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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今日,家裏人多,堂屋的一張方桌坐不下,柳母又擡了三張桌子出來,放在了院子裏,堂屋放不下。

如今雖說是冬日,可今日飯菜豐盛,又是一大幫人一起圍着,倒也不會太冷,院子裏吃飯也無所謂。

開飯之後,陳初陽不想去堂屋的桌上,他發現家裏親戚也不是個個都是好相與的,有的嘴巴也壞,堂屋那桌盡是些長輩,要說他幾句什麽他也不能反駁,于是就拉着柳春風還有林歡一起,同柳母還有大姑她們就在竈房的小桌上吃了。

“他大姑,你怎麽也不上桌啊,忙活了一天了,怎麽還要擠在這竈房裏。”柳母覺得在竈房裏吃飯委屈人,大姑卻不覺得,她拍了拍身前的桌子,不在意的說道:“這不是桌子是什麽啊?再說了,都是一樣的菜,咱們這裏還多了一道呢。”

陳初陽挖的竹筍雖然不少,但今日家裏人多,竹筍上桌也就是一人一筷子的事兒,大姑幹脆沒做,只剝了兩根出來,過水之後做了道鮮筍炒肉,也就這麽一盤子,就在他們的桌上。

柳母也就算了,上菜的時候,陳初陽自然是要幫忙的,便同柳母說了,就他們這裏有筍子吃,還說了明日給柳母炖筍子吃。

“哎,也好,在這裏幾個孩子能自在一點。”竈房有三個小哥兒,陳初陽也就算了,他已經嫁人了且還是主人呢,旁人應該不會多嘴什麽,但另外兩個難免會被人說道一下,還是躲着那些碎嘴婆娘一點好。

老話說得好,冬至至長夏至至短,冬至之後,日頭開始變長,如今馬上臘月,得要戌時過一刻左右才會天黑。飯後,好些人又在柳家待了一會兒才走,等到大姑他們都走了,也快到亥時了。

今日,就大姑他們待的時間長了點兒,張東平差不多天黑才到,他娘給他留了飯,他吃好了之後,他們一家人留下烤火,也是趁着烤火的功夫,陳初陽故意提起了張東平親事,大姑提到林家,張東平一點多餘的話都沒有,就說了三個字‘挺好的’。

有他這句話,陳初陽心裏就有底了,他想着明日同林歡一起上街的時候,就和人說這個好消息。

下午些的時候,陳初陽說了明日要去鎮上,林哥兒也要去,柳春風便說他也去,于是三個小哥兒約好了,明日一起上街去。

晚上柳群峰得知他們三個要一起上街,讓陳初陽将黑娃也帶上,可隔日早上,黑娃知道他哥不去,就他小哥一個人去,他也不去了。

“那你在家幫我把小白牽出去遛一遛,到水溝附近讓它吃點新鮮的嫩草。”陳初陽的小馬最後還是決定叫小白了,它雖然大多毛色都是黑色,但陳初陽想着,它身上不是也有一點白嗎?小小的一塊白色所以是小白,這名字很合适。

放馬可是黑娃幹慣了的活兒,他巴不得帶着馬兒出去溜溜,立馬答應下來還挺樂,陳初陽一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想什麽,“記得讀書啊,別只顧着去外面瘋了。”

“哦。”黑娃這回的回答明顯就沒之前爽快的,柳群峰在邊上看笑了,還替黑娃說上話了。“我家黑娃又不是要去考狀元,他現在已經很厲害了,認識不少字,還會打算盤,再多識些字去鎮上做個賬房先生都行了,你別整天盯着他讀書了,讓他玩玩。”

