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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後屋遙遙傳來母子倆的驚慌聲,不出數秒,一道腳步聲蹒跚跌撞着靠近。
扶光在烏望的死亡凝視下施施然将敞開的窗戶關上,緊接着,隔壁的房門就被老婆子重重拍響:“外鄉人,外鄉人!”
隔着一扇紙窗,烏望能清晰地聽見隔壁的床吱呀一響,過了片刻,又響了一聲,像是床上的人被驚擾了好夢,翻了幾番才不情不願地下床開門。
扶光睡意朦胧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怎麽?是要提前入廟嗎?”
“什麽?入廟不可以提前,不可以……”老婆子神經質地念叨了兩聲,又質問,“方才發生了什麽?你剛剛在做什麽?!”
“我?我在睡覺,”扶光的語氣是十足的茫然,“剛剛發生什麽了嗎?花神提前顯靈了?”
真不能怪老婆子好糊弄。扶光的語氣實在太真了,哪怕是烏望這種親自和扶光一起幹了壞事的,都恍惚了一瞬。
老婆子:“……真的嗎?”
扶光:“真的。但我現在被你吵醒了,睡不着了。真的不能現在就去廟裏嗎?坐在這裏幹等很無聊。”
老婆子還沒接話呢,扶光圖窮匕見:“不然,我們聊會天吧。我想多知道一點關于花神的情……故事。”
烏望:“……”
……你剛剛是不是差點要說“情報”?
被迷暈的苦主找上門,非但糊弄苦主,甚至還要套苦主的情報。
以前常聽人說成大事者不能太要臉,烏望覺得扶光是個幹大事的。
扶光窸窸窣窣地似乎掏出了什麽東西:“比如,在來廟裏長伴神明的前輩中,有沒有一個人長成這樣?”
“?”烏望的耳朵一下豎了起來。
它的房門被人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像是在暗示它仔細聽,問得是它關心的事。
老婆子:“什麽長成——這不是邪神的新郎嗎?”
烏望:“?”
烏望:“——????”
“噗。”
走廊裏頓時傳來扶光忍笑的聲音:“他怎麽就成邪神的新郎了?難道入廟的人,還得侍寝?”
“胡說——不是的!入廟只是單純做神明的仆役,以往被挑選入廟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怎麽可能是為了侍寝挑的?!”
老婆子的音量只拔高了一小會,很快又不太自信地降了回去:“我也不清楚他和花神大人之間有什麽糾葛……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還沒在這廟旁當看守呢。那應該……是在一個夢……裏……?”
老婆子的聲音漸漸變了:“夢……那是夢嗎?”
扶光用溫柔的安慰引誘:“別急。不論是不是夢,不如都描述出來,說不準有助于回憶呢?”
扶光沉穩的腳步聲從走廊進了屋,又從屋裏走出來,“咯噔”一聲輕放了一張板凳,體貼地關懷:“坐着想。你當時看見了什麽?如果沒有頭緒,不如先從地點開始回憶?”
烏望走到門邊坐下,額間的三把火都快被皺成一把火了,尾巴在身後有些煩躁地輕輕橫掃。
隔着一扇房門,它聽見老婆子夢呓似的喃喃:“那好像……也是在神廟裏?”
“但是那座廟很黑,好破舊,到處都是破損和蜘蛛網……神臺上還坐着好多道影子……在廟殿四壁圍了一圈!”
她的語調變得倉皇:“那個小夥子……好像是廟裏唯一的活人,可是他太白了!而且靠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我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喘氣,然後——”
老婆子忽然哽住了,寂靜幾秒,從嗓子眼中擠出一聲近似呻.吟的哭腔:“然後,那些影子抓住了我,抓住了我身邊的老爺、夫人、金風——我想起來了,我想起——”
門外金光一閃。
透過糊着窗棂紙的門,烏望聽見扶光低低了道了句“抱歉,還不是時候”,而後收起光弦。
時間就像在老婆子身上倒退了一般,她頓了一下,毫無察覺地繼續幾分鐘前的話:“……還沒在這廟旁當看守呢。那應該……是在一個——”
這一次,扶光打斷了老婆子的回憶:“既然不清楚他和花神之間有什麽糾葛,為什麽叫他花神的新郎呢?而且……鎮上的人看到畫像以後,态度也都很奇怪。”
扶光仿佛在烏望肚子裏裝了個監視器,問的問題都恰好踩中烏望心底的疑問:“他們也認為,他是花神的新郎嗎?”
