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印象

印象

“在?”旁邊冰冷的紅色感嘆號更是讓盛馳氣得牙癢癢。

在重新申請好友之餘,他就直接用郵箱把消息發給虞栀了。

剛剛在山上虞栀那一番流暢的拒絕他的話在那個瞬間确實起了作用,盛馳在那一個瞬間被她震住了,除了心裏難以表達的郁悶和悲傷和一點點委屈外,當時他真的腦子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

……直到他下了山才組織好語言可以反駁她的話。

現在放他回去,他肯定能說得出話。

可是沒有意義。

他看出了虞栀的害怕。

盛馳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但是敏感地察覺到了她藏在鎮靜理智之下的其他情緒。

還有那堆藥。

窗外的景色從山野變為大樓,樓宇林立的市中心人來人往。

現在正是飯點,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他再次打開了手機,垂眸看着。

郵箱裏躺着那封信件,收件人是虞栀。

“朋友,Q//Q好友申請通過一下?”

虞栀躺在床上,側着身看着這封莫名的郵件,點開了小企鵝。

果然是盛馳。

Q//Q界面上,兩個人的對話最後停在虞栀那裏。

“你到底怎麽了?今天也沒見到你,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要我去你家看看你嗎?”

“你家什麽時候搬的,我去你家沒看到你。”

“回我一下。”

虞栀還記得,她之所以會加上盛馳的小號,是因為自己有一次意外把東西落在他家了。

想到這裏,她突然發覺,自己認識盛馳的時候,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想法是嫉妒他。

-

臨南從不下雪。

十六歲的冬天只留給了虞栀濕冷的空氣和刺骨的寒風。

虞栀站在校門口,旁邊是警務室,對面開着一個小賣部。

寒風呼呼地吹,透進她的骨子裏,冷得人直哆嗦。雙耳也被吹得僵硬,她把兩只手掌合攏,朝裏面呼了一口氣。

熱氣在掌心化開,虞栀連忙把兩手扣在耳朵上,感受着這即将消逝的一點溫暖。

濕冷的風刮得她臉頰上出現了紅暈,但她的眼睛依然亮亮的。

今天媽媽答應來接我。

她今天剛好出差回來,有空回家,可以順便來接我。

一想到這裏,虞栀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揚,活動活動了上半身,又在校門口旁邊的水泥地上沿着邊緣走直線。

平地走直線對于虞栀來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她的平衡感和協調性一向很好,但是今天的風也許是看不慣她,風速的每每突然增大總讓她偏離線路。

今天她還特意請了個晚自習,想跟媽媽一起吃飯。

虞栀專注地盯着地上的黑線,不知道過了多久,擡頭卻見夕陽早已落山。

她轉過了身,背對夕陽的餘晖,不敢再回頭。

路邊的路燈已經開了,灑得路面上一片昏黃。

虞栀五指緊緊蜷在手掌裏。一張小臉更加蒼白,唇死死地抿着,睫毛微顫。

又是這樣。

“你要來一個嗎?”

聽見聲音,虞栀有些錯愕,醞釀了片刻的消極情緒被瞬間打斷,她臉色恢複平靜,疑惑地望向對面的男生。

長身玉立,獨屬少年的青澀和抽條的成熟雜糅在一起,氣質莫名地冷。他的書包單邊随意地背着,臉上沒什麽表情,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身上,透出些許柔和的意味。

虞栀視線往下移了一些,盛馳的手裏正拿着一塊糖果,遞給了她。

“剛買的,來一塊吧。”

盛馳用手指了指對面的小賣部。

虞栀禮貌地接過了糖果道了謝。

“接你的人還沒來的話可以先打個電話,我家長也還沒來,”盛馳撕開糖果的包裝紙把糖果塞進嘴裏,“我爸估計待會兒就到了。”

