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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皇帝逼迫般的詢問,齊染垂着眼,臉上掠過一絲糾結之意,然後他把頭扣在地上輕聲道:“父皇,兒臣沒有證據,不敢妄言。”
皇帝聽了齊染這話,微微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覺得有些失望。他既想讓齊染有決絕狠辣的帝王手段,又想讓他顧念兄弟之情。現在齊染顧念兄弟之情開口做了選擇,皇帝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讓齊染如何選擇。
最後皇帝道:“朕知道了,太子,這件事關乎聖體,關乎大齊國運。你既然下不了手,那就好好看看朕怎麽處理這樣的事兒的。”
齊染跪在地上沒有吭聲,而後他耳邊傳來皇帝的聲音:“你退下吧。”
齊染直起身,在臨起身時他又咬牙跪在地上輕聲道:“父皇,七弟的為人兒臣是知道的。他因梅娘娘病逝,對兒臣心中有所誤會,所作所為可能有些偏頗,但兒臣相信他絕對不是想要害兒臣。他也絕對不敢在父皇寝殿動手腳。他也沒有這麽大的能力,能在父皇寝宮裏安插人手,要不然他也不會自己親自去內務府,讓人那麽輕易抓住把柄,還望父皇明察。”說完這話,齊染又朝皇帝深深磕了個頭。
皇帝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齊染。
齊染也沒有起身,一直跪在那裏。許久後,皇帝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下去吧。”齊染這才起身退下。
等齊染離開後,皇帝坐在椅子上許久沒有吭聲,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齊染替齊瑛求情他并不意外,兩人自幼在一起長大,齊瑛在出征前每日就跟在齊染身後,太子哥哥的叫着。齊染穩重,但在齊瑛面前總是多了幾分蓬勃的朝氣。
想到這裏,皇帝嘆了口氣。他這些年一直疼愛齊染,甚至親自教導他,教他為人處世之道,就是為了避免他們兄弟為了皇位相互殘殺。
他自己在成為皇帝的路上就受到過很多挫折,他知道皇位對一個皇子一個家族的影響。他對齊靖雖然也疼愛,但絕對不會越過齊染,就是為了讓齊靖明白,這大齊未來的皇帝是齊染,齊靖和安貴妃這些年也很老實,至少沒有敢對齊染下過手。齊瑛和齊染關系好,他看在眼裏,心底也是喜歡的。齊瑛和斐家站在齊染身後,那齊染的地位只會更加穩固。
結果梅妃弄了這麽一出,齊染和齊瑛關系瞬間跌落到谷底,安貴妃這邊又開始出幺蛾子。想到這裏,皇帝心頭就對梅妃有些惱怒,覺得當初讓她以妃位下葬實在是太便宜他了。而齊瑛做的這些事,不管是被人利用了,還是他自己真有這個心思,只能說他是完全繼承了梅妃的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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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想什麽,齊染大致是能猜的出來的。他回到東宮後靜靜的坐在大殿內,神色冷漠。他抽出齊瑛用迷香害他的事,皇帝肯定會追查下來的。他越是為齊瑛求情,皇帝只會越覺得齊瑛不堪大用,連自己的哥哥都能陷害。
而齊染這次要對付的卻是安貴妃和齊靖,安貴妃在皇帝心中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形象,齊靖雖然有點小性子,但還算識大體。但他們卻是能給人致命一擊的人,所以齊染這次冒了點風險,讓林悅把齊瑛房內的香換到了安貴妃那裏。
至于皇帝寝宮內的香,本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他只需要讓林悅在那天把還未點燃的香調換一些,皇帝命人檢查時自然會發現其中的不妥,也會認為自己也聞過混了毒的香。事關皇上的龍體安危,皇帝自然是惱怒的。