老婆子被轉移了注意力:“以前,是有過很多人來神廟前張望,問他們就說做夢夢到了這裏。還說廟裏面坐着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小夥子……後來也不知誰先講的,說花神多半是位喜歡俊俏男子的女神,夢中那個坐在花神廟中間打盹的小夥子,就是被花神眷顧的新郎……”
換而言之,只是一場以訛傳訛罷了。那位“小夥子”沒跟花神發生什麽不可言說的事。
“……”烏望頓時松了一口氣,又感覺胸口堵得慌,在屋裏煩躁地轉了幾圈,聽見扶光三兩句哄騙走了老婆子,沉穩的腳步聲轉回隔壁熏香房。
它頓了幾秒,冷靜地擡頭看向那扇隔窗。
果不其然看見扶光推開紙窗,搭着窗臺笑晏晏地看它:“是我誤會了。原來不是來改行的,是來談情說愛的。給邪神做新郎,聽起來也不——”
扶光反應迅速地向後一撤,躲過劈頭蓋臉撲來的香灰:“怎麽還生氣了?”
烏望沒答話,它在想扶光之前的問題。
做人多好,它是挺想做人的。
它已經想好了扶光的一百種揍法,就差一雙手來實施。
扶光叩了叩窗臺:“按照周管家的意思,你想找的人不在這個神廟裏,就在現實世界中的神廟裏。”
“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吧,今晚未必輕松。”
·
熏香的小屋又小又暗,烏望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覺得尾巴異常礙事,一會兒壓着耳朵不舒服,連五分鐘都沒睡着。
翻得床都快塌了,房門才終于被人敲響:“到子時了,兩位外鄉人,可以進廟了。”
烏望早等得不耐煩,從床上一躍而下。邁着毛爪出門時,發現那個白布衫少年不在,只有老婆子一人打着一只昏褐色的燈籠,神色有些矛盾地站在門口。
自厭、痛苦、絕望……種種糟糕的負面情緒從老婆子身上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幻化成尋常人肉眼不可見的黑色煙霧,萦萦袅袅地飄散入空氣中。
又像是被某種不可抗力牽引着,悉數鑽進烏望的眼睛。
那兩簇幽藍色的磷火像被濺了火星子,迅速且輕微地蹿了一下,又被烏望平淡地眨眼炸滅。
他沒拒絕這些黑色煙霧的靠近,反倒順勢走得離老婆子更近了些,那些黑霧頓時被吸得更快,眨眼就徹底幹淨。
“?”走在烏望身邊的老婆子有些茫然地擡起頭。
原本因為“進廟的人從沒出來過”“我這是不是又在送兩個年輕人去死”“可我要是不送,花神大人還是會在鎮子中加倍的挑人侍奉”這些矛盾思考而産生的愁緒驀然遠離,只餘下一片久違的輕松。
“我就送到這裏啦。”老婆子站在神廟門口,将燈籠交給扶光,猶豫再三還是低聲勸道,“花神是我們柳家鎮的神明,實在不需要你們兩個外鄉人來伺候。”
是福是禍,都應該讓柳家鎮的人自己擔着——這話還沒說完,老婆子就眼睜睜看看那兩個外鄉人大步流星,一個比一個急地趕進廟門。
“吱呀——”
刷着紅漆的廟門被扶光推開,與此同時,烏望耳邊響起一聲熟悉的提示音:
【叮!】
這聲提示不止從它脖頸間的懷表中傳出來,也同時從廟宇中傳出來,甚至還不只是一兩聲:
【玩家H7834577因提交錯誤答案,暴斃。】
【請謹慎作答。】
【玩家H3447878因提交錯誤答案,暴斃。】
【請謹慎作答。】
【恭喜玩家李聞,提交答案成功!】
烏望和扶光不約而同地止步。
烏望的懷表傳來李迩的通話邀請,響了三秒,自動接通。暴躁的聲音咆哮着傳出來:“我操他——之前交錯答案暴斃的那個玩家,是李聞一早派出去的!!”