柳群峰這話簡直是說到了黑娃心坎上,他嘿嘿笑着跑了,想來應該是去牽馬去了。

黑娃一走,柳群峰也往二叔家裏去了,他去問問他二叔跟不跟着春風去鎮上,他今日有些事情,不能跟着他們一起去。

二叔昨晚上就聽柳春風說了,要同陳初陽一起去鎮上,得知柳群峰不去,他自然是要去的,也正好的買點東西回來。

二叔帶着他們上街之後,沒跟着他們亂轉,他去了朋友的鋪子上,陳初陽一聽二叔不跟着,還要去菜市場,便讓人幫着去定一只鴿子,他們逛好了之後,他去拿鴿子順便給錢。

二叔答應之後,又喊他們買好了東西就去那裏找他。

柳春風巴不得他爹不跟着,趕緊應了就拉着兩人跑了,看着兒子歡快的背影,二叔只能嘆氣,死小子!還嫌棄上他爹了。

林歡心心念念要去買頭繩,幾人一離開,他就拉着他們往正街去了。

林歡的頭繩要麽是他自己做的,要麽就是在雜貨鋪子買的,都便宜得很,他覺得柳家小少爺頭上的漂亮發帶,應該要好些的鋪子才有得賣,不然他也不能沒見過。

鎮子的正街,平日裏沒有雜貨市場熱鬧,只有節日才會人流湧動,從各個村子趕來買年貨的人,會将街道擠的水洩不通,

幾人往着一個裝修氣派的飾品店去了,店裏的東西倒是沒讓人失望,讓林歡都要挑花眼了,覺得哪個都好看。

陳初陽沒想要買東西,便只是随便看看,林歡終于選好的東西之後,陳初陽還以為他們要走了,可等到詢問夥計價錢的時候,林歡一聲大大的驚呼,将一邊看着一條黑色發帶出神的陳初陽都給吓回神了。

“這麽貴?你們咋不去搶錢啊!”林歡原以為一條發帶罷了,頂多六文八文的,他買的頭繩一文錢兩根呢,可這裏竟然要賣三十六文,這也太貴了!“不要了!”

林哥兒一邊搖頭,一邊瞪着他身邊也是一臉嫌棄表情的夥計,最後見夥計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麽,他雖然聽不清,但知道夥計在罵他,他氣得立馬就要走。

陳初陽趕緊追去安慰他,一邊的柳春風想了想将那頭繩買了,然後趕緊追出去了。

林歡方才看上的是一條同柳春風頭上差不多款式的發帶,只是顏色是天藍色的,東西已經挑好,柳春風給錢又痛快,追出去也是眨眼的事,可柳春風沒想到,林哥兒竟然不要他白送的東西。

“我不要!你買的也是花了冤枉錢買的啊,又不是撿來的!你要的花色頭繩我會給你做的,但是這個我不要,走!我們去退了。”林歡抓了柳春風手裏的東西,就疾步往飾品鋪子去了,柳春風和陳初陽自然要趕緊追過去。

兩人和林歡是前後腳一起到的,柳春風回去的時候,還在糾結要怎麽退貨,可踏進門就看見,林歡直接将東西往那夥計手裏塞,喊人退錢。

“剛買的,我們不要了。”林哥兒聲音還挺大,一點聽不出心虛害怕。

柳春風原本覺得退東西麻煩又難為情,可他看着林哥兒那樣子,卻覺得,這事情好像也沒他想的那麽複雜。

兩人趕緊去到了林歡身邊,那夥計看見爽快的買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柳春風便開口道:“不好意思,可以幫我退了嗎?我是買給他的,他不喜歡,買了也沒有用。”

夥計好不容易賣出去的東西,自然不會退,他咬定了賣出去的東西沒有退回的道理,柳春風見夥計态度強硬又開始猶豫,倒是林歡一直堅持,一副不退他錢不罷休的樣子。

“你要是不退我們錢,我就守在你們店門口,說你們是黑店,剛買的東西也不能退!”

