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加二十分

第20章 加二十分

戚寒洲手上動作一頓,擡頭朝這邊看過來。

奚琢第一反應是路透，但看李昀山的表情，知道不是這麽簡單,放下毛巾,問他,“什麽照片？”

李昀山抓了個板凳兒一屁股坐下,胸膛一下一下起伏，“有狗仔找到我們住的酒店，偷拍了你們倆的照片發到網上，現在都快頂上熱搜了。”

奚琢一愣，“在酒店拍的照片？”

“對，今早要不是小張和我說了,我還不知道呢。”李昀山說完看他一眼，“你倆昨晚沒看見啥奇怪的人？”

奚琢還沒回答,戚寒洲突然開口道,“照片呢？”

李昀山掏出手機遞給他，手機屏幕還亮着，一打開就是那張照片，戚寒洲接過來,看到那張照片時,眉頭微皺。

他還未卸去妝容,臉上還是殷羽的神色,此刻臉色更冷。

奚琢湊近了去看,照片一入眼,帶着的好幾個詞條同時出現在眼前,他看着那條#影帝戚寒洲與男子深夜酒店約會#愣住了。

照片只有一張，角度刁鑽,乍一看，很容易誤會。

确實是酒店的背景，而且不是在外面，是在走廊，他的房間門口，照片裏戚寒洲站在門口，盡管帶着口罩，但單看身形也不難辨認，似乎是特意找的角度，恰好拍到戚寒洲露出的那雙眼睛，極具标志性，甚至連他的臉也剛剛拍到。本來是正常的，可偏偏光線昏暗，平添朦胧暧昧的氛圍。

照片轉發量驚人，發布時間到現在只一晚上，點贊就已經幾十萬，評論區已經炸鍋了，有趁機出來撒黑料的，說戚寒洲其實就是個gay，也有大批粉絲在維護，痛罵營銷號……場面十分混亂。

在一衆評論裏面，有幾個發照片的很顯眼，是剛來烏水鎮那天晚上，劇組的人一起吃完飯，他晚上剛好遇到戚寒洲，沒多久就被拍了照片傳上網，當時雖然有人關注過，但到底只是一張沒憑沒據的照片，沒多久就沒了熱度。

帶照片的幾個評論都說這個照片和上個照片上的男生好像是同一個人。

确實是同一個，奚琢默默道。

只是上次的照片裏他只露了個側臉，而且光線很暗淡，更別說還帶着妝、穿着戲服，不仔細看很難将這兩張照片聯系起來。而且上次的照片發出距離現在時間間隔不短，他沒想到還會有人記得。

李昀山看他一眼，嘆口氣，道：“只要進了這圈子，這樣的事兒就不可避免，基本上很快就過去了，所以上次的照片我沒管。”

“本來以為很快就過去了，上次的照片熱度也不高，就沒管，沒想到這次的還頂上熱搜了”

戚寒洲刷完了，偏頭看了眼奚琢，把手機遞給他，“還要看嗎？”

奚琢擺擺手，“剛剛看的差不多了，”他接過手機，遞還給李昀山。

李昀山伸手的同時看他倆一眼，啧啧道，“還挺有默契。”

奚琢剛要開口，戚寒洲接話道：“是比以前要有默契。”

他便沒再說話。

“現在不解釋是不行了，”李昀山翻翻熱搜，這會兒#戚寒洲酒店私會不知名男子#的詞條高高挂着，短短幾分鐘，已經爆了。

奚琢想起之前了解過的，熱搜可以花錢買，也可以花錢降，于是問，“是不是可以花錢降下來？”

李昀山吃驚地看他一眼，豎起大拇指，“看來學習地挺快呀，現在連這個都知道了？”接着話頭一轉，深深嘆了口氣，“錢倒不是問題，只是現在這照片熱度這麽高，降下去也是白降，平時開玩笑都說什麽互聯網沒有記憶，那都是騙人的，這種八卦總有人記着呢。”

戚寒洲道，“不是大事，我發微博澄清。”

奚琢看他一臉平靜，想了想倒也能明白。

戚寒洲十五歲就進了這個圈子，到如今整整十一年，肯定見慣了大風大浪，這種一眼看得出的黑熱搜，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不痛不癢。

“這倒也行……”李昀山摸着下吧思索，忽然又道，“不不不，澄清一次肯定還會有第二次，幹脆這樣，你倆挑個時間一起直播，現在劇拍了一半兒，就當個宣傳吧。”

他揉了把頭發，罵了句髒話，嘟哝道，“本來還想營造點兒神秘感呢，哪個狗崽子發的這照片，現在的狗仔一點兒道德都沒有啊。”