在齊靖算計齊瑛,想讓齊瑛和他兩相争奪自己想當漁翁時,齊染就在琢磨着如何反擊。好在他身邊有個誰也看不到的林悅,讓他省了不少事。齊靖和齊瑛恐怕永遠都不會想明白,那些香怎麽會跑到安貴妃宮裏了。他們現在只會考慮,他們的宮裏是不是出現了自己擱在裏面的細作,他們需要排查,找不出這個細作,他們時時都會處在惶恐不安中。
現在無論安貴妃和齊靖如何辯白,有小全子的證詞在那裏,皇上對他們只會更加猜疑和厭棄。他幫着齊瑛求情,口口聲聲說的是齊瑛無辜,不敢對皇上如何。那隐含的意思就是齊靖和安貴妃敢下手,也只有他們敢愚弄皇上。
齊靖當時開口讓他審理此事,齊靖大概是還把他當做上輩子那個對事不對人的太子齊染。可惜他早就不是了,那個時候的齊染光明磊落,為人寬容處事大度。現在的齊染,做事就算是用盡肮髒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所以齊靖輸的不冤。
而皇上就算是個仁慈的父親,但他還是皇帝,在某些時候他也是無情的,他對齊瑛不可能沒有一點芥蒂。這次事件,得益最大的就是齊染了。讓安貴妃和齊靖正式出現在皇帝視線中,讓皇帝對他們又所防備有所監視,又讓齊瑛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落再落。
齊染知道,從現在起,他只是太子,齊瑛只是青王,齊靖還是九皇子,而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什麽兄弟之情了。對于這個結果,齊染心裏早有準備。事到臨頭時,他什麽想法都沒有。也許生在帝王家,本來就不該期待親情。尤其是沒有親生母親的太子,身後不管是兄弟多還是兄弟少,這個太子都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行走,而不是放任自己沉溺在溫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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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染不願意插手這事,皇帝便做了決定,齊瑛以裝神弄鬼的罪名被皇帝幽禁在宮中。為了讓他悔過,皇帝還專門在宮裏蓋了一間佛堂,讓齊瑛每日在裏面念經悔過。
而謀害太子謀害皇帝的罪名都安在了安貴妃的頭上,皇上直接把安貴妃打入了冷宮,又當朝訓斥了安家。宮裏出了這種事,雖然沒有證據表明和安家有關,但安家老太爺等人還是立刻遞折子請辭。皇帝收到折子,連挽留都沒有,除了安家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其餘的全部朱批準字。
至于齊靖,安貴妃把一切罪責都攔在了自己身上,皇帝只是讓他閉門思過,并沒有過多責備。在皇帝看來,安家倒了,安貴妃倒了,齊靖對齊染沒有任何威脅了,不足為懼。
安貴妃被送到冷宮時,神色很平靜。齊靖去送她,宮人本來想阻攔,但被齊靖那麽冷冷看一眼,宮人也沒敢太過分。安貴妃身上的首飾都已退下,但容顏仍舊漂亮的驚人,她望着齊靖平靜的說道:“這次是我們太大意了,被人陷害到這種無力還手的地步也不虧,你日後獨自在宮裏,萬萬要小心。”
齊靖垂眼低聲道:“母妃只管放心,兒臣知道該怎麽做,在父皇心情不好時,絕不會做出讓父皇不喜的事。兒臣會好好的閉門思過,好好的想想這一切都是怎麽發生的,兒臣不會讓母妃失望的。外祖家那裏母妃也請安心,兒臣會竭盡所能照顧好他們的。”
安貴妃點了點頭道:“你做事一向沉穩又有耐心,母妃很放心。你也放心,母妃在冷宮也會好好的。”
母子二人說完這話,安貴妃便離開了自己華麗的宮殿。她知道齊靖在看着她,但她并沒有回頭。齊靖望着安貴妃素淨的離開,然後他也轉身回自己的宮殿了。
