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一縷一縷的灑下來，榆川中學的學生們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或單獨或結伴走進學校。

門口檢查的老師眉頭一皺，攔住一個學生，

“這位同學，夏天應該穿夏季短袖校服，不要穿秋季的校服外套。還有頭發也要紮起來。”

被攔住的是個女生，齊肩的頭發，有幾绺頭發散于額前，恰擋住了左額頭。

程望星瞥了一眼嚴肅的老師，随意點了點頭，走進學校。

跟着其他學生，她走到一個黑磚白瓦的教學樓前，與其他教學樓不同的是這棟上面有一個數字“2”。程望星上樓，找到了105班。

走進鬧哄哄的教室，程望星還未站定，面前的男生往旁邊一躲，一瓶墨水就直直地朝這邊飛來，黑色的墨不偏不倚的将圓形校服徽章染黑，剩餘的墨水順着往下流，幹淨的新校服沾上了一大片墨水，格外刺眼。

班上瞬間安靜了下來，程望星擡起頭，最後一排靠窗角落裏的男生毫不膽怯地與她對望，眼中不僅沒有愧疚反而滿是挑釁之色，他歪了歪頭，“新同學？別介意，就當是送你的見面禮。”

程望星垂在一側的左手悄然攥緊，在班主任趙老師進教室的那一刻又悄然放開。

趙老師是5班的班主任，生完孩子身體恢複好後來教5班和11班的語文。趙老師看到程望星校服上的墨水，眼中有幾分訝然，随後在看到最後一排的張秋華時明白了一切。她走上講臺，緩緩道：“這是轉來我們班的新同學，程望星同學，”她看了一圈，指了指一個位置，“程望星，你坐那。”

程望星朝那個座位走去，同桌是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那個女生将桌上的一摞書推向了她，笑了笑：“你好，我是餘小桐，這是各科的教材和習題。”

看着那甜美和善的笑容，程望星提了提嘴角，回了個不算難看的笑容，然後看了看各科的書，在每一本上寫好名字。

自己現在才轉進來，已經掉了大半個月的課了，程望星正思索着怎麽趕上課程，餘小桐突然湊過來，像是要說什麽，程望星感覺到右邊有人靠近，下意識往左邊一躲。

餘小桐沒想到她這麽抗拒別人的靠近，尴尬地笑了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正，瞟了瞟四周，悄聲說：“那個男生是張秋華，他爸爸是我們學校的副校長，他仗着這點很狂，老師們都睜只眼閉只眼，你別……”

程望星知道後面欲言又止的是什麽，平靜的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高中的孩子們情緒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餘小桐剛才的尴尬與歉然很快因這句“謝謝”消失殆盡了。

連上了幾周課，程望星日夜兼程，其他的科目的課程已經完全跟上了，唯有物理，一直很吃力。

周五的下午一二節是物理課，5班和6班的物理都是于老師教，于老師40歲左右，地中海發型，講課時聲音時而低沉時而被他刻意拉長，在炎熱的下午這無疑會更催生學生們的困意。

底下時不時傳來打哈欠的聲音，于老師停了下來，用銳利的眼神掃了一眼下面的學生，一個個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樣子，這時他的眼神鎖定一處，那個女生坐得端端正正的，但是幾乎每節物理課都不擡頭。

“第四排，餘小桐旁邊的那個，起來回答一下，這道題裏小球什麽時候速度最大？”突然提高的聲音幾乎将全班都炸醒了。

程望星擡起頭，眼神有一瞬的迷茫，站起來片刻後，搖了搖頭，“我不會。”

“不會？你叫什麽名字？”于老師聲音裏帶了怒氣。

“程望星。”

“噢，是你，我忘了，之前平抛運動那麽基礎的一個章節測試都只考了50多分，這種問題你肯定是不會的。”于老師在50多分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透出有意無意的譏諷與不屑。

程望星低着頭站着，一言不發。

後面有不大不小的聲音傳來，“啧，一直站着擋着，我們後面的都看不見了。”程望星仍舊站着不動，垂下的發遮住了她的神情。

于老師瞥了她一眼，說：“到外面去站着。”

程望星拿着物理書，站在走廊上，時不時有路過的巡查老師或好奇或同情的匆匆看過她，她拿着書的指尖因過于用力而泛白，恨不得将頭埋進書裏，遮住自己的臉龐，擋住無數莫名的視線。