奚琢點頭表示贊同，“沒想到連酒店也能進去……”話未說完，他忽然問，“導演，我們的酒店是有保密措施的吧？”

李昀山立刻道，“是啊，不然多危險。”

為了安全，這酒店是公司全包下來的，交定金之前也簽了保密協議，住進來這一個月裏，安保一直做得很好，只允許劇組的人進入，前臺也提前熟悉過劇組成員，知道一共是哪些人，不會放其他人進來。

但這張照片卻是在走廊裏拍的，要是真有陌生人進來，不會沒有任何人發現。

照片上這個點，是戚寒洲剛下樓來找他，當時他迷迷糊糊醒來開了門……

奚琢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當時的情形，忽然想起他關門前看到的那一截黑色的衣角。

他擡頭看向李昀山，開口，“導演，這張照片有沒有可能不是狗仔拍的？”

戚寒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開口，“你是說可能是劇組的人？”

“劇組的人？沒可能啊……”李昀山低頭思索，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要是劇組的人那可不好辦了。”

奚琢忙道，“我也只是猜測。”

李昀山一拍大腿站起來，“反正照片是已經發出去了，就按前面說的，你倆挑個時間直播，也算是預熱了，等會兒還有一場，接着拍吧。”

說完，他揣着手機轉身離開，走出去沒多遠，奚琢還能聽見他氣憤的聲音：“要真是咱組裏的，等我逮着了看我不打死他！”

——

陳餘接到要直播的消息時正在微博上和人對噴。

中午的時候熱搜降下去一會兒，到了晚上不知道為什麽又被頂了上去，十點一過，更是變本加厲的漲熱度，沒幾分鐘就換了個詞條又變成娛樂榜熱一。

評論區開始時雖然熱鬧，倒也算平和，後來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的黑子，趁亂一邊按頭撒黑料一邊罵人，像是有預謀一樣成團出現，沒一會兒就攻占了評論區。

一個人不可能博得所有人的喜歡，戚寒洲出道這麽多年，粉絲多，黑粉自然也不少，但眼下這架勢，顯然是有人在帶節奏。

粉絲當然不是好惹的，本來粥米的戰鬥力就驚人，這一會兒更是像被點燃了，四處轟炸。

奇怪的是黑粉雖然在回擊，但是言語間已經把矛頭逐漸指向了照片上的另一個人。

【寒洲啊寒洲】：眼睛一睜一閉就開始說瞎話，人家正常見個朋友怎麽就成私會了？？黑子滾。

【別惹我，會發瘋】：樓上姐妹說得好，支持黑子去洗洗眼睛，也真是服了。。。

【哎一古】：不是，狗仔連人家的交際活動也不放過嗎？求求遠離一演員私生活……

【西八！】：話說，照片上另一個人是誰啊，有姐妹說上次那張同框也是他，長得好好看，光這麽黑都能看出來的美貌！！

【df57689】洲粉吃點好的吧……說不定就是他勾引你們家男神的呢~~

【毀滅吧世界】？？嘴這麽臭小心爛嘴。

【今天世界和平】：還不讓人說了？早就說過戚寒洲不是什麽好的，之前還營銷事業批，打臉了吧？這麽久了戲沒拍，熱搜倒是上的勤呢。

【別sj主頁】：後面那個男的我估計是什麽新人小演員，剛入圈沒戲拍，想走歪路。

【雙擔怎麽你了】：都有病吧，以為世界上誰都像你一樣陰暗啊？人家認認真真拍戲，關你什麽事？

陳餘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撸起袖子要和這些黑子再戰三百回合，手機卻被人抽走了。

戚寒洲看了一眼，丢給他，“挺會說話。”

陳餘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憤憤道：“洲哥，你都不知道他們說話多難聽，氣死我了！”

戚寒洲掃他一眼，“多難聽的我都聽過，”他在椅子上坐下，往後一靠，“以後別浪費時間在這上面，沒用。”

“我就是忍不住，”陳餘道，“而且他們連奚老師都一起罵，都是閑的。”

戚寒洲剛把茶包丢進杯子，聞言停了動作，伸手，“我看看。”

陳餘把手機遞給他，瞥見杯子裏的茶包，好奇，“哥，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喝茶嗎？”

“以前是以前。”

戚寒洲點開評論區，視線下移，停在那幾條帶了奚琢名字的評論上，電話卻突然響了。

他把陳餘的手機放下，起身接通電話，奚琢的聲音在那頭響起來。

隔着一端，聲音有些變化，夾雜着電流的沙沙聲，不似平日的幹淨清澈，聽起來有些不真切。

“前輩，你一會兒有空嗎？”奚琢似乎有些遲疑，“我有事要和你說。”