李迩的聲音充斥着暴怒:“我就說,這幫家夥身上怎麽一件保命的道具都沒有?!李聞這混賬,從一開始就分了一撥人出去,蹲在神廟裏等着第一個交答案呢!!”
對面傳來顏洄安撫李迩的勸說聲,小桃冷靜地接過話茬:“不能全怪老大。李聞從一見面起就用道具給老大上了debuff,所以老大才沒注意到這個問題……我的技能沒掃出來,我也有錯。”
“我們這邊剛蹲完點,整個白天進主卧的人,除了柳家夫婦,就只有三個,金風、玉露和周瑾。”
扶光盯着神廟內輕笑了一聲,笑意不達眼底:“難怪。上一次玩家暴斃,應該是李聞讓藏在外面的人提交了‘周瑾’這個答案吧。”
這次為了趕在前面搶到最高任務貢獻率,李聞又在排出正确答案前直接讓手下以命試錯,終究還是讓他試到了。
李迩顯然還處于那個debuff的影響下,沖着李聞怒罵:“你倒是豁得出去!把所有的保命道具都交給外面的兄弟——呵,是為了表示你們這些進柳宅的人,也和他們一樣在以命相搏嗎?!好算計啊李聞,你怎麽不親自去神廟守着呢?這樣不是更能收買人心嗎?!”
李聞冷靜的聲音與李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是收買人心,是必然的選擇。我承諾過兄弟們,一定會帶他們回家。所以這個本的獎勵,我們必須拿下,我也必須不能死。別忘了我的技能,它是唯一一個能帶所有兄弟全部回家的希望。”
他和李迩相似的聲線裏多出幾分諄諄教導的意味:“吃一塹長一智,兒子。把這當做是父親給你上的一堂——”
【叮!】
系統的通報聲再次響起,打斷了李聞的話:
【尚未完成全部條件。請玩家繼續努力。】
李聞:“?!”
隔着懷表,李聞忽然聽到一聲很冷的呵笑聲。
譏嘲、厭惡……不知怎的,他忽覺後脊一涼,一種強烈的不詳感浮上心頭。
而發出嗤笑的烏望已經一爪踏入神廟,掃看了一圈神廟中的人。
看打扮,這些應該都是李聞派出來的兄弟。三個人毫無聲息地橫倒在地上,躺得歪七擰八,也沒人為他們整理一下屍首。
倒不是不講情義。
是這些活下來的人,早已失去了替別人打理遺體的能力。
廟殿之間,黑霧翻滾。
唯二活下來的人渾身鮮血,在聽聞通報聲後睚眦欲裂:“尚未……為什麽會尚未?!不,我不要再繼續,不要努力,我——”
他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比起活人,更像是兩具已經被絕望掏空的行屍走肉:“沒有機會了……出不去的……都出不去的,所有人都會死在這個副本裏!死在這個游戲裏!!我們回不去的!!!”
