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日頭正曬着,馬車緩緩從宮裏出來,直到東街口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煙兒,我們到了東街口。”少年低聲說。

這麽快就到了,淩妃做夢都不敢想象,入了宮,她還能出宮,還能跟阿訣一塊兒逛長安城的街市。

她掀開簾子,眸光環視着東街口,東街口還是如以往一樣,熱鬧得很。

“阿訣真有出息,此番當了司禮監的掌印,還能帶着我到宮外來游玩。”

“那是自然,煙兒,我們下去吧。”

淩妃點頭,她緩緩從馬車內探出頭來,正要跳下馬車的時候,裴安卻被陸訣踹了一腳,陸訣低聲說:“沒瞧見娘娘覺着這馬車有些高,還不讓娘娘踩着下來。”

“大人,您倒是可以提前與奴才說,幹嘛非得踹奴才一腳。”

陸訣扶額,他本來是想将娘娘抱下車,可是東街口人多眼雜,不想引人注目。

“若是我可以抱她的話,也輪不到你。”

裴安竟無言以對。

淩妃踩着裴安的背,這才下了馬車。

她回眸望了裴安一眼,主要是這馬車有些高,不然她真不想如此。

一旁的香兒楞住了,這個陸大人,多少有些仗勢欺人,就憑裴安是屬下,就可以這麽欺負他。

果然是活閻羅,他這個冷血無情,那髒污黑暗的心,僅有的純潔的一面,估計都給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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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你還好吧。”

“我是奴才,本該如此。”

“奴才怎麽了,只能說你家主子還真夠狠的。”

“香兒,別忘了,大人是為了你家主子才如此的。”

也對,難得陸大人有心,對她主子可是極好。

陸訣瞥眼望過去,這個香兒還知道為裴安打抱不平了,不就踹了他一腳,誰讓他這麽沒眼力勁兒。

罷了,今天興致好,不與他們一般見識。

“為了小小補償你一番,本大人命你們可自由逛逛,不必跟着我和娘娘。”

他們可以自由逛逛,這不就等于給了他們單獨出來的機會,這有點像是出來約會。

“謝大人。”

“去吧,時光可不等人,到了傍晚,我們就得回宮了。”

“諾。”

裴安轉過身子,沖着香兒盈盈一笑:“香兒,你想逛哪裏,我們便逛哪裏。”

“我想吃東街口的冰涼粉。”

“好,我陪你去。”

陸訣看到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這感覺就像是過了一把當月老的瘾。

淩妃也望過去,她有些後知後覺,怔了片刻,她淡淡地問:“阿訣,香兒與裴安什麽時候走得這般近了。”

“有一段時間了吧,怎麽,煙兒不會才知道吧。”

“的确是才知道。”

只是,香兒那樣的性子,怎麽會甘心與一個太監共度餘生。

罷了,這些都是香兒自己的選擇,她只能去祝福,卻無權幹涉。

“煙兒,你在這裏等一下我。”

“好。”

随後,陸訣去了前面賣紙傘的鋪子,他買了一把紙傘,付了銀子,這才拿着紙傘大步走過來。

這日頭可曬着呢,煙兒這嬌嫩的細白皮膚,烈日下曬多了皮膚會黑,還會變得很粗糙,可不能曬着了。

于是,少年撐起了紙傘,打在了淩妃的肩頭。

“你讓我在這裏等,就是為了給我買紙傘。”

“嗯。”

雖然是個太監,可這也太細心備至了吧,陸訣這個人真的超級暖。

“煙兒,我們走吧。”

“好。”

兩人逛了東街口的攤子,這一帶有很多賣小玩意兒的,特別新奇好玩,許久沒來東街口逛了,此番出宮,還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煙兒,你口渴嗎?”

“有點。”

“前面有賣甜瓜的,想不想吃?”