————

電梯緩緩停下，門一打開，奚琢先探出頭來，左右看看确定沒人，才從電梯裏出來。

走廊裏安靜無聲，腳底下是厚厚一層隔音的地毯，盡管如此，他還是特意放輕了腳步，一步三回頭地拐進了走廊右側深處。

戚寒洲吹幹了頭發靠坐在沙發上，手機屏幕亮着，距離22點整還有一分鐘的時候，他拿了手機起身站在門邊。

一分一秒過去，22點整，他擰開門把手，一個人一下子竄進來，肩膀撞在他胸膛，瘦硬的骨頭頂的他胸前一痛。

戚寒洲很快關了門，下意識扶住對方肩膀，一低頭，只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剩餘的半張臉被遮在口罩下。

奚琢松口氣，摘下帽子，一開口，先問，“我這樣子應該不容易被認出來吧”

他的頭發被帽子蹭的毛茸茸飛舞，白日裏還是直發，此時不知為何卻是卷呼呼的，蓬松的一團，看起來很好摸的模樣。

戚寒洲松開握住他肩膀的手，後退半步，上下打量他一眼，搖頭，毫不留情道：“看着更顯眼了。”

奚琢摘了口罩，輕輕呼出一口氣，低頭看看自己全副武裝地樣子，嘆氣：“好像确實更引人注目了。”

兩人的身高有些差距，戚寒洲一垂眸，就恰好能看到他的發頂，離得近了，一頭的卷毛更加惹人注目，他盯着看，手心癢癢，只得先一步走開，順帶着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轉頭看他，“先過來坐吧。”

奚琢點點頭，從他手中接過水，在沙發上坐下，雙手捧着水杯，寬大連帽衫的帽子擁在腦後，蓬松的頭發壓在上面，讓他看起來像一只縮着爪子的小狗。

戚寒洲在他對面坐下，看着他喝了兩次水，忽然從沙發對面的椅子上起身，長腿一邁，在他身邊坐下。

米色的沙發不算大，他占着另外一邊，剛好拉開十厘米的距離。

這樣近的距離，能夠清晰地嗅到清爽的沐浴露香氣，似乎還帶着水汽。

奚琢放下水杯，一轉頭，看見戚寒洲正在看着自己，奇怪地摸了摸臉，“怎麽了？我哪裏看着不太對嗎？”

戚寒洲沒移開眼，視線向上，看見他頭頂翹起地一绺頭發，忽地擡起手，指尖在發尖輕輕點了一下，頭發有彈性似的晃晃。

奚琢下意識捂住腦袋，聽見他開口道：“是有點兒不對，你的頭發現在是卷的。”

原來在意的是這個，難怪剛才他總覺得腦袋上有似有若無的視線。

“我也很奇怪，”奚琢按按自己翹起的頭發，那一縷頭發乖順地垂下兩秒，沒多久又不聽話地翹起來，“洗完澡一吹頭發，它都會變卷。”

戚寒洲點頭，“是聽說過有人的頭發會突然變卷，”說完，像是想起什麽，看着他道，“我也剛吹過頭發。”

聞言，奚琢擡頭看向他的頭發，确實是蓬松光滑的模樣，但他不明白戚寒洲為什麽對自己說說這個，于是道：“看得出來。”

“……”戚寒洲沉默幾秒，又道，“你之前提醒過我要吹頭發。”

奚琢記得這事，之前他是說過好幾次，單純是覺得不吹頭發容易頭疼，看見旁人不吹頭發總免不了替別人擔憂的習慣。

他剛要開口說是，看見戚寒洲的表情，卻又覺得對方好像要的不是這個回答，仔細觀察對方神色良久，心裏升起個不得了的想法。

總不會是要他誇一誇什麽的吧？

不可能。

奚琢立刻否定這個突兀的想法，不再多想，開口道：“是這樣，頭發濕着容易着涼的。”

說完，他觀察着戚寒洲的表情，發覺他的唇角幾不可察地下壓了，下一秒又恢複正常。

這話題似乎不宜多談，奚琢明智地選擇換一個，“前輩，我沒想到你真的在門口等着我。”

戚寒洲托着下巴，眼睛終于移開，“不是你說十點見面，要我在門口等着準時開門，一分都不能差嗎？”

“……”自己确實是在微信上這麽說的，奚琢看着他，“我只是擔心會有人跟着我。”

