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夜裏，風高月清。

淩煙身穿素色衣衫，立在春風渡口，耐心地等陸訣的到來。

戌時都快過去了，陸訣卻遲遲不來，若等不到陸訣，她只身一人逃，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宮裏的人抓回去。

若是陸訣在身邊，說不定能逃到南州去，南州是陸訣舅父的家，要真在那邊安身，也未嘗不可。

只是，她等不到陸訣來。

有風，拂過淩煙的衣衫。

又等了一會兒，淩煙打算只身一人上船時，眼前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的發髻梳得高高的，而他身上穿的是墨色的太監服。

淩煙瞪大了雙眸，生怕自己看花眼了。

陸訣朝淩二姑娘的方向緩緩邁近，并攔住了淩二姑娘的去路。

“淩二小姐，皇權在上，你确定逃得了嗎？”

幾日不見，陸訣與她似乎又生疏了些，這不，又喚她淩二小姐。

“逃不了也要逃，我不願入宮。”

“你信我一次，這回入宮，我一定會保你平平安安。”

“陸訣，你什麽意思，你來赴約，是帶我回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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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皇權在上，我們所有人都逃不掉。”

“那你如今又是以什麽身份呢？莫不是以宮裏人的身份，你是皇上身邊的人？”

換上太監服，便是皇上身邊的人，這次如何也解釋不了，他也不想解釋，只是，他入宮，成為皇上與貴妃身邊的紅人，只是為了保護淩二姑娘。

擺脫不了進宮的命運，那便在宮裏好好活下去吧。

他願意踩着屍山血海往上爬，用他的權勢護她一生周全。

“淩二姑娘說的沒錯，我如今已進宮淪為閹奴，是皇上身邊的人，此番來赴約，是帶淩二姑娘回去的。”

“你還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陸訣嗎？”淩煙氣急敗壞，她萬萬也想不到，陸訣不但不帶着自己逃離，還要帶她回去。

“也許已經不是了，不過，陸訣待淩二姑娘的心，此生不變。”

淩煙頓時不想說話，她眼巴巴地望着心底喜歡的少年，如今已經淪為了閹奴，也就是說，陸訣日後即便娶了媳婦兒，也不能行魚水之歡了。

不僅如此，陸訣還要帶她回去，讓她聽從皇命入宮。

他到底還記不記得，當初的那個少年，名喚上官訣，他被皇朝之人追殺，少年是上了她的馬車，才逃離了長安城，茍活到今日。

淩煙不求少年知恩圖報，只願他別恩将仇報，可是如今，他卻成了淩煙眼底的壞人。

“別說什麽真心不變，陸訣，你今晚若帶我回去，我便不認識你。”

“淩二姑娘，陸訣還是那句話，皇權在上，我們都逃不了的，若今晚陸訣不帶你回去，他日，你便會被宮裏的人帶回去，若是如此，還會牽連淩大人和二夫人。”

爹和娘——

她也是一時頭腦發熱，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抗旨的罪名，定會牽連親人。

“所以，說到底，你無論如何都會帶我回去的，是嗎？”

“對。”

“那麽，念在往日的恩情上，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好，陸訣等你。”

淩煙提着裙擺，緩緩走到旁邊的石頭旁，并坐了下來，此時的她，覺得心情格外的煩躁。

她心儀陸訣，卻沒想到陸訣回長安城，竟然當了太監，那麽她僅有的念想都沒了。

狗男人，當什麽不好，非要當太監。

陸訣立在風中，時不時地擡眸瞥向淩二姑娘，她今晚看起來十分地不開心，還有她瞧自己的眼神，總感覺怪怪的。

提起淩二姑娘，之前雖然談不上喜歡他，但卻是不讨厭的，而今晚，他明顯地感覺得到，淩二姑娘讨厭他。

可究竟是為何？

淪為閹奴，陸訣也不曾想，只是形勢所逼，他可是為了淩二姑娘，才選擇入宮成為太監的，怎麽如今反而遭到嫌棄。

若不當太監，外男又如何近身保護娘娘，逗她開心。

生厭便生厭吧，只要淩二姑娘今生平安，他做什麽都願意。

陸訣想的不多，要的也不多，若是日後淩二姑娘進了宮，封了妃子，承得恩寵，在後宮權勢滔天，他可巴不得呢，這樣他還能仰仗娘娘。

若是她不想侍奉聖上，只求自在，那麽，她閑暇無聊之際，陸訣也會想着法子給她找樂子。

總而言之，這一世，他只圖她平安，快樂。

淩二姑娘在一旁待了有好一會兒了，陸訣不放心，便走過去瞧了瞧。

“淩二姑娘，你心情好些了嗎？”

“沒有。”淩煙壓根兒就不想理會陸訣。

“那要如何才會心情好？”

“今日你要帶本姑娘回去，如何都不會心情好了。”