“想。”

“那我去買。”

說完,少年将傘遞給了淩妃,大步走到賣甜瓜的攤位上,買了一個又甜又大的西瓜。

鋪子老板将西瓜切成一片一片的,盛裝在琉璃碗裏,這才讓陸訣端了過來。

淩妃看着這一碗甜瓜,可她怎麽感覺這個琉璃碗更為好看。

“煙兒,吃一塊。”

“好。”

吃完甜瓜,瞬間感覺特別消暑。

此番,兩人又吃了冰豆花,還逛了胭脂鋪子,好不容易出來玩,那便要玩盡興。

于是,陸訣又帶着娘娘去看戲。

到了梨園,兩人找了空位坐下,期待着下一場戲。

未進宮之前,淩妃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帶着她一塊兒來這裏看過戲,戲文講的是官家的二小姐找到如意郎君的愛情故事。

自從那以後,她便知曉如意郎君為何意。

而她想要嫁的如意郎君,得風度翩翩,身上有一股少年氣,更為重要的是,無論發生什麽,都會将她放在第一位,他可辜負天下人,卻唯獨不會辜負了她。

後來,她遇到了陸訣。

年少時的陸訣,全然符合她對如意郎君的要求,只是,她覺得陸訣未必歡喜她。

若是,他也喜歡她,那便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一世,似是受了上天庇佑似的,她入了宮,陸訣也随她入宮,還一直陪在她身邊,她身在深宮,卻感受不到深宮寂寞。

也許,與她而言,有了陸訣,便擁有了一切。

“阿訣,你說接下來會唱什麽戲?”

“阿訣不知,不過,阿訣倒是挺期待的。”

兩人坐在一起,一邊嗑瓜子,一邊準備看戲文。

很快,戲文便開始唱了,很不湊巧,接下來唱的是太監與後宮妃子在深宮後院私相授受的故事。

主人公洛安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一個太監,娘娘入宮以後,起初是受寵了,可是後來,皇上又有了新歡,便将貴妃娘娘遺忘,并冷淡了她。

洛安日日陪伴在貴妃娘娘左右,洛安是個十足的美男子,待貴妃娘娘又是無微不至,總能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給她澆一把火,讓她的心熱乎起來。

漸漸地,貴妃娘娘對洛安産生了心動的感覺。

只是,他畢竟是太監,如此與後宮妃子私相授受,便是擾亂宮闱。

直到有一天,當今聖上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醜事,将洛安杖斃,并賜給貴妃娘娘一杯毒酒,兩人雙雙殉情。

這個戲文雖然唱的是太監與貴妃之間的愛情故事,聽完之後,在場看戲的人卻落下了淚水,着實還有些感動。

就因為他們的身份不允許,就不能在一起,可是這種深宮違禁的愛情,才是最揪人心窩子的。

戲唱完了,淩煙卻心裏十分地難過。

許是沒辦法從這段戲中走出來,與戲文裏的貴妃一同感到悲傷吧。

“阿訣,你說我們會不會也淪為那般下場。”

“阿訣答應你,阿訣絕不會讓悲劇上演,總有一天,我會帶着你離開皇城,離開長安,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開心地過完餘生。”

“那我們現在就逃,好嗎?”

“不可,宮裏突然丢了一個娘娘,還有一個掌印,宮裏頭的人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只會過着四處逃亡的生活。”

“可我不怕。”

“可我不想,阿訣想讓煙兒過好日子,而不是一生逃亡。”

早知道看完戲文會讓煙兒心情不好,他就不來帶她看戲了,都怪裴安,說什麽小女娘都喜歡聽戲文,這唱的什麽戲文啊,煙兒怎麽可能會喜歡聽這戲文。

只能說,他的煙兒不是一般的小女娘。

“煙兒,阿訣帶你去吃好的,別不開心了。”

“好,我想吃糖葫蘆。”

“走。”

兩人從梨園出來,便去了街邊的一家館子,買了一串糖葫蘆,然後準備點兩個小菜,開始用晚膳了。

本來吃的開開心心的,可是,吃到半途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殺手,直面而來,他們手裏握着刀,直取陸訣小命。