濃稠到人類肉眼可見的黑霧滾滾湧動,毫無憐憫地灌注、侵入人體。
這兩個人已經在這樣稠郁的黑霧中熬了太久,耗掉了所有能夠保命的道具,如今毫無遮擋地浸泡在這汪絕望與憎惡的黑海中:“好累……好痛苦……”
他們的聲音一時疲憊蒼老,一時尖細得像小姑娘,像在同一時間有無數道絕望憎惡的靈魂擠占在軀殼內,意識的洪流将他們微小的意志沖刷殆盡:
“我們,想放棄了。”
最先倒下的,是那個靠在神臺邊的男人。
他胸口中央插着一柄匕首,身體靠着神臺滑落時,神情甚至是釋然輕松的。
再後來是那個靠在廊柱邊的。
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将早已傷痕累累、不知之前撞過多少次的額頭狠狠撞向鮮紅的廊柱,伴随着一聲清脆的骨裂聲,爛泥般滑倒在地。
神廟的大門緊閉着,殿內本該沒有一絲風,可此時卻呼嘯出一團龍卷。
是那些黑霧,在失去目标後像被虹吸一般卷入烏望的眼中,只眨眼間,整個被黑海吞沒的大殿就幹幹淨淨,空曠敞亮。
“?”扶光難得露出幾分真實的訝異,緊接着又變得恍然,夾帶着有些複雜的情緒輕嘆了一聲。
烏望沒搭理扶光的感情變化,銳利的目光在神廟中逡巡了一圈。
除了神臺上醜得驚人的神像,什麽也沒有。連把能坐人的座椅也沒有。
——那它要找的目标,就不在幻境中的神廟裏,而是在現實中的神廟——
還未在腦中過完這條邏輯鏈,烏望先一步反身飛撲。利爪及時恰好地将扶光的話堵回口中,下一秒又被七根金弦重重彈開。
狂風乍起,滾滾黑霧從烏望體內翻湧而出。扶光手撫金弦,周身熹光環繞,黑霧不侵。
他們幾乎同時對望了對方一眼,同時争搶着開口:
“花神以西洋胭脂匣為‘壺’,此間世界乃是壺中日月!”
“這裏是西洋胭脂匣中的世界!”
陰風過境,土地巨震。
神廟的屋頂在震動中墜下砂石磚瓦,而烏望和扶光依舊緊緊盯着彼此,下一瞬,驟然攻向對方!
幻境在分崩離析,真實在逐漸靠近。
他們在天崩地裂中兇性畢露地撕咬或絞鎖着對方,黑霧與金弦的光交織纏繞,一路滾穿搖搖欲墜的幻境神廟,又一頭撞入真實的神廟中。
身後有一波接着一波的生魂和玩家脫離幻境,落入真實的破敗神廟。
有人在驚呼“怎麽撞進曠野裏了!”,有人因為曠野中黑暗的侵蝕凄厲慘叫。
橙紅的火光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轟然燃起,光芒沖天。系統的公知信息被做成彈窗……
這些就在近處發生的事,似乎此刻離他們很遠。
一切就像在蟲巢神座前的再現。
烏望的利爪按壓在扶光頸側的大動脈上,扶光雙手間的鎖鏈絞鎖着它的脖頸。
扶光緊壓着它,微涼的鼻尖幾乎抵着它的鼻尖:“怎麽不裝了?”
“之前的合成音,不是用得很順當嗎?”
“怎麽現在又敢用本音了?”
扶光溫柔地笑,笑得眼底一片森涼:“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當一條狗呢。”
烏望幽藍色的眸子冷冷地劃過扶光的面龐,又望向破敗神廟的大殿。
神臺上黑影盤亘,邪神多生的手臂與四肢伸展着,纏繞着,擰成叫人作嘔的姿态。
祂們亢奮着高舉雙手,像是在進行一場禮拜,高吟一首贊歌。
地面上,更多的黑影匍匐着,蠕動着,朝聖一般攀爬向大殿中央的那把交椅。
整座神廟破敗不堪,唯有那把靠椅嶄潔如新。
一道瘦削修長的身影安靜地靠坐在交椅上,右手撐着下颌,雙睫垂閉,像只是打了個盹。
下一秒。
鎖鏈中的狗軟軟地滑倒下去。
而斜靠在交椅上的人,驀然睜開了雙眼。
他神色恹恹地半垂着眼皮,濃黑長直的眼睫掩着幽藍色的眼眸。
扶光站起身,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在笑還是在譏諷:“你看,我之前說什麽來着?”
“當年你和我見面,究竟為何要戴一張連眼睛都被遮住的面具?長得醜?還是很有名,不想被人認出來?還是……”
來不及眨眼的功夫,扶光遽然間閃現在交椅前。
冰冷又溫燙的鎖鏈抵着烏望的脖頸。
扶光慢慢挑起烏望線條淩厲的下巴,直視入那雙盛着磷火般的眼眸:“還是長了一雙只要見過第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不論怎麽僞裝,都會被認出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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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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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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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