒。
原本還優哉游哉坐在床邊的扶光一秒站起,眨眼沒了蹤影,只遙遙從熏香的房間傳來一句:“差點忘了,我們還該薰着香呢。”
後屋的門扉大敞,落寞地随着被推開的慣性扇動了兩下。
烏望:“……”
它瞅瞅地上躺得歪七豎八的母子,看看翻得滿地都是的物證——
果斷蹿回自己的屋子。
指望它收拾是不可能收拾的,它只是一只小狗勾。
它擡起後腿踹上屋門,剛往熏香的方向邁了一步,隔在它與扶光房間之間的假窗被人“吱呀”一聲推開。
扶光手肘抵着窗臺,眉眼含笑地托着下颌看它:“今晚就可以去神廟了。很快就能和你的‘主人’重逢,激動嗎?”
烏望:“……”
它不激動。它只想知道是哪個天才蓋的屋子,為什麽要在兩個房間的隔牆上挖扇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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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