陸訣狠狠罵了一句殺千刀的,他不怕厮殺,只是擔心煙兒看到他拼命與敵人厮殺的模樣,會吓哭她。

“煙兒,你若是害怕,我替你把眼睛蒙上。”

“煙兒不怕,阿訣他們是什麽人,為何要追殺你。”

“想要小爺命的人多的去了,畢竟我在宮中,早已樹敵太多。”

來不及多說,陸訣拔刀,直接跟敵人厮殺起來。

在宮外襲擊陸訣,這些人莫不是太小瞧他的武功了,在倉訣山的六年,可不是白混的,師父為了讓他練就一身高強武藝,打小就磨練他。

記得有一回,他由于沒有完成師父的任務,被丢在深山裏餓了三天三夜。

後來,野狼找上來了,陸訣與十幾頭野狼厮殺起來,為了活命,他拿着刺刀直擊野狼要害,僅用一把刺刀,便屠殺了十幾頭野狼,飲了它們的血,才得以活下來。

師父曾對他說過這樣一番話:“阿訣,為師當然是希望你永遠不回長安城,可是你這倔強的性子,為師不一定能管住你,且練着這一身武藝吧,你舅父将你托付給我,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上官家也要留着你這根獨苗。”

少年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他只想速戰速決,于是,少年一個伏地的飛身,手裏握着刺刀,直接刺破敵人的喉嚨。

就如當初,他在困餓之際,親手殺了十幾頭惡狼。

血濺在了地上,鮮紅鮮紅。

“殺人了,殺人了。”周邊的老百姓喚着。

這一番厮殺,驚擾了老百姓,市街也變得混亂一片。

一旁的三歲小兒望向眼前的陸訣,直接吓得尿了褲子。

“爹爹,他是誰啊。”

少年望向小兒,還有他身邊的父親,直接将自己的腰牌拿了出來。

“原來是司禮監掌印,人稱活閻羅,孩子,以後你可得聽話,不然他會一口将你給吃了。”說完,孩子的父親直接将小兒抱走,迅速離開了命案現場。

陸訣抽了一口氣,他是被稱為活閻羅,可又不會吃了三歲小兒。

少年擦了擦衣裳上的血,可惜了這身衣裳,煙兒親自給他做的,可只穿了這麽一回,就被血給玷染了。

一旁的淩妃将一切看在眼裏,她愣住了,一直以來,她看到的都是溫潤如玉的陸大人,卻從未見到他這樣的一面。

殺伐果斷,殺人如麻。

陸訣就是這樣當上司禮監掌印的吧,若是沒有些手段,只會死在別人的刀下,又豈會成為那個權力至上的人。

陸訣大步走過來,深情地望向眼前的淩妃。

他嘆息:“方才定是吓着煙兒了,我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你別害怕。”

“阿訣,你老實告訴我,你這雙手殺了多少人,又沾染了多少鮮血?”

“噓,煙兒不需要過問這些,煙兒只要每日吃香的喝辣的,日日開心就好。”

“阿訣,你是我愛的人,我想知道這些。”

“可我不想讓你知道,因為知道這些以後,我擔心你半夜醒來的時候會害怕。”

“我不會。”

“聽我的話。”

看來,陸訣并不想讓她過問他的事情,罷了,她今日有些乏了。

“我想回宮。”

“好,我這就發消息給裴安。”

陸訣發出司禮監獨有的消息,裴安看到消息,帶着香兒立刻趕到了他們方才吃飯的小酒館。

不來不知道,一來吓一跳。

不就吃頓飯,怎麽遍地都是橫屍。

“大人,想要取你性命的人,竟然明目張膽地在街市上動手。”

“幹我們這一行的,要習慣,習慣便好。”

香兒也吓傻了——

“主子,你沒有被吓到吧。”

比起吓到,她如今更擔心陸訣。

她很想知道,為了當上司禮監的掌印,陸訣都經歷了些什麽。

“香兒,我還好,我們快回宮吧。”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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