虞栀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剛剛等家長的十幾個人裏現在就只剩下盛馳和自己了。

盛馳走了就只有她自己了。

“嗯。”虞栀邁步走向警務廳,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隔了好幾秒,電話才被打通,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忙,有點急促:“不好意思啊囡囡,今天我這邊合同又出了點點問題,不能來接你,你要不自己坐公交或者打出租回來都行。”

虞栀聽得沉默,回得也沉默,挂斷了電話。

鼻頭一酸。

她用力地抿着唇,喉嚨上下滾動,眼睛平靜地閉上,蓋過了所有情緒。

深呼吸。

吐出。

虞栀低頭看着自己手掌裏的那顆糖,撥開了透明的糖紙塞進了嘴裏。

絲絲甜味在虞栀口腔內蔓延開來,虞栀走回了原位,打算自己坐公交回家。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學校門口,盛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上了車,司機應該是他的父親,有點嚴肅但是更多的是親切。

“虞栀同學,你家順路嗎?

我可以順便帶你回家。”

虞栀有些發愣在原地,聽見盛馳報出自己家的大致位置下意識地就蹦出了一句“順路”。坐在駕駛座的男人笑了一下,從車窗探出頭來。

“都是同班同學,還順路,沒關系上來吧小同學。”

“上來吧。”盛馳靠在車背上,側着臉對她說。

昏黃的路燈打在他臉上,優越的骨相暴露無遺,眉弓俊朗,面中立體,下颌線分明。

虞栀承認自己在那一瞬間失了神。

“好啊。”

車經過繁華的商業區,兩側都是亮起燈的建築,虞栀右手撐着腦袋,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夜景,試圖抹去自己身上的尴尬。

盛馳的父親先開口了。

“同學你家離我們家這麽近的啊,我以前都不知道,說不定我們之前還在一條街遇到過。”

“有可能。”虞栀向左轉頭,應了盛父的話。

接下來的聊天內容就變成了盛父和盛馳兩個人的聊天,盛父還會時不時找虞栀搭幾句話。

“樓頂種葡萄長的藤老好看了,可惜我們這裏冬天不下雪,不然雪花飄下來更好看。”

“你媽昨天晚上做的西紅柿炒雞蛋放太多鹽了,我一看你表情就懂了,我當時就直接讓她自己嘗嘗……”

盛父一邊開車,一邊直接在她面前唠起了家常,一點都沒有避諱她這個“外人”。

虞栀認真地聽着,都是些雞皮蒜毛柴米油鹽的小事,但從這些只言片語中,她隐約拼湊出了盛馳的家庭。

幸福、溫馨、美滿。

虞栀餘光盛滿了盛馳,他靠在車背上,神色還是閑散,懶洋洋中卻透出幾份融和溫暖的笑意。

真是嫉妒。

好嫉妒。

虞栀現在想起自己初見時對盛馳的嫉妒,有些哭笑不得。

那次她的水杯不小心脫落書包掉到了盛父的包裏,盛馳大號當時剛丢,就只好用這個小號加她了,第二天聯系了還回了水杯。

虞栀垂眸,點下了“同意”的按鍵。

“你們已成功添加為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窗外的月高懸,皎潔如舊,虞栀躺在床上,卻覺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抱住它。

_

卧室內。

盛馳終于從箱底找到了自己塵封已久的日記本。

去年回老家整理舊物中翻到了不少好東西,其中就包括自己的這本日記本。

盛馳坐在椅子上,借着臺燈的光,翻開了這本有些發黃的日記本。

日記本是盛馳高中開始寫的,為了提高自己的英語書寫和表達能力,他每天都勉強自己至少用三句英文記錄今天。

書桌上是一個木質相冊,裏面的照片是一朵花。

是那晚完全綻開的昙花。

少女冷白的側臉意外入鏡,多了幾分清麗秀雅。

日記內容因為是用英文,盛馳那個時候也懶,所以表達得相對貧乏且重合度高,他無奈地翻閱着紙頁,終于在六月五號的地方停了下來。

"I met a cy."

遇見了一只小天鵝。

盛馳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虞栀的時候。

是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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