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結局

結局

沒過幾天，趙豫答應安妮，陪她去青海湖騎行。

兩個人像一對暧昧期的大學生，一起做攻略，抵抗高原反應，看透徹的藍天，無垠廣闊的公路。

他們在旅途中認識了一些朋友，有個女生對安妮說：“你男朋友長得真帥！”

安妮拍了下趙豫：“聽到沒，有人誇我有眼光，我男朋友真帥。”

趙豫這幾天也是累得夠嗆，他笑了笑，這次沒反駁。

這次從青海湖回來，安妮就在一次酒會上，介紹自己的父親認識了趙豫。

安妮爸爸對趙豫知道一些，他話語隐晦，恩威并施，默契地沒有提到對方的婚姻狀況，而且隐約透露出攀附王家的千金大小姐，會給其帶來多少暗流湧動的資源。

“老趙的兒子，”安妮爸爸拍拍他：“可以，好好幹。”

這張大餅有點誘人，趙豫被王家父女描繪的上流階層藍圖沖昏了頭腦，這令他對安妮的态度發生了很大轉變。

他開始主動。

比如，在聊天記錄，趙豫不再對“以後”諱莫如深，會回應安妮說的“以後孩子要是成績不好，就送出國，不在國內卷。”

他回複她：“不會成績不好，因為我很聰明。”

可是回到他和韓潇的小家，他好像又走進另一個世界。

最近是淡季，韓潇周中晚上演出不多，常常五六點就到家了，她似乎也感覺到兩個人之間感情淡了，面對趙豫明顯有些小心翼翼。

她仿佛忽然成了賢良淑德的舊社會原配夫人，不敢多問丈夫在外面做了什麽，守着安安穩穩的小窩，等他回來吃一口她做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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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來之前，趙豫還在和安妮打電話。

安妮說：“我閨蜜問我婚期定在哪天？”

趙豫和她開玩笑：“明年初吧，寡婦年。”

安妮嗔怪：“呸呸呸！”

趙豫打完電話，就上樓回家了。電梯和樓道裏都很冷，他一打開門，一股帶着豬油飯香的暖氣撲面而來，他換好拖鞋進去，屋裏暖得像皮膚浸泡在溫熱的水裏。

吃完飯，韓潇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劇，劇情又長又無聊，她聲音開的小。

趙豫坐在她旁邊，突如其來地疲憊感一陣陣麻痹着他緊繃的神經，很快，他就睡着了。

夢裏安妮拉着韓潇，一邊吐舌頭，一邊語氣嚣張地說：“我和趙豫明天就要結婚了。”

夢裏的韓潇立刻難過地哭起來：“你們要結婚了，那我怎麽辦？”

趙豫猛地醒來。

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小時，韓潇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裏，電視已經關掉了。

趙豫很用力地抓住韓潇的手。他忽然後悔不該和安妮開那樣的玩笑。

可是第二天，當他回到物欲橫流的軌道裏，在韓潇那裏的一點點溫情，又顯得不足一提，很快被抛諸腦後。

韓潇發現的時候，趙豫已經對他和安妮的交往，失去了戒備心。

手機放在桌上，訂票的确認信息發來，韓潇看了一眼，這個目的地和時間，一定不會是出差。

真相放在眼前的時候，人反而會變得冷靜。

在趙豫告訴她，過幾天要去北京出差的時候，她也沒有多問。

趙豫“出差”回來的那天夜裏，一向是沾了枕頭就進入夢鄉的韓潇，熬到夜裏兩點沒有睡。

她确定趙豫睡着之後，蹑手蹑腳地拿過手機，翻看裏面的內容。

機票、酒店、照片……除了聊天記錄，趙豫什麽都沒有删，相冊裏他給安妮拍了很多張照片，但技術很爛，拍的一點都不好看。

第二天韓潇練習間隙，李雯雯和她說，自己想跳槽了。

韓潇不動聲色地問：“你找了什麽工作？”

李雯雯說：“現在外面工作不好找，就說說而已，但是不提前想辦法，你看丁丁，也不知道咱啥時候就被裁了。”

于是兩個人就一起用手機刷招聘和考試信息，韓潇回憶起剛畢業那時候考得衛校藝術老師，覺得還挺不錯的。

“我不是不去了嗎？後來是個學舞蹈的男生去的，”韓潇邊說，邊翻出那個男生的微信朋友圈：“我感覺他好像特別有職業成就感，經常曬和學生的互動。”

李雯雯也湊過去看：“好羨慕，還有寒暑假，我們都多久沒放假了。”

她感嘆：“這真是神仙工作了，不過大專老師，估計得要研究生吧，我學歷不夠。你這個闊太太，是被綁死在河市了。”

韓潇搖頭：“我也打算換個工作了。要是能再考上一次，我就直接走了。”