“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夥計被林歡惹毛了,甚至都握了拳頭,可他顧忌着店裏的其他客人,話音到底壓得很低,只有身邊人能聽得見。

夥計大概是覺得,只一個小哥兒罷了,一威脅肯定就怕了,可他沒想到一個哥兒膽子竟然這般大,聽了他的威脅,不止沒怕,還将他的威脅給嚷嚷了出來。

兩人真的鬧了起來,自然惹來了旁的客人主意,這個時候,鋪子的掌櫃剛好回來。

“混賬東西!有你這麽做生意的嗎?”掌櫃一來,草草聽了幾句就知道了怎麽回事,他趕緊訓斥了夥計,接着接過了夥計手裏的東西,只看了一眼,便自己去拿了銅板出來,客客氣氣将三十個銅板遞給了林歡。

掌櫃去拿錢的時候,夥計已經吓得不敢說話了,就盼着那幾個祖宗拿了錢趕緊走,可他沒想到林歡接了錢竟然細心數了起來,且數完之後還對着柳春風笑。

“春風,你好厲害啊,還給講了六文錢,不過三十文也很貴,和三十六文沒啥和區別。”要是二十就好了,二十他呀咬牙就買了算了。

林歡說着話的時候只有滿臉佩服,之後将點清的錢遞給柳春風,卻見柳春風皺着眉頭,滿臉的為難,可他們沒看見的是,與柳春風的為難相比,一邊的夥計已經吓得渾身都在發抖,而一邊的掌櫃已經面如鍋底。

明明已經在招呼旁的客人的掌櫃,卻是又去拿了六文錢出來,再次賠着笑臉将銅板遞到了林歡手裏。這一次,柳春風在所有人之前反應過來,他小心的看了一眼那個一臉心虛的夥計,才趕緊的同陳初陽他們出去了。

陳初陽琢磨一會兒也就明白了,倒是林歡出了鋪子還在拉着柳春風問,方才到底怎麽回事。柳春風這會兒沒在飾品店,也不害怕了,趕緊同林歡說了緣由。

“你是說那個夥計貪錢?将三十文的東西賣了三十六文?自己拿六文放兜裏?”林哥兒有點不相信,怎麽會有這麽大膽的夥計啊,不怕丢了手裏的活兒嗎?萬一被發現了,人家不請他了,不是損失更大?

“沒錯,就是這樣。”柳春風點頭,覺得林哥兒一下聰明一下笨,能想通這彎彎繞繞,怎麽白給的東西還不要呢。

林歡對着柳春風一擺手,苦着一張臉道:“你不知道,我要是敢拿這麽貴的東西回去,不管是自己買的還是旁人送的,都要挨罵的。自己買的我娘會怪我亂花錢,別人送的,我娘要喊我送別的東西回去,我可舍不得花這麽多錢買個頭繩,我不要。”

“哎。”林歡長嘆一口氣,正看着街邊出神,陳初陽将話接了過去,“怪不得他不肯退,因為咱們退了東西,等于他沒了六文錢。”

“是啊,那人膽子可真大。”林歡還在感嘆那個夥計膽子大,陳初陽卻一下子想到了家裏的事。

怪不得他相公便是費時費力,也要讓黑娃下山來學本事呢,他在山上有那麽多的土地,若是交給外人管着,還真的是不放心啊。

陳初陽正想着山上土地的事,林歡指着旁邊一個挑腳貨郎走不動道了。“是雲片糕啊,可好吃了,我們買一點吧。”

雲片糕是白米做的,且做工也複雜,價格不算便宜,比糖糕還要貴些,因此村子裏少有人家會給孩子買,只有秋收家裏寬裕,還有過年全家喜慶的時候會買。

幾人去到貨郎身邊,柳春風幹脆的掏了二十文錢出來,直接買了一包。

“一包咱們三個夠吃了,一會兒還得吃別的呢,你們別買了。”柳春風說着話已經開始拆着紙包,一人分了一塊給他們。

一塊雲片糕大概兩寸長,厚度卻沒有一寸,但就這麽點厚度,卻是至少十來層薄片壓在一起成塊,吃的時候可以直接一口咬,也能将之一層層揭下來,但不管怎麽吃,嘴裏的香甜味道是不變的。