陸訣沉眸，他真是拿淩二姑娘沒法子了。

淩煙瞥向陸訣那張俊俏的臉，好好的一個少年，竟然想着入宮當了太監。

“問你，為何想進宮？”

陸訣沒有着急回答，他入宮，當然是為了淩二姑娘，只是此時，他還不想說，半響，少年才回答：“為了權勢，為了給上官家翻案。”

果然，陸訣還是忘不了滅門之仇。

“狗男人，不是要帶我回去嗎，走吧。”

狗男人——

陸訣想不通，他一番好心，怎麽就成了淩二姑娘口中的狗男人。

淩煙走在前面，她并不想理會陸訣。

陸訣緊跟在身後，他就擔心淩二姑娘發生什麽意外。

前面有輛馬車，是他派葉軒弄來的，知曉淩二姑娘不愛騎馬，只好弄了輛馬車。

“淩二小姐，上車吧。”

淩煙臉上帶着小情緒，她走到馬車前，正要上去，卻發現這馬車太高，不太好上去。

“我先上去，然後拉你。”說完，陸訣跳上了馬車。

随後，他伸出一只手來，示意讓淩二姑娘上來。

沒有法子，淩煙只好讓陸訣拉着她的手，兩人一并上了馬車。

馬車內，淩煙坐在陸訣的對面，可是她卻一句話也不想說。

陸訣知曉淩二姑娘心裏害怕，畢竟那是一場大火，在心裏會留下心理陰影的。

“淩二姑娘，明日，宮裏便會派人接你入宮，入宮之後，我會當你的靠山，絕不會讓你陷入孤助無援之際。”

“言下之意是，你護我？”

“是這個意思，莫非淩二姑娘不信我。”

“陸訣，我剛說過什麽話，你忘記了嗎，我說過，你帶我回去，我便不認識你。”

“我也知道，淩二姑娘在說氣話，沒關系，陸訣等淩二姑娘氣消，到時再好好與你說話，今晚你先回去，回府後，若被問起來，就說出去散散心，放心好了，淩大夫人那邊的眼線沒有盯上你。”

淩大夫人那邊的眼線——

這麽說，淩大夫人那邊，一直派人盯着她，她到底想查些什麽，難道是想查陸訣。

如今，陸訣已經進宮了，他已經有了新的身份，淩大夫人應該也查不到什麽了。

難道說，陸訣着急進宮，也是為了避開淩大夫人。

總感覺這裏頭千絲萬緒，有種理不清的感覺。

夜裏的風時不時地吹動着簾卷，很快，便到了淩府。

淩煙被陸訣帶下了馬車，只身回了淩府。

離開的時候，她果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陸訣心裏泛着一絲失落，只是，已是深夜，他得盡快趕回宮裏，不然會叫人起疑心。

淩煙回了西院，便瞥見香兒立在屋外，一直在祈禱着。

“願二小姐平安無事。”

淩煙瞧了一眼燈火，又瞥向燈火下的丫頭，心想，香兒真是個忠心的丫鬟。

這一世，她也不想香兒随她過上苦日子。

也許，陸訣說得對，就算逃，也始終逃不過皇權，到時候爹跟娘還會跟着遭罪，淩府女眷，先是大姑娘染上荨麻疹，緊接着又是二姑娘出逃，惹怒了聖上，指不定還會被殺頭。

回來，本就是對的。

只是，明日便要入宮了，她得好好盤算一番，不求飛黃騰達，只求在宮裏落個平安。

進宮後，第一要小心的便是淑妃，她深得恩寵，當今聖上又沒有立皇後，後宮全憑她一人說了算。

上一世，淑妃便是嫉妒她的絕世容顏，生怕她獲得恩寵，才誣陷她，找個理由将她打入了冷宮。

今生，她不想再死在淑妃手裏了。

淩煙在院落中站了半天，也沒有進屋。

直到香兒回眸時看到了二小姐，這才挪步過來，詢問着自家小姐的情況。

“二小姐，您不是帶着盤纏細軟，随陸訣一并離開長安城了，怎麽又回來了。”

“若我真的離開，連累了爹娘和你，怕是心裏一輩子都不好過。”

“那你接下來作何打算，還有你心心念念的陸訣，他怎麽說。”

“你說陸訣，那個狗男人，讓我在宮裏等他。”

“狗男人——”香兒頓時感到奇怪，二小姐心裏一直喜歡着陸訣，怎麽此刻喚他狗男人。

“明日進宮後，你便知曉了，天色已晚，我們回屋睡覺。”

“諾。”

淩煙提裙回屋了，可是，這一晚，她睡得一點都不好。

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的腦海裏便浮現出陸訣的模樣，此番回長安城，她看着他淪陷，一步步淪為一個閹奴。

若是可以，她希望陸訣永不回長安，一輩子待在南州，避禍。

就算此生再也沒法兒見到他，也沒關系，只要他好好活着。

陸訣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淪為一個太監，那得遭多大的罪，想想都覺得疼，還有他的□□，日後生活怕都會受到影響。

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