李雯雯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韓潇又在網上搜今年那所學校的招考信息，看完詳情兩個人都沉默了。

今年也招人的，但是要求是應屆畢業生博士。

“這學歷貶值也太快了，”李雯雯無語：“大專也敢要博士了啊。”

想跳槽的心思冒了頭，就有點止不住。

韓潇明白，趙豫已經出軌了，她必須在作出決定之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找到新的工作，脫離現在的生活圈，不用面對離婚後的流言蜚語，就是她的退路。

但是的确，現在外面哪裏都不缺人，韓潇發現就業形勢比自己剛畢業時難上千萬倍。

工作沒找到，吃午飯的時候，韓潇出于好奇，忍不住去網上搜索“王總”的公司。

李雯雯以為她想進這家公司：“這個跨行業了，而且這家公司也不好進，對了這個公司的老總是個名媛，微博小紅書都有賬號的，特別有錢，天天曬各種出境游啊，奢侈品啊。”

韓潇感覺飯都不香了。

搜到這家公司地址的時候，韓潇有很強烈的想去看一眼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去做什麽，就是想知道，這個王總是什麽樣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哪裏都比她差。

還用去嗎？這不純純自取其辱。

飯還沒吃完，李雯雯收到消息，通知五分鐘之後開會。

兩人還以為有什麽大事，飯也不敢吃了，趕緊往會議室跑，以為有什麽緊急的演出要安排。

結果會議室除了周姐，只有十幾個外包的年輕演員，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韓潇問：“誰發的通知啊，問問。”

李雯雯說：“丁丁那個實習生發的代通知，我來問問呢。”

話沒說完，丁丁的實習生小男孩就進來了，他邊走邊鼓掌，喜氣洋洋地說：“各位姐姐，對不起啦，這是我的一場惡作劇！”

韓潇和其他人對視一眼，顯然大家都有點懵。

實習生打開會議室大屏，播放起了PPT，上面寫着好大的字：“歡送XX實習完美結束！”

XX，就是這個實習生的名字。

實習生說：“為了歡送我實習結束，我現在隆重的要求各位姐姐，每人都必須拿出渾身解數，給我表演一個節目！”

這時候下面周姐已經帶頭鼓掌了：“我覺得這個活動特別有意義，那我先給大家唱首歌！”

剩下的人大多滿臉無知，但是這場景太過突然，沒有人敢出來抗議。

韓潇小聲嘀咕：“這什麽情況啊？我飯都沒吃飽。”

李雯雯壓低聲音和她說：“我聽丁丁臨走之前，偷偷告訴我，這個實習生別以為他是個普通小孩，他可是我們公司大老板後娶老婆的獨生子，寶貝得不得了。現在大家都在戰戰兢兢怕被裁，得罪他不正好被開刀。”

韓潇看着不遠處，賣力帶動氣氛的周姐，心裏有點酸酸的。

她也舉起手：“我唱個沂蒙小段！慶祝X公子順利從我司畢業！”

這天晚上，韓潇回家的特別早。

她先給趙豫發了消息，然後點了好多外賣，拆開盒子裝進碗裏，倒騰出一大桌子熱騰騰的飯菜。

趙豫回來的比預想中早一點，韓潇沖他笑笑：“吃吧。”

氣氛有些詭異，韓潇原本醞釀了一些話，想和他追憶一下往昔青春，臨到開口了，又覺得沒什麽值得說的。

趙豫也像是預感到了什麽，吃兩口就看着她的臉色。

韓潇看得發笑：“你在等我開口說什麽？”

趙豫為難地撓頭道：“是不是我最近應酬多，昨晚去了夜總會，嗯……我是摟着一個小姑娘唱歌了，但是我昨晚沒回來，主要是喝完都兩三點了，就怕影響你睡覺。和人家小姑娘沒關系，你別為難她啊。”

韓潇僵硬的笑笑：“不是，趙豫，我們離婚吧。”

本來想等找着工作再提的，但現在工作不太好找，先逮着哪頭解決哪頭吧。

趙豫愣了好半天，才慢慢回過神來：“韓潇，你說，我做錯什麽了？”

韓潇說：“我那天偶然看見，你和安妮的機票還有酒店了，手欠往前翻了一下，還不止一次。”

趙豫急道：“你可能是誤會了，我只有一次壓力太大，去青海湖騎行，那次确實有她一起，但是我們人很多，一行七八個小夥伴，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韓潇已經不去想，也不想去争辯趙豫定的大床房，究竟是不是睡了兩個人。畢竟就算捉奸在床，他都可以分辯說他們只是談生意喝多了湊巧倒在一起。

只是趙豫非要問，她就解釋一下最直觀的理由。

“那就當你們只是一起戶外的好朋友吧，”韓潇說：“我不能接受這種關系，想和你分開。而且我們分開，你也可以重新選擇，不是很好嗎？”