戚寒洲立刻皺起了眉，“你的意思是偷拍的人？”

奚琢注意到私底下戚寒洲的情緒更好懂，雖然笑得更少一些，但比起往常，那雙淺色眼瞳要更鮮活，不再覆蓋着一層霜似的冷淡，就像現在，這雙眼睛傳達着明顯的信息：他開始生氣了。

“對，”他語氣嚴肅起來，“我覺得那張照片不是狗仔拍的。”

猶豫片刻，奚琢将那晚戚寒洲下來找他時，他看到過的那個人影的事說了出來。

戚寒洲卻沒有驚訝的樣子，只是輕輕點點頭，道：“昨天回來後我找人調了監控，前天那個時間段，是有人從你的房間經過，灰衣服，戴口罩，看不清長相，但卻是拿着手機。”

“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要多。”

奚琢眨了眨眼睛，繼續道，“前輩，你比我敏銳多了。”

戚寒洲看他一眼，眼裏帶上點笑意，“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敏銳。”

他捏捏手指，接着道：“可能是劇組的人，但現在還不能确定是誰。”

“想不到我們組裏會有人偷拍。”奚琢有些苦惱，相處的久了，他一直都對劇組的任何一個人很信任，平時大家也都很和善，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等等，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雙眼睛。

狹長的、怨毒的。

他沒再往下想，輕輕呼出一口氣，将那雙眼睛從腦海中揮去，開口：“前輩，那我們什麽時候直播？”

戚寒洲道：“你覺得呢？”

奚琢，“我都可以的。”

“那就明晚。”

奚琢點點頭，“好。”

他沒有直播的經驗，想到明天要面對那麽多人直播，有點緊張，好在眼前就有一個前輩，他暗自想着，打算趁着現在就問問，要提前準備些什麽，一擡頭，卻發現戚寒洲正望着他。

要問的話暫時擱置，奚琢看他，問：“前輩，你今晚怎麽一直看我？”

剛問出，奚琢發現戚寒洲像是受驚的貓，別開了臉。

可他剛剛只是正常的問句——應該是正常的吧？

一分鐘後，戚寒洲再次轉過頭，淺色的眼瞳在燈光下琉璃一樣溢彩，消減了偏冷的距離感，就這麽盯着許久，他開口：

“之前不是說了叫我名字嗎？”

奚琢正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又聽見他繼續說：“你今晚一次都沒叫。”

他平時叫的慣了，改口困難，說話時總是下意識脫口而出，壓根沒能想到叫對方名字，沒想到再次被提起來了。

本來稱呼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可此時經由戚寒洲提出來，明明是正常的語氣，奚琢卻莫名覺得有種控訴的意味在。

他下意識追着戚寒洲的眼睛看，下一秒卻見他垂了眸，手指抵在掌心，輕輕點了一下，接着聲音放的很輕：

“最起碼一天叫一次啊。”

——

電梯在六樓停下。

奚琢最終沒能從戚寒洲嘴裏問出直播該需要什麽。

或者說，甚至沒問。

他是個遵守原則到幾乎古板的人，對人對事都是這樣，原以為戚寒洲也是定量，現在發現似乎不是。

來拍戲是個變量，戚寒洲也是。

早已經過了十一點，這是不知道第幾個沒有按時睡覺的晚上，走廊的燈依舊很亮。

臨到了門前，他不知為什麽，想起燈光下戚寒洲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着他的時候，有種奇妙的感覺。

奚琢說不出這是什麽感覺，晃晃腦袋，回了房間。

——

直播當晚。

到底是在萬人面前直播，奚琢特意穿的正式，只是洗完澡後的頭發不好打理，蓬松地像是可棉花糖。

他到時，沙發前已經駕好了設備，戚寒洲正在煮什麽。

房間裏有股淡淡的甜味，走近了，看見鍋裏似乎是炖着幾片梨。

戚寒洲看見他，身體一歪，正正好擋住身後還是冒熱氣的鍋，“怎麽沒聲音？”

他還穿着睡衣，頭發散亂，問這話時眼尾上挑，一副沒想到奚琢這麽快就來的樣子。

配着身上簡單的白T，添了幾分幹淨清澈的學生氣。

奚琢把視線從鍋裏的梨子水上挪開，仰頭看他，道：“你在微信上說，我準備好了就可以過來。”

他指指炖着梨的鍋，問：“怎麽突然煮這個了？”

戚寒洲關了火，“這個比較簡單，”他看了奚琢一眼，目光落在奚琢的襯衫領子上，“學起來比較快。”

