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陸訣接到葉軒的消息,連忙趕到宮城外的一條深巷子。

此時,已近黃昏,這條街上人煙稀少,巷子的盡頭,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躺在血泊裏,手裏握着一塊太監的腰牌。

“公子,此人名也喚陸訣,是剛入宮不久的太監,宮裏還沒什麽人認得他。”

“他是怎麽死的?”

“出宮的時候,他沖撞了高尚書的馬車,也許是知曉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被高尚書府的人一刀刺死。”

高尚書——

陸訣凝眸,總感覺淩大夫人跟高氏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人被殺了之後,高尚書有沒有調查他的底細。”

“并沒有,只是覺得死了一只蝼蟻罷了,只知道死了一個宮裏的太監,至于太監姓誰名誰,都不清楚。”

陸訣垂眸,只覺得這些人簡直是喪心病狂,他們把人命當作草芥。

“那與我同名之人,家裏可還有什麽人?”

“都調查清楚了,此人是從寧州逃難過來的,他孤身一人,為了生計,被迫入宮當了太監,只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便死在了巷子口。”

“也就是說,并沒有人知曉他的身份和底細。”

“回公子,正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若我日後想入宮,不必走正規程序,直接用此人的身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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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是上官家唯一的血脈,難道公子您還真想成為閹奴。”

“當然不是。”

只是,今生若淩二姑娘入宮,他必須也要跟着進宮,若是沒有更好的法子,便只能淪為真正的太監。

淩二姑娘于他有恩,而陸訣只想護住她,願她一生平安喜樂。

“公子,那往後你便用此人的身份,在長安城裏紮根,也免得淩大夫人派人調查你的底細。”

“淩大夫人,她那邊是有什麽情況嗎?”

“今日,淩二姑娘随你出府邸,淩大夫人的眼線都盯着呢,只是被我們的人甩開了而已。”

淩大夫人——

陸訣的一只手托着腮,總感覺她深不可測,而且,吏部尚書府與高氏之間頻繁來往,其中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許,這一切還與當年上官家被人誣陷有關。

不管如何,他都會像剝竹筍似的,将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一一扒開。

“如此正好,再等一等,我會讓淩大夫人知道我的存在。”

“公子,您若想以此人的身份活下去,今日還得入宮,畢竟您現在是宮裏的太監。”

陸訣:……

“以後,公子可得記住,您是從寧州逃難過來的,家裏沒有別人了,孤身一人。”

“知道了。”

陸訣扶額,今日本還想與淩二姑娘一起逛胭脂鋪子,看樣子是無福消遣了。

“公子,淩二姑娘那邊——”

“若是他傳遞消息給我,第一時間通知我,還有,避開淩大夫人那邊的眼線。”

“諾。”

交代清楚,陸訣便換上太監服,裝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似的,挪步回宮了。

死去的陸訣是淑妃府邸的太監,今日,淑妃娘娘想吃西街口青吟巷的芙蓉糕點,卻未料,陸訣回來時偶遇了高尚書的馬車,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事情,然後被刺殺了,芙蓉糕點也灑了一地。

陸訣剛回宮裏,便被掌事太監教訓:“不就讓你去西街口采買芙蓉糕點去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你瞧,這天都黑了。”

“回朱總管,西街口的芙蓉糕點今日賣完了。”葉軒都調查清楚了,死去的陸訣在淑妃娘娘的府邸做事,淑妃府上管事的太監是朱總管。

“賣完了,怎麽這麽趕巧,不中用的東西,回去領罰吧。”

死去的陸訣,在宮裏便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沒有人記得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淑妃娘娘吃不到糕點,在宮裏大發脾氣,甚至是摔東西,屋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掌事的公公也心虛的很,淑妃娘娘火氣大,底下的人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淑妃娘娘,非得被扒一層皮不可。

“禀朱總管,若我有法子平息淑妃娘娘的怒火,是否不必去領罰了。”

“你若真有法子,便将功抵過吧。”

朱總管揮了揮手,示意讓他進去赴命,不過,究竟是赴命還是赴死,全看他的造化了。

陸訣拍了拍太監服上的拂塵,挪步進了屋。

淑妃娘娘頭頂着頗重的貴妃頭飾,身穿錦衣華服,姿态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她輕點着桌臺,餘光望向身後,問:“何人進屋?”

“回禀淑妃娘娘,奴才乃是朱總管手下,微不足道的太監陸訣。”

淑妃正在氣頭上,可是當她聽到少年如玉泉般的聲線回旋在耳旁,忽然就沒了脾氣。

她緩緩轉身過來,眸光落在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上,怎麽以往便沒有見到模樣如此俊俏的太監,在淑妃府邸轉悠。

“你方才說,你叫什麽名字?”

“奴才名喚陸訣。”

“哪個訣?”

“回娘娘,奴才名字裏的訣乃是訣別的訣。”

“這名字聽着不錯,只是這寓意不甚好。”

“名字是父母取的,奴才也沒有法子。”

“行了,你來找本宮,究竟所謂何事?”

“回娘娘,今日朱總管本是讓奴才去西街口采買芙蓉糕點,只是不趕巧,西街口的芙蓉糕點賣完了,不過,奴才擅作主張,給娘娘帶來了東街口的梅子糕點,還請娘娘嘗一口。”

“梅子糕點,你這奴才,還真會自作主張。”話落音,淑妃拈了一塊梅子糕點,細細品嘗了一塊,味道也不錯,比起芙蓉糕點,還別有一番風味。

“娘娘,味道可還好?”

