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漸入佳境

漸入佳境

時間久了，人是會麻木的。

趙豫從最開始的拘謹，逐漸放松下來。

他也偶爾會順路帶其他同事，有男有女。

那時候安妮也在車上，他覺得自己向來坦蕩，沒什麽可避諱的。

而且，安妮也是個相當有分寸的人。

她從來不會在下班後，趙豫回家的時間，或者韓潇還沒去上班的時候，聯系這個工作夥伴，打擾人家小夫妻的二人世界。

在車上，遮風擋雨的小空間裏，兩個人的關系漸入佳境。

他們會偶爾提起原生家庭，安妮說自己複雜的家庭，不争氣的弟弟，還有傳說中爸爸那個柔柔弱弱的綠茶私生女。

趙豫不再是個傾聽者，他會開玩笑，說自己就是個綠茶私生子。

他也漸漸陷入她的情緒。

安妮留給對方一個居高臨下的觀賞位，讓其能夠不加厭惡的憐憫自己。

盡管沒有人再提起安妮那輛修車廠的車。兩個人的共乘之旅，還是突兀地結束在一個午後。

安妮剛好在附近辦事，讓趙豫陪她吃午飯。

吃飯的時候，遇見了趙父。

對于遇見兩個人，趙父表現的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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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趙父這樣稱呼安妮：“你和小豫認識？”

“趙叔好！”打完招呼，安妮扭過頭看着趙豫：“嗯？”

趙豫沖趙父點點頭，沒有解釋：“和同事一起吃頓工作餐。”

趙父掀起眼皮看了兩人一眼，也不多說，揮手走了。

吃飯的時候，安妮嚼着意面，忍不住還是問了：“趙叔不會是你爸吧？”

趙豫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安妮喃喃自語：“我這腦子真是的！我還聽我爸說過你的事，居然沒對上號，天哪。”

她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想到什麽：“那你可要對他好一點，前兩年，趙磊哥哥抑郁症自殺了，他一下子老了很多，好可憐……”

趙豫第一次聽說這些事，萬般情緒在他腦中流轉。

下午趙豫接到趙父的電話：“怎麽，唱戲的那個女的，不要了？”

趙豫微愠：“她是我們公司乙方。”

趙父笑了一笑：“行啊，我就是提醒你，和網紅嫩模玩玩可以，這個姑娘你惹不起，要麽來真的，要麽發乎情止乎禮。不然我在圈子裏也沒面子，知道嗎？”

趙豫沒理他，把電話擱了。

但是晚上，安妮讓趙豫捎她回家的時候。

他說自己要加班，拒絕了。

游戲公司非常卷，基本都是在晚上10點到11點下班，遇到版本更新，通宵也是常事，趙豫這段時間為了湊合安妮的時間，很久沒跟着一起加班了。

韓潇回家都睡着了，趙豫才回來。

她翻了個身：“今天周幾呀，更新版本嗎？”

趙豫含糊地嗯了一聲：“潇潇，我們生個孩子吧。”

韓潇清醒了一點：“那不行呢，要等我簽了正式合同，不然萬一出什麽岔子呢……”

趙豫把她抱在懷裏，他感覺到一種安全感。

安妮又約了他幾次，他都沒答應。下班回來，他看韓潇難得晚上沒演出，就想着出去吃算了。

“上次和朋友去了一家餐廳，”趙豫說：“挺貴的，想帶你也去。”

韓潇感覺好笑：“想帶我去，為什麽不是因為挺好吃？挺貴什麽鬼理由。”

趙豫實話實說：“其實味道就那樣，但是我沒去過那麽高檔的餐廳，很驚訝，想帶你也見識一下。”

