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人間修仙盛行,仙門林立,尤以仙岳.梅氏最為強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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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啓85年,3月9日,剛過辰時。
仙岳山下的九龍雲梯布滿簇擁的人群,陸續趕來的四方道門友客只多不減,殿門入口納貼的道童已有無暇接應的疲憊之态。人數遠超出清單的名額,導致山門一片擁擠。
山下人潮繁複,山上也忙碌不暇。
玉冠束青絲,衣袂飄仙風的仙岳弟子們正有條不紊穿梭于殿宇與典禮場之間,供果、禮器、雲香,回眸望去,仙雲捧奉的百丈典禮場上,芸芸一片白色金邊玉案,在晨光的色暈下神聖靜谧。
如此濃重的典禮,整個仙門道盟也沒有幾次,這便是仙岳掌門弟子——梅傲霜的出關大典。
華嚴殿也在為這盛大的典禮做緊張準備。
相比其他弟子的仙風道骨、嚴謹鄭重,吳企圖在其中顯得頗為另類……
此人甚是矮小,身穿青衫道袍如弱冠少年,他正賣力地往仙殿案桌上的白玉花瓶上吐唾沫,用抹布在瓶身上擦拭,黑色眼球在全神貫注中印出花瓶圖案,看得出……他很用心。
一道勁風似的身影飛進大殿內,待其腳步落定才辨明他身上與大多修士略不一樣的服飾,青褐色的套衣上秀着銀色纏枝紋雲,曉有幾分貴氣。
來人漲紅了老成的臉,額上的溝壑皺紋都跳動了起來,惱怒地一掌拍下去。
“吳企圖,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吳企圖摸着後腦勺,一臉的無辜:“師父,你怎麽又打我?”
“何人叫你用唾沫擦花瓶?”
吳企圖想了想,道:“師父,你錯怪徒兒了,我沒有用唾沫擦花瓶。”
師父有點想跳腳,指着那花瓶上還有幾個小泡沫的液體,怒吼道:“這是何物?我親眼見你嘴裏吐出來的,你當我老眼昏花?”
吳企圖做深沉狀:“師父,這不是唾沫,乃吾之口水也!”
“!!!”
師父轉身開了小小的藍色法陣,從中拿出把戒尺,回頭一陣揮打。
“啊!師父,別打了,不是口水,是唾沫,是唾沫……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啊!!”
吳企圖的慘叫聲,打破了華嚴殿乃至整個仙岳的平靜。
身為仙岳派二師尊,秦東明一點都沒覺得舒心過,想當年他與掌門梅岳峰是實力相當的師兄弟,如果當年的雪澤大戰中梅岳峰沒有回來,掌門位置非他莫屬,偏偏那人回來了,而且帶着莫大的蓋世功勞,不但當了掌門還成了仙道盟主,如今的差距無法比及。既然沒有做掌門的命,就把精力放在培養下一代掌門上,徒弟當上掌門,也算實現宏圖大業,誰知老天非要跟他作對,數萬名種子新生中,艱難選到幾個精英中的好苗子,卻抵不上梅岳峰的一個嫡傳弟子,何其悲哀!
而眼前這個叫吳企圖的門生,偏偏在半路斷了靈根,沒了靈根就算了,還言行不正常,三年間,華嚴殿的臉面盡失,叫他怎麽不生氣。
聽到吳企圖挨打的叫聲,其他殿門路過的門生都掩面而笑,其中幾個故意嬉笑着調侃幾句。
“喲!秦師叔,吳師弟又惹您不開心啦,您可別動氣傷着身子。”
“就是啊,跟個腦子有問題的人計較可不劃算。”
“再說了,什麽口水唾沫的,有這麽值得生氣嗎?”
“噗!……哈哈哈。”
這幾個修士是霄栖殿的弟子,因那邊喜收權貴子弟,所以他們也是地位顯赫的皇家子嗣,秦東明到不是怕什麽權貴,他一個白來歲的人懶得跟晚輩見識,看了他們一眼,便拂袖收起戒尺,不予回應。
那幾個年輕修士,眉眼露着得意之色,心知随便奚落幾句,這個老頭也不會做什麽,畢竟他們是九洲四大國的皇子,連他們師父都會禮讓三分,不是誰都敢惹的。
正當他們欲繼續開口嬉笑時,空氣中突起刺骨的風慢慢地刮來,帶着一種肆虐的氣息,這種氣息讓這幾個皇子都有了種熟悉的恐懼感,連身體都不自覺縮了三分。
“哎呀呀!霄栖殿的師弟們都在看什麽呢?這麽開心。”一道年輕又爽朗的聲音落下來。
随着聲音的傳達,主人的身影緩步至殿門前,這人的臉生得十分幹淨,笑起來眼睛彎彎地成月牙狀,眉毛也長得溫和,嘴角的笑窩淺薄,只不過這五官做出此般角度的笑意,卻顯得有些讓人不平靜,像一面月牙狀的冷刀睡在安靜的湖面中,一碰就會血流成河。
如臨大敵般,幾個皇子同時站直了身體,恭敬地行了禮,齊聲道:“無涯師兄好!”