奚琢想起之前他說過想學做飯，沒想到是真的感興趣了。

“這個确實簡單，”奚琢笑笑，看見他摘下圍裙，剛要問這圍裙是不是新買的，戚寒洲忽然朝他伸手。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那只手在半空中頓住了。

戚寒洲垂眸看他，眼睫随之垂落，半遮住眼瞳，有點委屈的樣子，指指他的衣領，“領子亂了。”

奚琢一低頭，果然看見左邊的衣領不知何時翻折了一角，他擡頭，歉意道：“抱歉……剛剛下意識就躲開了。”

戚寒洲點點頭，開了水龍頭洗手，“能理解。”

話說的平靜，面部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奚琢卻覺得不對，于是猶豫幾秒，向前一步站回原來的位置，仰頭看着他。

戚寒洲擦手的動作一頓，眉毛挑起：“做什麽？”

奚琢指指領子，認真道：“剛才你說我的領子沒放好。”

梨子水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約莫是買的梨太甜，還沒炖好，甜味已經在空氣裏蔓延。

戚寒洲伸手替他撫平那點褶皺，

“謝謝。”

心情愉悅指數驟升，觀察過對方表情，奚琢下了結論。

他覺得這感覺有點像給貓咪呼嚕毛，一聯想到這裏，再去看眼前的人，已經幻視到身後左右搖擺的毛茸茸大尾巴。

奚琢指了指早已搭好的設備，提醒，”是不是該直播了？”

戚寒洲點了頭，要走時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着他，開口，“等等，還不行。”

他拉着奚琢的手腕，把人放在沙發上坐好，“等我五分鐘。”

奚琢不明所以，五分鐘後，戚寒洲出來了。

他換了剛才穿的那套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無袖背心，同樣是最簡潔的款式，卻因着顏色的好處，襯得皮膚更白，手臂上是漂亮的肌肉線條，往上，臉上也挎了副黑色鏡框，有股慵懶随性的氣質。

奚琢心道，原來是去換衣服。

戚寒洲走近了，低頭看他時，漂亮的眼睛帶着點兒笑意，“怎麽樣？”

奚琢仔仔細細看着他的臉，幾秒後，誠實道：“好看。”

戚寒洲這才坐下來靠近他，調整了下眼鏡，“現在可以開始了。”

————

“晚上好。”

戚寒洲看向手機鏡頭，開播短短幾分鐘，上面很快滑過數條彈幕。

【啊啊啊啊啊】：老公看我！！！！

【嘴一個】：好久沒開直播了啊啊啊啊啊啊！！！

【卷死你們】：考試休息區，誰懂，這張臉對我眼睛很好……

【超機智醬】：老公最近是在拍戲嗎？最近微博也很少上去了诶。

【花花草草】：我也想問！

【一朵星星花】：哇塞哇塞洲寶旁邊的小哥哥是誰啊，長的好好看嗚嗚嗚，好久沒在內娛看見這麽對我胃口的顏了（寶寶你除外）

【狗狗教】：我也是啊啊啊啊他長得好幹淨呀！眼睛好漂亮的說！

……

直播間的人數還在不斷飙升，奚琢看着瞬間閃過的無數條彈幕，瞳孔地震。

他知道戚寒洲粉絲很多，但沒想到他號召力這麽強。這個直播是突發的，之前并未作宣傳，可即便如此，開播五分鐘，直播間現在已經有百萬人了，而且人數還在呈指數式增長。

彈幕越來越多，奚琢簡直要看不清上面的話，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只得坐着，努力去辨認彈幕上的文字。

戚寒洲先挑着回答了彈幕上的幾個問題，然後握住奚琢的肩膀，微微湊近他，輕聲道：“準備一下，我要介紹你了。”

彈幕閃過一連串的感嘆號和啊啊啊，奚琢小幅度地點頭，舔舔因為緊張幹澀的唇，作好心理準備。

戚寒洲重新坐直身體，臉上挂着溫柔的笑，“先和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這次和我一起合作的演員，奚琢。”

他一說完，奚琢伸出手僵硬地擺動幾下，因為緊張聲音有點小，“大家好，我是奚琢。”

