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37、久別

37、久別

相遇時是南方的炎夏, 所以和孟淮檀走在北方的冬夜，确實稱得上一種新奇的感受。

秋漁極怕冷，方才那麽一遭, 手已經冷得像冰塊兒。

平常插在兜裏也不覺得暖和, 今天被孟淮檀裹在掌心裏, 卻熱得燙人。

腳踩在雪地上咯吱作響, 盡管到了深夜，街道依舊熱鬧非凡。孟淮檀同秋漁十指緊扣，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指縫和手背。

漫無目的，有些不知道方向地在京市的街道徘徊。

一直到走到老破小的門口, 秋漁才恍若夢醒。

怎麽就把孟淮檀帶到這裏了。

方才她好像問了句要去哪兒, 當時孟淮檀是怎麽回答的。

他說, 剛回來, 沒地方住。

路燈雪景之下，孟淮檀的回答像低訴, 平生出種惹人心酸的憐愛感。現在到了房門口，秋漁才後知後覺一場可能已經發生的騙局。

他孟淮檀, 會沒地方住？天方夜譚。

鑰匙插進鎖眼，秋漁突然扭過身看着孟淮檀。她眉心微蹙，猶疑地上下打量了番，然後慢半拍地問了句, “孟淮檀, 你是不是騙我？”

聞聲，孟淮檀沒答，只是傾身靠過去, 伸手把懸在那裏的鑰匙擰了下, “冷, 先進屋。”

突然湊近的泠冽氣息讓秋漁下意識退了退，心髒猛然跳動，條件反射地作出反應。

遇到孟淮檀前，秋漁沒和異性那般親近過，和孟淮檀分開後也是一樣。何況她原本并不是那般愛同人親近的性子，分別太久，親近感難免有些生疏。

重逢之下的恍惚已經稍稍冷靜，所以方才孟淮檀忽而靠過來，秋漁才會那樣退卻。

不是排斥不是抗拒，單純就是還沒習慣孟淮檀又重新出現在自己身邊了。

有瞬間，秋漁好似能看到孟淮檀眸中一閃而過的愣神，不過頃刻間就又消失幹淨，好像剛剛他傾身的停頓只是秋漁的錯覺。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秋漁有些抱歉，她本意并不是想躲的。

然而孟淮檀好似全然沒放在心上，依舊攬着她進屋。

屋子不大，有主次兩個卧室。秋漁翻出了從前秋啓明的拖鞋給孟淮檀，姑且能湊合一晚上。幫孟淮檀把他的大衣外套挂在玄關處廉價的塑料挂鈎上時，秋漁都覺得有些暴殄天物。

實在是這場景太過不真實，她怎麽會想到在容月公館煮咖啡的男人，竟也也有一天會和她一起擠在這間窄小的老破小過夜。

老破小雖然條件簡陋了些，但距離商圈位置遠，周圍沒什麽娛樂場所，也清淨的多。

如今一關上門，更是徹底隔絕了屋外的聲音，連風聲都聽不到。

秋漁從玄關小步走進客廳的時候，孟淮檀正抱胸站在電視機櫃前端詳着什麽。

屋內的光是那種老式的普通燈泡，顏色有些發黃，像剝了皮的橘子，是柔和的暖色調。

孟淮檀穿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下身西裝褲，更襯得他肩寬腰窄。此刻，他微微低着脖子，眼皮下斂，在這樣的環境下看到孟淮檀，很難不感覺到神奇。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秋漁才發現孟淮檀到底看什麽那麽認真。

櫃子上放着個相框，是她五歲六一兒童節的的時候和章惠秋啓明拍的合照。那天是幼兒園的文藝彙演，也是為數不多的他們一家人一起外出的時候。

誰成想哪時候由學校老師拍下的照片，竟成了他們唯一的合照。

只是現在，秋漁顧不上追憶這張合影的背後故事，她在意的是照片上顯然笑開花的自己！

那時的文藝彙演流行極其誇張的表演造型，登臺時燈光和相機都會弱化妝效，所以演出總是能見到一溜的烈焰紅唇和猴屁股般的臉蛋。

特別是四五歲的孩童，眉心處還會額外畫上一個大紅點，像年畫裏的胖娃娃。

照片裏的秋漁就是這幅模樣。

見孟淮檀目不轉睛，秋漁如臨大敵，忙不疊撲了上去。然後沖到孟淮檀身前，猛地将相框扣了過來。

秋漁面上羞窘，迎着孟淮檀的眼神更是有些慌亂。她硬着頭皮強裝鎮定，很是生硬地挑起話題，“你…你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杯水！”

身前突然多了個人，還湊的那般近，不知道的可能還會以為他們相擁在一起。

聽到秋漁找補般的話，孟淮檀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尾，問她，“不是應該你渴？”

站在原地愣神了三四秒，秋漁才意識到孟淮檀到底在如何逗趣她。在月港海邊，他們第一次接吻，那時二人都不得章法，秋漁也險些快要斷氣。

綿長的親吻結束之後，孟淮檀還帶着秋漁去喝了碗四果湯。

方才接了那樣久的吻，不知是不是秋漁心裏發虛，竟還真的萌生出燥意。

沒了外物風雪的遮掩，彼此的呼吸和體溫感受得格外清晰。

久別重逢的熱烈卡在許久未見的生疏之前，慢慢平複下情緒才開始逐漸生出小心翼翼。

統共也不過兩個月的相處時光，一別三年多，再見難免有些別扭的小心思。

許久未曾有過的親近，夾雜着微不可查的試探意味。

然而孟淮檀并沒有再做什麽，只是碰了碰秋漁白皙的耳垂，似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心事。

他往旁邊側了側身子，給秋漁留出些空間來。

“餓不餓？”他突然問。

“啊？”秋漁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孟淮檀的話，好半天才來一句，“嗯。”