她厭惡這些事不關己卻又忍不住窺探，然後再高高在上地施舍憐憫與同情的視線，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都令她難受至極。

下了課，程望星回到座位上，周圍有陣陣私語，其中不乏輕笑。

餘小桐看着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知道她心裏肯定不好受。餘小桐輕咳一聲，說：“那個老禿驢一向這樣，只以成績評判學生，下次你要是不會我就偷偷提示你。”

程望星寫題的動作頓了頓，沒說話。

餘小桐又說：“如果有下次，我就陪你一起站在外面吧。”

聽到這話，程望星放下了筆，看着她，“不用，謝謝你。”

餘小桐的這番話讓她第一次在5班感受到了善意，也是兩人慢慢成為摯友的開始。

很快，全年級進行了第一次月考，程望星在班上是第八名，全年級排350名。原來對她上所有課都一直低着頭而心有不滿的老師們因為這優異的的成績不再多說什麽，只有一個人頗有怨言。

班主任辦公室裏，于老師恨恨的說：“趙老師，你們班這程望星，物理考49分，班上物理單科倒數第二，嚴重拉低了班上物理的平均分，我教的另一個班，6班物理就沒有不及格的，你看看你們班這。”

趙老師笑了笑：“高一可能還不适應高中的節奏，有點偏科也是正常的，程望星物理确實沒考好，但年級統共1000人，她排350名，還是很不錯的，我去找她談談，後面肯定會趕上來的。”

于老師聽了也不好再說什麽，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11班班主任朱老師說：“物理考這麽差，總排名還靠前，看來數化生都很強啊。”

朱老師這話讓趙老師撿起了點顏面，笑着說：“是，這孩子就是太偏科了。”

身處老師們讨論中心的程望星此時正和餘小桐一起在食堂裏吃飯。

“程望星，我怎麽從沒見過你來食堂吃早餐啊，還有，你中午就吃這幾片青菜和飯？”餘小桐看着自己碗裏大塊大塊的肉，再看對面的人碗裏幾片孤零零的綠青菜葉，驚異地說。

“我…早餐在來的路上就吃了，中午沒什麽胃口。”程望星吃了幾口，眼疾手快地将碗向後一移，“你吃吧，不用給我肉，我不想吃肉。”

餘小桐吐了吐舌頭，俏皮一笑，把夾着的肉縮了回來。

下午第一節又是物理課。于老師沉着臉走進教室，劈頭蓋臉一頓批，

“我教的另一個班，6班，他們這次物理總體成績在年級幾個理科班裏排前幾，你們班物理在這幾個理科班裏排倒數。同樣是一個老師，相差這麽多，關鍵就是你們班不及格的太多，有十二個沒及格的，其中還有49分這樣的低分，嚴重拖了整個班級的後腿，6班沒人不及格，更沒有這樣的低分。”

“我不知道有的人平時在學什麽，講了那麽多遍還錯，更有甚者，從不擡頭聽講，考低分是活該，但你拉低整個班平均分，拖整個班級後腿，是一種極其沒有班級榮譽感的行為！”

程望星冷笑了一聲，他立馬瞪着眼問：“你笑什麽？程望星，我說的就是你。”

她站起來，直視着他，說：“我們每個人都在盡力的學習，僅憑一次考試成績就否定一切，你在意的明明是業績和顏面，何必扯什麽班級榮譽感來粉飾。”

于老師氣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厲聲說：“出去，以後物理課就在外面站着！”程望星拿着書，利落地走出教室。

餘小桐也被震驚到了，沒想到程望星平時不怎麽說話，一說話就一語驚人，雖然大家心裏都這般想，但能真正當着老禿驢的面說出來的寥寥無幾。

趙老師走過4班，正看到站在走廊上的程望星。她直直地站在那，一動不動，有幾分倔強的意味。趙老師走過去，“程望星，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班主任辦公室裏。

趙老師陸陸續續地說了一大堆，什麽有學習、生活上的問題都可以來找她之類的話，程望星走着神，沒怎麽認真聽。

絮絮叨叨半天，終于到了重點的那一句，“程望星，你是不是對于老師有意見？”

沒等她說于老師多麽有經驗，多麽有資歷，程望星就回答道：“沒有。我對于老師沒有任何意見。”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趙老師只得揮了揮手，示意她回教室上課。

後面的幾周枯燥而無趣，日複一日的生活，周一到周五上學，周末兼職，程望星以為自己會這樣過完高中三年，從未想到後面自己的生活會因一個人發生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