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向下找補

向下找補

吃飯的時候，知道主動敬酒，還說了不少誠懇的場面話感謝薛老板。

薛老板和薛太太都很受用，吃了飯又喝了點酒，江館一高興，還把單位的兩個小年輕喊來助興。

來的一個是演員，各類劇種都會來一點，薛老板讓她唱黃梅戲，她也能來一段“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另外一個據說是某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不過除此之外，韓潇也沒有看出她有什麽特別的，于是江館就給她安排了一些跑跑腿的活，讓她倒倒酒，半途出去把賬結了。

這次吃飯，韓潇也沒和趙豫說很多的話，不過他倆都算小孩子，所以坐在一起。趙豫有些沒見過的菜，韓潇會耐心地提前給他說要怎麽吃，免去了他鬧笑話。

對于韓潇的熱情主動，趙豫意外不安中生出一點貪心，也沒有太多，就是從在蘆河村時，覺得多看一眼都是罪過，變成現在覺得也許再努力一點點，和這個小公主也能做個點頭之交。

饒是如此，臨走前韓潇要留他電話的時候，趙豫還是立刻緊張得手心出汗了。

心裏緊張，趙豫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他給自己留了餘地：“我沒有手機。”

韓潇很失望地“哦”了一聲。

卻又聽見趙豫接着說：“宿舍外面有固定電話，晚上8點到11點可以用，號碼我一會兒給你。”

韓潇給她一個大大的笑：“那我也把我的號碼給你。”

趙豫心跳得停不下來，他找借口去出，在洗手間裏用涼水洗臉，出來的時候路過服務臺，好像是剛才那個“高材生”小年輕。

高材生被安排結賬，但是她顯然沒有立刻完成這個任務，而是捂着嘴借前臺的座機偷偷打電話。

“小梅，我是姜小園。你能借我點錢嗎？”她說：“我都來三個月了，還沒給我發工資，又要我墊餐費，哎，我一發工資就還你。”

趙豫沒多做停留，回去的時候，身體的熱度已經褪去一些。薛老板還在談笑風生，江館穿着一條藏青色的真絲連衣裙，和貴氣逼人的薛太太相比，添了幾分和善的書卷氣。

韓潇笑吟吟地同他打招呼，她的手細白，不像姨娘家的姐妹，掌心都是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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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那張寫着電話號碼的紙，一直被趙豫随身帶着，他沒有主動給韓潇打過電話。也不打算打。

但是周末戲劇學院組織學生在劇院演出的時候，趙豫花20塊錢買了一張票。

韓潇參與的是一出折子戲，名叫《驚夢》。趙豫大概知道裏面的角色，以為韓潇會演一個大小姐，沒想到他演的是的丫鬟。

妝畫得特別濃，一點也看不出來是韓潇。趙豫是個泥腿子，不懂得欣賞那些怪裏怪氣的聲調，但是他感覺小丫鬟給小姐搖扇子的模樣特別靈動。

演出結束之後，趙豫在演職人員的出口處買燒餅，打算當做晚飯，人很多，排隊要很久。

一直等到韓潇出來，都還沒輪到他。

趙豫看了看還遠的隊伍，沒想好要不要同韓潇打個招呼。但是他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

因為一個白白淨淨的男生捧着一束花，迎了上去。

兩人說不上有多暧昧吧，起碼不是純潔的同學關系。

這個男生，就是前不久剛請韓潇來家裏吃飯的初中班長，上次以後，韓潇就沒和他聯系過了，電話也不接。

韓潇一見是他，立馬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初中班長不是一個很有眼力勁的人，還走過去說：“韓潇，恭喜演出成功。我媽媽讓我來給你送束花。”

韓潇不明白他媽媽那樣，為什麽又來讓他送花。她沒接花，禮貌地說：“心意我領了，這多不好意思啊。”