趙豫眼眶一下子紅了：“你在說什麽？我不要重新選擇，我就是選的你啊，韓潇？”

他說：“你是我從小的白月光，朱砂痣，娶韓潇是我小時候的夢想，是我人生成功最重要的事。”

韓潇聽了，也忍不住眼眶濕潤，也許趙豫沒有騙她，有那麽一個階段，他的确将她當做自己的夢想。只是時過境遷，那個階段的趙豫，只占有現在趙豫很小的份額，她的那一份，自然也微不足道了。

而現在這個力圖求和的趙豫，韓潇也明白，他只不過是不想面對抛棄糟糠妻的自己，更不願意打破現狀損失利益。

兩個人的第一次談話不歡而散，以趙豫堅稱與安妮只是異性朋友，韓潇沉默收拾東西離開而告終。

離家出走不是第一次，趙豫很輕易的在公司門口那家酒店堵到她。

韓潇也有些被繞進去了，她帶着好奇，套趙豫的話：“你的答複太沒有誠意了，和一個女孩子單獨旅游這麽多次，你說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只是旅游搭子？”

趙豫想了想，為了展示一點誠意，勉強說：“算是有那麽一點喜歡她的，但是也就到這裏，我們都是成年人，都知道分寸的。而且每次都是她找我，我不好拒絕才去的。”

韓潇忍不住笑了。

他們拉扯了好幾天，在韓潇佯裝要去找安妮撕逼。趙豫漸漸承認了更多，比如承認有時候不是安妮主動，而是他。但他又反複強調，他主動只是為了答謝安妮給他帶來的好處。

幾天下來，韓潇失望透頂，她看着眼前前言不搭後語的男人，心裏想，人品差真是充滿了性縮力，長得再帥都不管用。

僵持了好幾天，事情沒有進展，趙豫又來找過韓潇一次。這一次他态度實誠多了，先是跪下來認錯，最後承認他其實是對安妮動心的。

“雖然這樣，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分開，”趙豫忍着淚，一字一頓：“我其實真的很痛苦，很難面對一個做了壞人的自己。”

這句話倒是有些打動韓潇了。

和趙豫分開，她知道最主要的問題不是安妮，而是兩個人已經不在一個階層。趙豫沒有帶她走，她也沒有能力更上去，平心而論，現在還是安妮和他更般配。

雖然她不至于覺得，兩人會躺在一張床上純聊天。但是證據沒有确鑿，趙豫又死不承認，她也的确不能就下這個論斷。

“你放心吧，我不會和你搶公司，畢竟那個和我沒多大關系，”韓潇平靜地說：“不過錢總不能虧待了我吧，不然你這個大老板，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趙豫聽到這句話，看向韓潇的眼神，讓她再次确定，自己猜的沒有錯，這些拉扯和道歉，演戲的成分居多，目的就是讓韓潇放棄一部分權益。

雖然後面幾天，趙豫還在不斷強調，不是這個意思，自己不想分開，但是明顯沒有前幾日反抗那麽激烈了。

韓潇把離婚協議打好，約他去民政局登記冷靜期，還被他放了一次鴿子。

不過翻看趙豫和安妮的聊天記錄，她有點分不清就是趙豫在安妮面前也在演，還是自己真的猜錯了。

那是她和趙豫打出離婚分割的底牌之後，趙豫對安妮說：“她真的是個挺好的人，我對不起她。”

安妮明顯不高興：“她有本事，一分錢都不要，我才承認她是個好人。”

趙豫不同意：“不可能，她不要我也會給的。起碼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不用再辛苦為生計奔波了。”

接下來，又拉扯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趙豫不太再會提到韓潇，他們兩像一對正常的小情侶，會談天說地，分享樂事。

偶爾，安妮催問他進度：“談妥了嗎？”

趙豫說：“今天約我去簽協議，我晚點再去找你。”

簽協議的那天，趙豫照例又演了一出深情人設，他把協議還給韓潇的時候，像一個溫情的家人，叮囑她照顧好自己，還語重心長地提醒她為人處世的道理。

韓潇沒有太聽進去，她腦子很混沌。

趙豫信誓旦旦地說：“韓潇，不管你信不信。我同意離婚，是在懲罰我自己，我不覺得這是我們就要分開了，只是我退回到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位置上，給我再追求你一次的機會。”

而他們分別之後，趙豫就欣喜若狂的給安妮發消息，稱自己“和平分手了”、“解決了一件大事”。

安妮也很高興，開始計劃兩人接下來的婚期和旅行。

兩人約好晚上不醉不歸，趙豫上車之前，給安妮發了最後一條消息：“為了脫身，也是放了血的，你說怎麽感激我吧。”

安妮回他：“都以身相許了，還要怎麽樣？”

趙豫說：“要是她突然死了，就好了。”

安妮笑他太小氣：“哈哈，白月光就該活在回憶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