丘無涯并未還禮,不但如此,他對面前的師父秦東明也沒有要行禮的打算,一只腳跨進門檻,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幾分,突然揮手,半空中亮出一道劍光,削掉了身後幾人的發冠。
叮鈴,金屬與地面發出幹脆的跌落聲,幾乎是同時,幾人的鑲金發冠列成幹淨的兩半掉落在地,好久頭發才劈落下去,成稻草狀散做一團搭在主人肩上。那幾人傻在原地。
丘無涯不知為何地笑面回頭:“哎呀…師弟們的頭發怎麽散了?要不要我給你們重新束發。”
如果說吳企圖是笑着被打的傻子,那麽丘無涯就是笑着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且是個強大的瘋子。
皇子們從驚魂中回神,抱着滿頭亂發,一邊逃一邊道歉:“對不起無涯師兄,我們不敢了。”
丘無涯笑着對跑得滿地打滾的人擺手告別:“師弟們,再來玩啊!”
“……”
皇子們落跑後,丘無涯回頭走到吳企圖面前,摸了摸他的頭,那眼睛裏看不到半分情緒。
吳企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反而像只貓安詳地享受來自頭頂的撫摸。
丘無涯也無視他的毫無防備,他從不将這個師弟當做衆人口中的白癡來對待,笑着問:“三師弟,你怎麽又挨打了?是不是師父不乖?”
!!!
秦東明的太陽穴猛地蹦出一道青筋,但他不會對丘無涯做任何事,連起碼的糾正都不會有,能忍就忍,因為丘無涯是他門下唯一有希望争奪掌門之位的人,也是整個仙岳排位第二的精英弟子,是他唯一的傲嬌,唯一幫他在實力上挽回面子的弟子。實力決定待遇,必須忍!
吳企圖搖了搖頭:“沒有,二師兄,我只是吐了口水而已,師父就不開心了。”
“是嗎?”丘無涯再次彎起眼睛,手從頭向下滑,捏了捏吳企圖的下巴:“師弟,我是不是說過……要堅強一點!你太弱了,這麽弱的人除了去死,還有什麽用?”
丘無涯的手突然用力把吳企圖捏得滿臉通紅,接着就一拳揍過去,吳企圖整個人飛了起來,撞在大殿的柱子上,像小雞仔飛起來撞出去,重重掉地上,嘴角淹出一口血。
“二師兄……你為何如此善變?”吳企圖捂着丹田吃力地發出疑問。
丘無涯挑眉:“哦?何出此言?”
吳企圖:“你既然調戲我,為什麽又揍我?你的愛和恨非要同時進行嗎?”
丘無涯迅速起身,抽出錦帕擦淨兩只手,眼角的笑意變得乏味似的,回頭對着秦東明道:“師父,我看三師弟面泛春意,應外嫁出閣,我前幾日降花妖時路過一個叫光棍村的地方,壯丁頗多,我仙門弟子與民夫結合,也是與人間親近的一件大好事,您意下如何?”
“!!……”秦東明頭懸一個忍字,德高望重的臉無處安放。
聽到此話,吳企圖滿不開心地皺眉,緩慢從地上爬起來。“果然……呵呵……”他一邊搖頭一邊譏笑:“叫二師兄的都是一個德行,我就知道……你遲早要背棄咱們高老莊!”
“高老莊……”丘無涯用牙磨着那三個字,接着一頓亂拳飛出,各種法陣開了個便,大殿內的器皿、案桌無一幸免。
“啊……”
秦東明只覺得頭痛欲裂,那個懸在頭上的忍字已經在支離破碎,真是冤孽,也不知何時起,他的弟子不受他控制地長成了如此的難以控制,這兩人就像一對天出地生的怪胎,一個天性暴戾,一個天性找揍,完全沒法管。
眼不見心不煩,他看了看外面仙雲臺上的日規,起手一揮拔出腰間的佩劍,劍在空中翻飛一小圈急速回到主人腳下,秦東明一刻也沒停留,逃也似的朝正北方的仙陽殿奔去。
殿內二人,誰也沒有行禮拜送的意思,這名門正派的仙修禮節淡得可憐,可以說他們腦子裏根本沒有這個概念,一個呆傻不明白,一個孤傲不可一世。
吳企圖在地上吐了兩口帶血的口水,用抹布擦了,既不因剛被暴揍一頓害怕傷心,也毫無憤恨的表情,甚至不覺得身邊的丘無涯有什麽危險性,目無一物地挪了幾步,靠着大殿幾丈高的門坐下,望向遠處高峰瀑布中淩空架出的鎖鑰沉香閣,眼睛有些空洞。
丘無涯看了他一眼,嘴角抿成平直的一條線,轉身在大殿中堂的禪塌上躺坐下來,彎起眼睛,也看向鎖鑰沉香閣,和吳企圖不一樣,他的眼縫裏透着蠢蠢欲動的暴戾。
三年間,這偌大仙岳中,已經沒有比他更強的人了
除了即将出關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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