【天青色等煙雨】：好僵硬啊哈哈哈哈小哥哥肯定很緊張！

【抓住你了】：哎看起來好乖的樣子，長得也好好看嘿嘿嘿……

【臍橙好吃】：姐妹收收口水！！

【戚寒洲我老公】：這小哥看着好眼熟啊，哎有點像是上熱搜那張照片上的那位诶……

【最好的你們】：好像就是他。

【眯眯給姨姨親一口】：名字好好聽啊，洲老師，是哪個琢呢？

【奚奚給姨姨親一口】：是琢玉的琢！超好聽！！關注我們琢寶不虧的！！

【牆頭多怎麽了，正主只有一個】：前面姐妹這是已經粉上了？不是，他還是新人吧，你從哪兒知道他的？？

【奚奚給姨姨親一口】：姐妹這你就不懂了，這叫做先插眼，我預感我們琢寶肯定會火！而且《九萬裏》官方發過劇透圖啊，上面就有他的，雖然說只有側臉……但我還是一眼相中哈哈哈！！

戚寒洲看到那條說奚琢名字的彈幕，點點頭，彎着眼睛笑，“是琢玉的琢。”

彈幕一條條閃過，又出來好幾個認識奚琢的粉絲。奚琢沒想到會有認識自己的人，耳朵發紅地說了聲謝謝，屏幕上立刻飛過一堆彈幕，讓人眼花缭亂。

【銅仁女怎麽你了】：哇剛剛戚老師這句話好溫柔的感覺，嗚嗚嗚我可以嗑一口嗎姐妹們？？

【故鄉的牡丹花開了】：？怎麽就嗑上了，幹什麽就嗑上了，至少了解一下啊喂！

【下雪了嗎】：可以嗑啊，不過劇播了再嗑也不晚嘛，聽說這個劇是雙男主，內娛還沒有過這麽高顏值組合的雙男主劇，狠狠期待了！

【牛頭人愛好者】：很喜歡中國人的一句話：啊？

【健康的戀愛固然好】：我也聽說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話說雖然對這種劇現在很寬容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很少……要是有的話真的能期待一波！

【畸形的愛情卻更吸引人】：那是因為這種要演好也不是件容易事啊，首先得顏值在線，然後演技在線，最後還得看着不油膩……唔，體感最後一點很難。

【嗚呼呼呼～】：笑死我了你們兩個怎麽名字這麽配啊！

【平等創死每一個人】：說起這個，官博雖然發了路透，但是劇情方面卻提的很少啊，保密工作做的真好，作為洲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另一位合作演員是這位。

【北窗卧】：但是如果是這個陣容，我一定天天等更新，嘶溜～

彈幕一個個在眼前飄過，奚琢緊張地捏捏手指。

此時直播間的人數已經上千萬了，盡管并不是面對面，但一想到有這麽多人在另一個地方拿着手機在看那個屏幕上的自己，他就覺得周身溫度都升高了。

【見一個愛一個】：琢寶臉都紅了嗚嗚嗚媽媽的小可愛，快到媽媽懷裏來！

【彈棉花】：？這就當上媽媽了？這波和昵稱絕配。

【喜新厭舊】：這款我也喜歡。

用戶【喜新厭舊】打賞一搜游艇。

【富婆姐姐看看我】：？你們富婆都是這樣冷酷嗎？一言不合就撒錢，怎麽了以為誰都吃這一套是吧——是的我就吃，姐姐看我頭像嘤嘤嘤。

屏幕上亮起打賞的動畫，花裏胡哨，奚琢沒想到還會有人打賞，抓住戚寒洲的手腕晃了晃，有點着急：“這個打賞功能怎麽關呀，別讓她們浪費錢。”

戚寒洲看他一眼，伸長手臂關了打賞，開口：“大家不用打賞，今晚直播主要是要澄清這幾天的熱搜。”

【喝點梨子水】：啊啊啊啊好可愛！剛剛那個動作看見沒有！姐妹們看見沒有！我要去了解這個男人了！

【喜新厭舊】：可愛，下次捏我手腕。

【魚魚寶寶】：？不是你的發言……

【這很核理】：這發言一股總裁味兒……

【該昵稱已被占有】：難道互聯網沒有記憶嗎？你們沒看出來這個奚琢就是上熱搜的那張照片上和你們家影帝私會的另一個男的嗎？

【呵呵噠】：對啊，一看這樣子就知道是個白蓮花，照片都出來了現在擱這兒裝單純～

【真不想上班】：不是，人家都說要解釋了啊，別亂跳了好吧？

【出分了嗎】：。。。我這幾天很焦躁，黑粉別在我眼前發癫。。。

【這論文誰愛寫誰寫吧】：同焦躁，黑粉再跳腳我要把我論文郵寄給你了！

【財神爺爺快來】：說是澄清說不定就是狡辯，難評……

戚寒洲還是那副笑着的表情，似乎并未被那兩句惡言影響到，他偏頭，膝蓋頂了頂奚琢的，聲音放低了道：“別在意。”

他笑笑，輕聲道：“沒事，我剛剛都沒看清。”