韓潇還是蠻高興的，認真畫了淡妝，還換了自己最貴的小裙子。

兩個人平時上班反方向，都是各開各的車。趙豫的車，韓潇沒什麽機會坐。

坐在副駕駛上，韓潇想放首歌，點着車機屏幕，忽然發現下面的空間裏，放着一個米色的儲物盒。

這個儲物盒還算中性化，但直覺就不是趙豫的東西。韓潇下意識拿過來翻了翻，裏面放着一個抓夾，幾根皮筋，甚至還有一瓶指甲油。

韓潇把抓夾拿起來，上面還挂着一根黃色的長頭發。

這個點車況很複雜，韓潇忍着不說話，等趙豫把車停在路邊，她才問：“這是什麽？”

趙豫也沒注意到，什麽時候安妮把這些東西塞過來的。

不過對于安妮，他自認問心無愧，所以面不改色道：“最近有個和我們公司合作的女老板，車子壞了，和我們住的近，我接送過她幾次。”

“女老板”聽起來比較有性縮力，韓潇臉色稍緩：“接送幾次？”

趙豫回憶了一下，最近一周應該只接了一次：“個把星期一次吧。”

一個月三四次，那也還行，韓潇也不好說什麽。

但總歸在別人車上堂而皇之的留下私人物品還是很離譜的，韓潇嘟囔道：“感覺不是很有分寸感的人。”

趙豫深以為然，她把手機遞給韓潇：“你看，今天她還想讓我接，我拒絕了。”

韓潇接過手機，聊天頁面上的名字是“安妮”，頭像是個穿泳衣的女孩子，背對着鏡頭，畫面集中在她身材較好的腰臀上。

這有點離譜了。

聊天記錄裏，安妮好幾次問趙豫有沒有時間來接她、送她，都被對方以加班、不在公司、已經走了這些理由搪塞過去。

往上拉，聊天記錄删除了。

乍一看沒有什麽不對，但是安妮的語氣很怪異。不是問句，沒有敬語，只有簡短的“我6點要去趟XX”。

趙豫說：“對吧，完全把我當司機了。”

接下來多昂貴的餐廳，韓潇都吃得心不在焉。晚上回去，趙豫睡着了，她始終睡不着。

她像是一只孤魂野鬼，想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那麽迫切。點開他的手機，她想看看安妮的朋友圈，找到一絲絲其與趙豫無關或有關的痕跡。

還沒來得及點開，手機震了一下，韓潇吓了一大跳，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妮在深夜一點，發了一條微信過來：“為什麽忽然不理我，你不會是喜歡我，不敢面對我吧？”

韓潇愣了一會兒，立刻打開燈：“趙豫，你給我解釋一下！”

趙豫睡得迷迷糊糊，坐起來揉了半天眼睛，才把眼睛聚上焦。

“為什麽不理……”他機械地讀着，讀到一半忽然卡殼了。

韓潇低頭一看，好家夥，安妮把消息撤回了。

韓潇說：“你沒看到不要緊，我告訴你，她說你是不是喜歡她，不敢面對她？”

趙豫呆若木雞地愣了半晌，差點沒氣死：“這個人有病吧？是不是發錯人了？大半夜不睡覺搞什麽東西啊！”

韓潇冷笑：“你少糊弄我，沒點暧昧人家給你發這種內容？有些事我不想管你，你不要太過分了，帶着她舞到我面前來！”

趙豫感覺自己簡直遭受了無妄之災，他腦子清醒一點了，慢慢捋清楚發生了什麽。

“你要聽什麽，我可以都告訴你。”他說：“和這個女生相處，我是有做錯的地方，但是我發乎情止乎禮，沒有和她繼續下去。”

韓潇頓時覺得腦子裏嗡嗡地響，發乎情止乎禮？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安妮，但是克制住了。

“所以呢？”韓潇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移情別戀了，但是沒繼續和她發展，需要我感激你嗎？”

趙豫沒想到，這樣的行為不僅沒有得到表彰，還引來質疑，他為韓潇的理想化氣得發笑：“我只是覺得她人還不錯，相處多了自然有好感。但是我已經結婚了，不會和她繼續發展，所以我拒絕了，這很難理解嗎？”