冬日的大街上,人流沒有那麽多,三人并排走着,嘴裏吃着糕點,就連吹在身上的風都沒有那麽冷了。

林歡吃完了手裏的糕點,正舔着指尖的殘渣,眼前又出現了一塊。他愣愣接過之後,卻只聽身邊的柳春風說道:“放心吃吧,這糕點又不是旁的東西,吃到肚子裏你娘看不見的。”

“嘿嘿~是哦。”放心接過,林歡又美美吃了起來,相比已經放心吃東西的林歡,陳初陽這會兒卻有些懊惱。

嘴裏的糕點軟糯細膩,酥香軟滑,而且還不粘牙,便是老人家吃着也合适,他方才怎麽沒有想起來給他娘還有阿奶買一點啊。

心裏雖然懊惱,但東西還是要吃的,吃着吃着陳初陽便将最初的懊惱給忘了。

因為他們之後去了雜貨市場,又在市場裏吃了豆花還有鍋盔。

吃豆花根本用不上牙,喝到嘴裏之後,直接一抿嘴就能吞下去。

三人方才吃了一路的糕點,如今一口熱乎乎的豆花吞下去,嗓子肚子甚至全身都舒服了。甜豆花順滑,鹹豆花麻香,三人一人喝了兩碗,甜鹹各一碗,等到結賬的時候林歡搶先給了錢。

他白吃了人家的雲片糕,自然要情人吃豆花的。

之後,三人去拿鴿子,順便去找二叔同人一起回家,路上又遇見一個鍋盔鋪子。看着鍋爐裏冒着呲呲聲響,聞着聲響處傳來的陣陣香氣,陳初陽走到了鍋爐旁。

“老板,給我裝十個鍋盔,甜鹹各五個。”陳初陽話落就開始給錢,這可把一邊的柳春風和林歡吓壞了。

“初陽,吃不了吧?”林哥兒一臉害怕,美味的鍋盔這個時候也不美味了。

見林哥兒這個樣子,陳初陽就是他誤會了,“我們一人吃一個,剩下的我帶回去。”豆花就算了,不好帶,但鍋盔方便啊,總是要給家裏人買些回去的。

鍋盔,甜鹹都是一樣,三文錢一個,陳初陽給錢之後,林哥兒樂呵呵道:“我花的錢最少啊,我回家給你們做頭繩吧,我頭上這樣的。”豆花一文一碗,三個人也才花了六文錢,林哥兒覺得自己占便宜了,就想再給人做些什麽。

陳初陽自然是不喜歡愛占便宜的人,可什麽都算的清清楚楚這關系也就親近不了。想到林歡和家裏表弟的事兒,陳初陽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小心沖人說到:“你将來也是我弟弟呢,你再算這麽清楚,我生氣了啊。”

“初陽!”林歡一下想到了張東平,臉色迅速紅了,陳初陽笑得不行,繼續逗他,“來,先喊聲小哥聽聽。”

陳初陽本意是逗人,可林哥兒竟然真的靠他身邊,挨他耳朵邊小聲喊他,“小哥。”

“哈哈哈!哎!”陳初陽答應的爽快,林歡臉都快紅成了猴子屁股,一邊什麽都不知道的柳春風,這會兒才知道林哥兒和張東平的事,也跟着笑了起來。

三人今日算是玩了一天,家裏的柳群峰卻幹了不少事。

家裏前些日子開始挖紅薯了,如今紅薯堆得屋檐下的臺階上都要放不下了,他準備讓人将家裏的窖坑打理出來,再讓人在屋子旁邊搭個棚子,直接将挖回來的紅薯堆到棚子裏算了,免得院子看着亂糟糟的。

家裏的事情安排好,柳群峰還去了大姑家裏一趟,他要看看陳繼安的家具做的怎麽樣了,同大姑父一起商量半天,之後又去了陳繼安的屋基那裏。

如今,這裏可真說的上是屋基了,因為早先那快光禿禿的地,如今已經有了地基的雛形,這地基一打好,砌牆可快得很。

畢竟柳家有錢,可以直接從鎮上的磚廠運石磚回來,也能多請兩個砌牆師傅,如此到了年底,這屋子定能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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