在網絡上能看到多少善意，同樣也就能見到多少惡意，奚琢明白這個道理。

直播進行了二十分鐘，熱度絲毫不減，戚寒洲維持着那副微笑的表情，語氣卻認真起來，“關于那張照片，确實是真實的。”

彈幕上一片驚嘆，他輕飄飄掃了一眼，繼續道：“晚上八點以後，我下樓到了奚琢房間，但并不是網上所傳。我們是同一部戲的演員，之前沒公開只是為了讓大家留有期待感，至于網上說的那些字眼，一個都不是真的。”

奚琢在一邊點點頭，嚴肅道：“對，網上都是假的，大家不要相信。”

【吃個羊頭】：哇塞，雖然知道洲老師以前就是這種有誤會絕對會澄清、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性子，現在還是吃驚了下。

【浮雲連海岱】：因為是真的身正啊，你看看那些被爆了黑料的明星有哪個敢出來正面回複？十有八九因為那黑料是真的。

【大風起兮】：同意。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去房間幹嘛嘿嘿嘿，都那麽晚了。

【吃個羊頭】：？前面昵稱怎麽這麽有文化，你們這麽顯得我很呆诶，我要哭了嗚嗚嗚~

【乃至是墜好的】：放心老鐵，還有我！

【語淺情深】：我也想知道那麽晚去幹嘛了，戚老師你們兩個不是剛認識嗎？不是那麽熟的關系吧？

奚琢看完了彈幕，想起那天晚上戚寒洲來找他好像是因為他沒如約上樓找他進行每日的練習。

他偏頭看了看戚寒洲，瞧他只是盯着屏幕，好像沒有要繼續說的樣子。

也是，剛剛一直是他一個人在說，這直播是兩個人一起的，他得負起另一半的責任來。

奚琢猶豫幾秒，開口：“那天前輩來找我……”

“因為我餓了。”

他話未說完，沒想到戚寒洲突然出了聲，更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等等——這樣說的話好像更容易引起誤會吧？

奚琢趕緊去看彈幕，果然看見好不容易緩下來的彈幕出現速度再次拔高到新的高度，一條條地在眼前刷過。

【視域融合】：？？？？？我沒聽錯吧？

【期待視野】：？？？？？老公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了？

【思與境偕】：老公你說句話呀老公！

【卷不起來一點兒】：？？？不是前面你們昵稱怎麽回事？名解大集合是吧？又想起曾經的痛苦時光，no……

【我服了老鐵】：說實話作為老粉我居然覺得這句話從戚寒洲嘴裏說出來一點兒也不違和……

【小兔子乖乖】：因為餓了然後就去另一個演員的房間找東西吃麽……這樣怎麽感覺更解釋不清了，你們關系其實很好吧？

【豹豹貓貓】：難道是這樣的戲碼：戚老師初見就心動，誰料奚老師是個鐵直男于是他為了追求愛情只能一環套一環步步靠近，一點點攻略？

【生旦淨末醜】：？姐妹你……

【一拳打爆地球】：啊啊啊啊受不了了你們cp姐太有才華惹！！

【冷靜一點】：不是，大家冷靜一點兒，這話可是從戚寒洲嘴裏說出來的啊，戚寒洲！平時笑的像漂亮狐貍但實際上從不說假話騙我們的戚寒洲！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真的餓了然後房裏沒吃的出去又不方便于是就近原則找了奚老師？

【大小姐駕到通通閃開】：合理的推測，我聽說奚老師做飯就好好吃的。

【是誰沒有小貓咪呀~】：？合理懷疑前面是內部人員。

看完彈幕，奚琢的緊張漸漸消散，松了口氣，忍不住看了眼身邊人，戚寒洲在認真地看彈幕，睫毛輕輕扇動時像柔軟濃密的飛鳥羽翼。

注意到身旁的視線，他轉過臉，開口時尾音微微上揚，“怎麽了？”

奚琢搖搖頭，“沒什麽，”他看向屏幕，“原來已經四十分鐘了。”

戚寒洲重新對着鏡頭，道：“奚老師做飯确實很好吃”，他垂下眼睫，似乎是想到什麽，再擡眼時淡色的眼瞳有近乎柔軟的情緒存在，“好吧，前面是開玩笑的，”他笑了一下，“當然不只是因為餓了，那天下了雨，所以只拍了半天戲，晚上去找他，是要讨論劇本。”