“不錯。”

“奴才覺得,娘娘總不能盯着一處的糕點,偶爾換換口味,也是不錯的。”

“你這奴才,還挺有意思,賞。”

“謝娘娘。”

——

兩日後

入宮的名冊已定,今日,便有宮裏的人來淩府,宣旨讓淩家二小姐擇日便要入宮。

淩煙跪下接旨,她沒想到,宮裏的旨意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讓人猝不及防。

果然,這一切都跟前世一樣,淩大夫人早已跟宮裏打點好了,說是淩大姑娘病了,并搬去外宅的院子裏休養去了。

淩大姑娘不能入宮,便只能由淩二姑娘替她入宮。

待宮裏的人離去,淩煙立在原地,為此事感到憤憤不平。

“爹,煙兒不想入宮,還請爹為女兒做主。”淩煙生平第一次跪下,求她這個愛她又有意疏遠的親爹。

“煙兒,宮裏的旨意已經下來了,淩蘭又病了,爹爹也實屬無奈。”

“爹,淩蘭根本就沒有生病,她在裝病,她不想入宮,是因為與高氏之子高寒私定了終身,所以才會想到這一出。”

淩煙道出了實情,淩大夫人卻氣急敗壞。

“臭丫頭,你在胡說什麽,你言下之意,是淩蘭在裝病,違抗聖上的旨意?”

“是與不是,淩大夫人心裏最清楚不過了。”

“你簡直在胡扯。”

“我是不是在胡扯,讓爹爹見一下淩蘭,便可知曉。”

聽到這裏,淩賀感到心裏十分不适,他沒想到李氏竟然過分到如此地步,為了親生女兒的終身幸福,竟然不惜一切代價。

“李氏,可有此事?”

“淩賀,你寧願相信一個黃毛丫頭的話,也不願信我。”

“那你也得做出一件讓我相信你的事情來,淩蘭為了與高氏之子聯姻,可真裝病,欺瞞聖上?”

“她就是病了,沒有裝病。”

為了自證清白,不落個欺瞞聖上的罪名,淩大夫人只好讓女兒真的病了,思來想去,幹脆讓她感染上一種傳染病,當今聖上再不濟,也不至于讓一個得了傳染病的女子入宮吧。

只是,她不知曉淩煙那丫頭,何時學得那麽聰明了,竟然看穿了她的陰謀。

閨房內,淩蘭哭着喊着:“娘,女兒不要與得了荨麻疹的病人接觸。”

“不想與得了荨麻疹的病人接觸,那你入宮為妃好了。”

“女兒不願,女兒心儀的男子乃是高寒高公子。”

“你父親得知了你與高寒的關系,若你不生病,便是欺瞞聖上,有意抗旨。”

“可是,宮裏不是已經打點好了嗎,父親怎會知曉的。”

“要怪只怪淩蘭,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你與高寒之間的關系的。”

難道是那晚,她與高寒在江邊私相授受,被淩煙那丫頭發現了,這都怪她,行事不夠謹慎,這事還是別讓娘知道了,不然又得挨一頓罵。

“娘,讓女兒接觸荨麻疹的病人便接觸吧,只要這病能好。”

“蘭兒,這次真的委屈你了,放心,這筆帳娘一定會幫你算回來。”

“嗯。”

淩賀趕來外宅時,大夫說淩蘭染上了荨麻疹,淩賀是聰明人,淩大夫人那些小伎倆,他豈會不派人查清楚。

只是眼下,淩蘭得了傳染病是真,她無法入宮為妃,也是不争的事實。

只是可憐了淩煙那丫頭,她心性單純,入了宮,怕是日子過得不會太好,要怪只怪,他自己窩囊,沒法子保護心愛的女人,還有女兒。

一切,已成既定事實。

西院

香兒帶來消息,她跌跌撞撞地進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二小姐,老爺身邊最信任的小厮傳來消息,說是他跟老爺親眼所見,淩蘭染上了荨麻疹。”

淩蘭真的染上了荨麻疹,這一定是事後安排的,這個淩蘭是瘋了嗎,為了不入宮為妃,竟然真的讓自己病了,還是難以治好的傳染病。

若是一場傳染病便能擺脫入宮為妃的命運,她也不介意染上。

只是,皇上宣旨入宮,淩府的女眷紛紛染上傳染病,這也太蹊跷了吧。

不管如何,她還是不想入宮。

若是可以,她想逃。

遠走高飛,去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這是她現在腦子發熱的想法。

沒有顧慮這麽多,就只是想活命,想逃離那個讓她被大火活活燒死的地方。

能帶她逃離的人,或許只有陸訣可以幫她這個忙。

于是,淩煙收拾着行李,帶了些細軟盤纏,并讓小厮給陸訣遞了消息:【陸訣,我不想入宮為妃,你帶我逃吧,今晚戌時,我在春風渡口等你,不見不散。】

消息傳遞出去後,很快到了陸訣這裏。

少年扶額,淩二姑娘還真是個天真的姑娘,上一世,經歷了那麽多折磨,還沒有學乖嗎。

皇權在上,她又怎麽逃脫得了,如果她逃了,那麽淩二夫人還有淩大人,誰也脫不了幹系,他們還會扣上包庇的罪名。

而淩煙,被人抓了回來,照樣要入宮。

真是個傻丫頭——

陸訣趁着侍衛值守懈怠,出了一趟宮。

葉軒在青雲客棧等他,陸訣回來時,已是戌時。

“公子,淩二姑娘去了春風渡口,這可如何是好?”

“我現在便去找她。”

“你這太監服——”

“來不及換了,何況,淩二姑娘遲早會知道我如今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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