聞聲，孟淮檀走到冰箱前打開來。看着裏面為數不多的食材，孟淮檀有些傷神，好在還有點意面。

“坐着等吧。”孟淮檀讓秋漁坐在沙發上，自己挽起袖子下廚。

方才的暧昧還有些餘溫，卻突然戛然而止。

秋漁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久別重逢的情侶都是這樣，所謂平淡才是真，可秋漁仍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但怎麽想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好像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她抱着抱枕窩在沙發角，分明是看着電視裏的娛樂節目，目光卻時不時想往廚房看看。

那麽小的流理臺，秋漁都怕孟淮檀轉個身會撞到自己。老式的油煙機和煤氣，孟淮檀身上還綁着自己的格子圍裙，猛然間，秋漁會感覺他身上多了些煙火氣。

和從前在月港不太一樣，是另一種更為親近的安全感。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秋漁想。她沒什麽戀愛經驗，也不清楚久別之後到底該如何相處，索性把這個問題抛之腦後。

酒足飯飽，孟淮檀像從前一樣包攬了洗碗的活兒，舍不得讓秋漁進廚房這點倒是一如既往。

只是後來，秋漁發現了個更嚴峻的問題。

老破小的裝修說好聽是複古，說難聽就是簡陋。一個幾平米的洗手間就是全部的浴室空間，淋浴頭旁邊就是馬桶蓋，有種洗澡還要和馬桶共沉淪的畫面感。

容月公館實在大，那時往往在秋漁洗澡時孟淮檀會再找一間洗，或者等晚間完事兒後一起沐浴，順便還能在浴缸泡會兒，興致來時還能來段夜戲。

可現在，老破小的條件顯然不達标。

在秋漁思考到底誰先洗前，孟淮檀解決了這個難題。

“你先去洗澡吧，我要去買點東西。”當時秋漁還沒來得及問孟淮檀要買什麽，就被他推進浴室。

臨關門前，孟淮檀又把她拉到身前，“頭發記得吹幹。”

在關于秋漁的事情上，孟淮檀的記性總是格外好。

等秋漁換上睡衣出來的時候，孟淮檀已經回來了，正靠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洗好了？”

秋漁一噎，此情此景，這話聽得實在暧昧。

“嗯。”秋漁低低應了聲，“這裏熱水器不太好，你恐怕得等會兒再洗。”

聞言，孟淮檀倒是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空氣陷入沉默，一時間，秋漁竟有些尴尬。她看向桌子上的黑色購物袋，冷不丁來了句，“買了什麽？”

孟淮檀順着秋漁的目光看了眼，眉眼帶着笑意，漫不經心地答道：“一次性洗漱用品。”

好像還要說什麽，但是沒說下去。

“噢。”秋漁心不在焉地回答。

孟淮檀洗澡的時間裏，秋漁裹着被子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扇不隔音的門，裏面的流水聲清晰入耳。

房間裏只開着盞床頭小燈，明明在月港的後半段時間裏都是睡在一起，怎麽到現在反倒耳熱起來。

秋漁閉着眼睛背過身去，想着許氏久別過甚，一時間沒适應也正常。

然而閉着眼睛許久，秋漁卻仍未醞釀出一絲困意

這份掙紮持續到燈被關上之前。

秋漁聽到洗手間的門開了又關上，有人慢慢走近，關了床頭的小燈，然後撩開被子。

這張床不大，兩個人靠在一起，旁邊只留着很小的空隙。

從前只有秋漁，怎麽滾都沒事兒，現在突然多出來個孟淮檀，空間就顯得過分窄小了。

兩個人幾乎是貼在一起，尤其是剛洗過澡，身上還有熱意。

秋漁能感受到孟淮檀的體溫，溫暖的熟悉的。

他沒什麽動靜，好像只是躺在那裏。不覺間，秋漁的後背有些發僵，在察覺到身後的平靜時，秋漁也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期待或是失落，好像都不是，單純的有些怪異。

床上多了個人，可能還沒太習慣，她估摸着，自己恐怕一伸腳就能踢到他。

就這樣沉默了半晌，在秋漁以為孟淮檀已經睡着的時候，腰上卻突然多了條手臂。

緊接着，一股力道襲來，秋漁整個人被孟淮檀撈了過去，然後緊緊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心髒再一次被提起來，困意全消。背對着孟淮檀，秋漁睜開眼睛，指尖緊了又松開。

耳邊傳來男人溫熱的氣息，孟淮檀的聲音仿佛帶着倦意。

“就這樣。”他說。

停頓了片刻，孟淮檀又道：“睡吧。”

聽到這話，秋漁一愣，很快便又放松下來。周身是男人的力道和氣息，那是她熟悉的孟淮檀。

無論分別多久，他一直是他。

稍頓，秋漁轉過身，主動靠近孟淮檀。

她抱着孟淮檀的腰，仰起頭的時候正好能貼到他的喉結。

“孟淮檀...”秋漁輕聲叫孟淮檀的名字，像從前一樣同他碎碎念，“洗完澡更冷了，你身上好暖和。”

老破小的暖氣燒的不是很足，秋漁怕冷，平常還好，洗完澡就會覺得凍人。

她小聲地念叨着什麽，身體無意識地往孟淮檀身上貼，一點也不老實。

半晌，孟淮檀終于閉了閉眼。

他輕輕嘆了口，忽而扣起秋漁的下颚。

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裏，秋漁有些沒明白孟淮檀突然的動作。

“一晚上了。”

“嗯？”

“總算知道來撩撥我了。”

“？”

“虧我還怕你不自在顧及着些。”

“？”

“那就什麽都不管了吧。”

作者有話說：

填空題:沒有什麽久別重逢的尴尬是(   )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