兩人正尴尬的時候，韓潇看見不遠處有個很眼熟的人。

趙豫個頭很高，頭發剪得短短的，穿着夏季校服的白襯衫，在人群裏面非常紮眼。

韓潇看他擠在一隊巨長的大爺大媽燒餅隊伍裏，感覺很好笑。

她和初中班長揮揮手：“我遇見熟人了，先走了啊。”

初中班長有點手足無措，抱着花跟上去。

趙豫一扭頭，就看見了笑盈盈的韓潇。

韓潇看起來像個剛走完紅毯的女明星，身邊還跟着一個小弟。趙豫沒說話，沖兩人點點頭。

初中班長仔細打量趙豫，他穿的是省城應試最好高中的校服，長得還特別帥。班長和韓潇所在的縣城中學，那年沒發揮好，一個都沒考上。

他就更不用說了，分數差一大截。

趙豫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孤傲，頗具壓迫感。初中班長無端氣短起來，看着韓潇熱情地和趙豫聊天，兩人像是很熟悉，說的都是他不知道的事。

趙豫也在同韓潇說話的間隙，眼睛不自覺從他身上掃過。

從書包到鞋子，都是有名的運動品牌，這麽一大束花，少說也要幾百。

韓潇說得多，他只偶爾點頭或者答幾句，班長的眼睛在兩人臉上捕捉每一絲細微的神情，自覺明白了韓潇對他冷淡的原因。

趙豫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他，手心卻出了一層薄汗。

韓潇發現初中班長還跟着：“你先回去吧，我和同學說幾句話。”

趙豫握在身側的拳頭漸漸松開，這才對着已經略有些氣急敗壞的班長露齒一笑。

從那以後，兩個人之間仿佛有了某一種默契，交往開始多起來了。趙豫會主動來找韓潇，得了大小獎項，也會主動買東西送給江館和薛老板。

對于和趙豫走得近這件事，韓潇并沒有主動告知過媽媽，潛意識裏，她覺得媽媽應該比較喜歡她和班長那樣家境優渥的孩子做朋友，對待趙豫，媽媽雖然提起來就贊不絕口，但更多是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态度去點評。

偶爾江館提起趙豫得了什麽獎，如何優秀，韓潇也跟着誇兩句，但不會多說，一直到趙豫考上大學，韓潇才第一次提起她和對方是有私下聯系的。

從戲劇專科學校畢業，很多優秀的同學都直接進入了當地的劇院。韓潇的文化課一直是很好的，她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長得算個小美女，但是在美女如雲的戲劇學院排不上號。業務能力尚可，但這個行業，屬于金字塔尖吃肉，底層連湯水都喝不上的。

她家裏媽媽算是業內人士，不過出了縣城，這點人脈也不夠看的，她仔細研究了一下，比較穩妥的方式，是繼續上學。

省城一些著名的劇院，都要求演員有本科學歷，才能參加編制考試。像她媽媽在的文化館，編制內的演員，和聘用制的演員，看上去工資差不多，福利和穩定性卻沒有可比性。

所以韓潇一直沒敢放棄學習，很巧合。和趙豫一起考上了隔壁大城市河市的大學。

趙豫考的是河市最好的大學，最好的專業，韓潇千挑萬選，選了個名字聽起來還行，專業排名不怎麽高的學校。

但是有這個專業已經實屬難得，韓潇和媽媽都很滿意，喜氣洋洋地回縣城辦起了謝師宴。

縣城麽畢竟就那麽大地方，請來請去，初中班長也被江館請來了。

其實這時候初中班長早就早戀，有了女朋友，不過江館不知道，還把他當作潛在女婿。

韓潇看到他的時候，有點驚訝又有點尴尬，不過還是禮貌寒暄了幾句。

年把沒見，韓潇居然考上大學，那天又刻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件閃閃的米色小禮服，班長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擺。

不過他是很記仇的，韓潇為了一個優等生冷落了他，他也不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

于是幾句話沒說，班長就把自己有對象的事拿出來炫耀了，說他女朋友考上了河市的大學，那學校排名是比韓潇的學校好一點的。

韓潇心裏不爽，立刻把趙豫拿出來壓他：“那是挺厲害的，那你以後來河市可以找我們玩，對了，我還有個朋友也在河市，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了，有一次我演出出來遇到他，他在買燒餅。”