韓潇聽得還真一時間反駁不了，她抱着枕頭原地轉了一圈：“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她和你挑明了，你們工作上有往來，難道就不用相處了嗎？”

趙豫說：“她不是撤回了嗎？我當做沒看見就行了，工作上相處也沒辦法啊，有錢不賺我是傻嗎？”

韓潇問：“那就不會繼續有好感，繼續發展嗎？”

趙豫斬釘截鐵：“不可能。”

韓潇刨根問底：“怎麽就不可能呢，你之前對她的好感不是工作中建立起來的？”

趙豫猶豫了，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仔細想想，其實不算是。他和安妮真正拉進距離，是一起打游戲，算得上産生好感，是每天上下班在車裏聽着歌惬意的談天說地。

但是現在，他不想把這件事解釋給韓潇聽，這只會激化矛盾。

趙豫的沉默讓人心焦。

面對一個上升期的情敵，韓潇想把苗頭掐死在搖籃裏。而趙豫則十分珍惜與安妮的友情，擔心自己被迫與她撕破臉。

兩個人沒有共同的利益，很難達成一致。

這件事以趙豫發誓，并又送了韓潇一個包包為代價，把她勉強糊弄過去了。

事情糊弄過去了，趙豫卻不服氣。他覺得自己清清白白一個好男人，被韓潇扣了一口黑鍋。帶着一肚子氣，他上班上到一半，去找韓潇理論，結果這個要命的女人出去演出了。

在門外碰見姜主任，她主動和趙豫打招呼。

趙豫想起來一件事：“對了，貴公司是不是快要社招了？”

姜小園一怔：“昨天我聽說，今年經濟形勢不太好，所以今年的招聘都取消了，可能還會裁撤一部分外包員工……”

見趙豫并不像提前知道的樣子，姜小園說：“昨晚令尊和我們管人事的副院長一起吃飯，還說到這個事，可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趙豫忽然明白了，趙父本來就不是什麽講信用的人，再加上前幾天看到他和安妮在一起，覺得他早晚要和韓潇分手，所以懶得再為她出力了。

那一瞬間，他有一種念頭，或許這樣也好。他想殺一殺韓潇的窮清高，省的她一天到晚出幺蛾子。

所以關于這件事，趙豫不再多問了，他岔開了話題：“姜主任，當年在我丈母娘那裏，沒少受委屈吧？”

姜小園一笑：“怎麽，一個二個都來走近科學呢？其實也沒有什麽驚天大秘密，不都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嗎？要一定說有什麽導火索，可能是我總是當槍手，但是等我自己需要名字的時候，卻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吧。”

趙豫隐約明白了，又知道的不确切。

他沒堵到韓潇，有點郁悶地回家去，車開到家門口，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小區保安的崗亭附近。

安妮揮揮手：“好久不見！”

車停下來，她熟練的開門上車，坐在後排。

趙豫沉默，車開到停車場，上班時間，裏面空蕩蕩的。

安妮笑着把頭伸到前面：“怎麽，躲着我啊？”

趙豫目視前方：“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安妮不生氣：“昨晚給你發的消息，沒看見？那是誰一直是正在輸入中啊？”

趙豫一個頭兩個大，剛要開口，安妮身子前傾，攬住他的脖子，親上去。

趙豫十分震驚地看着她。

安妮聳肩一笑：“怎麽啦？我就是喜歡你，你讓警察把我抓起來呗？”

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但是電腦裏聊天記錄都還在。

兩人在分開後，安妮給趙豫發消息：“親過了，手也拉過了，我們這樣算男女朋友嗎？”

趙豫回她：“我已婚。”

坐在電腦前，韓潇試着去理解他。漸漸明白，趙豫只是不主動，不是不回應。而他強調自己已婚，可能更像一種免責聲明。

總之，他清清白白地開始有了秘密交往的女朋友，而蒙在鼓裏的韓潇，還在想着先把自己工作解決了，再做打算。

等韓潇回過神來，工作的一年合約已經到期，而趙豫已經和安妮發展的突飛猛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