他說的一本正經，不笑的時候那雙眼睛冷感十足，很難讓人不相信他的話。

奚琢心道終于是正常的原因了，他悄悄松口氣，在他說完後點頭應和，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是這樣，因為我是新人嘛，雖然對劇本很熟悉了，但真正演的時候還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所以常常麻煩前…戚老師教教我。”

【晨鐘暮鼓】：好萌好萌好萌，剛剛才發現奚老師頭發卷卷的诶！是一直是卷發嗎？

“啊，這個？”奚琢捏捏發尖兒，搖搖頭：“不是天生就卷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吹完就會卷起來，我也覺得奇怪。”

戚寒洲看他一眼，眼尾微微彎着，“是有點奇怪。”

【八段錦預備式】：天吶寶寶，可愛捏。

【沖雲霄】：。。我只是進來湊個熱鬧，以前不追星的，以後要考慮一下了，我要去超話了，再會家人們。

【柱子我愛你】：哈哈哈哈大型變媽現場！

【舉手手】：嗚嗚嗚我家小狗也是，每次洗完澡吹完毛毛都特別卷，超可愛的！

【嗑一口】：戚老師你剛剛是想說有點可愛吧，我老覺得你眼神怪怪的，以前直播都不這樣的！！

【小玫瑰呀】：所以現在誤會解除了？我就說肯定不是真的啊。。不知道狗仔怎麽想的，下次能不能發個有水準的？

【我要卷死所有人！！】：這年頭狗仔真好當……

【地址在哪裏】：對啊都沒有道德下線了，逮着點兒風聲就造謠，造你嗎呢。。

【日向寶寶】：Oh，這大熱的天看見姐妹嘴這麽毒我心裏暖暖滴，身上冰冰滴，神清氣爽！

【劇荒中！】：只有我關心怎麽沒提新劇的事情嗎？好想看啊啊啊迫不及待了，老公能不能透露一下呀？

彈幕還在一波一波的刷，戚寒洲對着鏡頭露出一個完美的笑：“新劇還在拍攝中，但現在還不能透露太多。微博會陸續放出路透圖，大家可以關注一下，希望到時候播出時你們能夠喜歡。”

奚琢跟着點頭，眼睛彎彎的，“我們會努力拍出更好的效果。”

“那麽，”戚寒洲道，“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你們早點睡。”

【爆改大富翁】：嗚嗚嗚這麽快就結束了嗎？

【溫柔大美人】：這麽久沒見我洲寶還是這麽體貼，你也早點睡麽麽麽！

【多肉金桔】：琢寶也晚安！我關注你微博啦！多發點動态哦！

……

直播八點開始，到結束剛好一個小時。奚琢看着設備關閉，身體才放松下來。

剛剛一直端正着身體坐，這會兒一放松，腰酸澀的厲害，他剛伸手要去揉揉，身後就被墊上一個柔軟的東西，低頭看了眼，是沙發上的抱枕。

戚寒洲墊好了後站起身，舒展了下腰身，低頭看他，“頭一次見直播坐的像在上課。”

話是揶揄，嘴角卻是勾起的。

“謝謝。”奚琢摸摸身後的靠枕，放松了身體，腰墊在上面舒服了很多，他擡頭，看見戚寒洲正在揉捏手臂上舒緩肌肉，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戚寒洲的身材很好，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加上個子高，是個上好的衣架子，幾乎沒有不能駕馭的衣服。

古裝劇對演員的身形要求很高，要更瘦一些才能将那些繁複的服飾穿出輕盈的感覺，上鏡才會好看，更不要說這次他演的角色是個劍客，更要有飄逸的江湖氣。

奚琢聽陳餘說過，戚寒洲為此減了不少體重，而且雖然之前就有練習過儀态，但這次拍戲前還是特意留出一個月去學習。

無袖背心恰到好處地顯露出手臂的肌肉線條，薄薄一層，卻極為漂亮流暢，有種柔韌的力量感。

莫名地，奚琢想起戲裏殷羽拿的那把同樣漂亮的劍，哪怕不是在戲中，也确實是很适合握在他手中的。

看着看着，他注意到戚寒洲的動作停了，擡頭望過去，看到對方同時投來視線，那眼神很明确：在看什麽？

奚琢指指自己的手臂示意，坦誠道：“在看你的手臂。”

戚寒洲道：“手臂怎麽了？”

奚琢看着他，道：“肌肉很漂亮。”

戚寒洲：“……”

奚琢習慣了直白說話，剛剛心裏這樣想的，嘴上也就這麽自然地誇出來，看到戚寒洲的表情，才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說的太直白，正要說點什麽補救，卻見對方走了過來站在他眼前，然後彎了腰，眼睛直視着他，伸出手臂，

“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