怎麽會不記得，班長氣得牙癢，他才不想知道這個人的任何事。

但是韓潇偏要說：“哦，趙豫在河大，厲害吧。”

班長好不容易靠女朋友拉高的情緒瞬間坍塌，他破罐子破摔地問：“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韓潇掩飾地笑笑：“只是朋友啦。”

話雖如此，韓潇忽然很想讓趙豫來，燒餅攤子前班長吃癟的模樣，讓韓潇心情好了很久。

此時趙豫已經有了一個老年機。她給趙豫發消息：“我今晚升學宴，賞臉來吃個飯嗎？”

趙豫高中畢業之後，就在城裏打工，周五下班了先坐大巴到縣裏，再轉一次依維柯，一次拖拉機才能回到蘆水村。

韓潇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剛好到縣裏的汽車站。

趙豫先是把行李寄存在一家小賣部，換了一身幹淨的襯衣西褲，又去商場裏買了禮物和紅包，才進了韓潇請客的那家大飯店。

果然薛老板也在，趙豫見江館在忙，先去找了薛老板，給他和太太留下禮物，并提供了一會兒情緒價值。薛老板聽說趙豫被他當初建議的那個學校和專業錄取了，實在是很高興，讓他好好幹，争取要考一個研究生。

不一會兒江館也來了，她聽說是韓潇邀請的趙豫，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趙豫忍着心裏複雜的情緒，替韓潇遮掩：“前幾天偶然遇到，聽說韓潇也要去河市上學。”

江館沒說話，居高臨下地笑了笑。

這時候韓潇也來了，拉趙豫去小孩那一桌坐，那邊有不少韓潇的同學，當然也有班長。

趙豫越長越标致，剛高考完，大家的話題也都圍繞着大學，大帥哥很快就成了話題的中心，韓潇的同學有些專科畢業就直接進劇院了，雖然家裏都挺有錢的，但是聽到河大這樣的top好學校，都投來了羨慕的眼光。

有個同學笑着問：“大帥哥，有女朋友沒有？”

趙豫看了韓潇一眼，腼腆一笑：“沒有。”

同學立刻起哄：“沒有就沒有，你看潇潇幹什麽，難道潇潇能給你發一個？”

趙豫臉紅了一下，沒說話。

班長氣得臉都綠了。

韓潇糊弄了幾句，被江館喊去外面敬酒了。今天江館老家的親戚來了一車人，包吃包住在這裏玩好幾天。

韓潇和這些親戚不是很熟悉，也沒有什麽好感，尤其是她舅舅和舅媽。

舅媽前些年生了一對雙胞胎男孩，成了老江家的大功臣，敬酒的時候江館贊不絕口，直誇嫂子“命好”、“有福氣”。還讓韓潇去摸她的肚子沾喜氣。

舅媽也誇贊韓潇：“哪裏比上妹妹有福氣呢，恭喜你潇潇，你們老韓家也出了個大學生了！”

她把紅包塞給韓潇，繼續說：“而且潇潇考去的可是一線城市，将來要飛黃騰達的，以後大表姐姐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兩個表弟弟就跟着表姐後面随便揀一點，也能吃飽肚子了！”

韓潇心裏知道她在阿谀奉承，但不知道怎麽聽起來不舒服，随便應付幾句，就找借口走了。

敬酒結束，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江館忙着四處應酬，韓爸爸則是很沒有存在感地充當司機。

韓潇家就在縣城裏面，走路就能回家。

她走到半路，發現趙豫一直跟着她。

喝了點酒，韓潇頭重腳輕，臉微微發紅。

“對了，你怎麽回家？”

太晚了，沒有車坐了。趙豫打算在城裏找個便宜旅館将就一晚上，他當然不會把這些告訴韓潇，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今晚就住浦江了。”

韓潇走路踉跄，趙豫去扶住她，聽見她問：“你有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