對于這個結果,宮外的斐老夫人是最心驚的,她恍然明白,當初梅妃被廢時,他們斐家仍舊能在這京城有一席之地,完完全全是因為齊染這個太子的緣故。如果齊染這個太子不是斐家的外孫,那他們斐家恐怕也就如同現在的安家一樣,從全盛至極之家,一朝落敗的連尋常人家都不如。
斐老夫人終于明白,自己這些年過的太順當了,她把齊染的孝心當做了理所應當。當齊染這個太子突然翻臉時,她才明白,齊染是君,他們斐家是臣。這個道理在安家落敗時給她最後一擊,斐老夫人滿心惶恐,幽幽的病了。
斐賀忙從宮裏請了禦醫,而這次齊染只是派人送了些尋常補品,卻沒有吩咐太醫前來看望斐老夫人,也沒有親自前去斐家。斐老夫人知道後,躺在房內只覺得頭越發的昏沉,這次是真的病了。
齊染對皇帝這些處決接受的很平靜。他沒有去看齊瑛,也沒有去看齊靖,他在東宮冷靜的聽着這些消息。吉祥等人都很高興,齊瑛和齊靖被皇帝厭棄,那就意味着皇帝身邊只有齊染這一個皇子了,他們再也不用擔心有人陷害齊染了。
只是這種喜悅的心情,在面對齊染冷肅的表情時,戛然而止。
吉祥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忙跪下請罪,齊染輕飄飄的說道:“若有下次,直接到去領三十棍。宮裏若有人說些不該說的話,直接攆出去。”
吉祥忙道:“是,是,是。”
齊染離開後,吉祥忙吩咐東宮的宮人,務必低調做事,謹言慎行。
齊染回到寝宮裏,突然覺得有些累,就好像他在翻越一座山峰,一開始各種謹慎小心,現在終于到達了頂峰,沒有誰擋在他面前了,他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麽了。他以為他會喜悅,會高興,但現在只感到滿身的疲憊。
“你看起來并不是很高興?”正當這時,耳邊傳來林悅的含笑聲。
齊染緩緩坐下道:“意料之中的事,有什麽好高興的。”
林悅坐在他對面道:“既然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你在想什麽?臉色可真不大好看。”
齊染沒有吭聲。
林悅輕笑了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齊染,他道:“你把那個小全子給放走了?我以為你會斬草除根的。他可是個證人,如果被人給抓住,那他當初咬定齊瑛和安貴妃的事就有可能被皇上重查了。到時被幽禁的說不準就是你了。”
齊染被林悅這話說的心中一凜,有那麽一剎那,他想派人把小全子給殺了。小全子是安貴妃的人,但當初被自己拿住了反水了。當時他答應小全子,只要他開口說出一切,那就放了他。小全子說的是事實,但這些事實是有漏洞的,有的甚至根本沒有發生。如果他要反供,那對他這個太子是最不利的。
不過齊染也只是想了想,他望着林悅道:“算了吧,當初也不是我親自找到他的,他離京遠遠的不會輕易被人找到的。再說了,就算被人找到了,我不是還有你嗎?”
乍然被撩的林悅,一臉呆愣,他懵懵的望着齊染,然後幹巴巴的哦了聲。齊染似乎很喜歡看他這副模樣,于是又挑眉道:“難道孤說的不對,你并不打算一直在我身邊幫我?”
林悅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對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撩撥,他淡定相對攤手道:“我自然是願意陪伴太子殿下你的,只怕到時太子身邊紅袖添香,我在一旁打擾了你的好事,你會感到厭煩和不自在的。”
這不是黃料的話,讓齊染紅了耳垂,他從鼻子裏冷哼一聲道:“你的年齡說起來比孤大,若說紅袖添香,那也是你在孤前面。”
林悅歪了下頭,坐在椅子把上,他望着齊染幽幽道:“太子殿下忘了嗎?我曾說過,這輩子都不會成親的。到時太子殿下,身系大齊安危,怕到時由不得你自己了。”
齊染雙手放在背後,他淡淡道:“孤不願意做的事,誰敢勉強孤。”
話說到這份上,林悅接不下去了,他覺得自己和齊染挺幼稚的,這話好像是一對情侶在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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