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上)

異感症(上)

他就像火焰一樣,在無數個黑夜燦爛耀眼。

1.

四下很安靜。

缪靈聞聲擡頭,看見一個人站在舞臺上,火焰從她的指尖升起,照亮黑暗的空間,火苗在指尖跳躍的同時也印在了缪靈明媚的雙眸中。

她盯着舞臺,四周明明很亮,可無論如何她也看不清男生的臉。

表演結束,男生對着她唯一的觀衆謝幕,周圍開始被黑暗吞噬,最後一刻她看到了男生一笑。

缪靈醒了。

夢中的一切妙不可言,她望着空蕩蕩的房頂,她想起一句話:在夢裏,有人給我表演了一場盛宴,但我只在夢裏看到了。

這個城市很亂,有的時候缪靈都不想走進街道,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在轉角處有什麽人在等着你。

如果說這個城市還有吸引缪靈的地方,那就是律清沫了吧。

律清沫是一個與這混亂格格不入的男生,他幹淨的一塵不染,盡管缪靈也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律清沫從頭到尾都是幹幹淨淨的,像一張白紙,燦爛的笑容可以代替這個城市的陽光出現在她心中。

相反,缪靈的家境就非常不幹淨,她只有母親,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而幾任繼父都待不過一個月就走了,有的人進去了,有的人欠債跑了。

缪靈坐在位子上解着化學題,時不時偷偷看一眼那個陽光的男孩。

老師講課很普通,沒什麽激情,反正也沒人聽進去,就是照着課文念,使人昏昏欲睡。

缪靈沒有聽課的習慣,一般是自學。

2.

“你聽過易感症嗎?”

就是一種特殊的精神疾病,病人會對一些情緒和行為特別敏感,有着不同的感受,比如說有的異感症病人在別人開心時可以聞到一股香味,有的可以聽見音樂,而缪靈則是可以看到不同的色彩,人身上的顏色對于她而言就是情感。

這個城市常年充斥着黑白的死寂。

而對于這樣一個男生來說,人生中突然出現的色彩總讓她感到無比珍貴,律清沫就是這個色彩。

“喂,”缪靈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問題,就接到了自己母親的電話,她不敢不接,盡管是在上課的時候,盡管害怕的發抖也一樣要接:“媽?我在上學……”

缪靈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上個屁的學,快滾回來,再不來就等着看你媽的屍體吧。”

缪靈被母親的反應吓了一跳,手機差點掉在地上,律清沫裝作沒有看見,維護着她的自尊心。

缪靈還是沒有馬上回去,而是等到了放學。

回到家的時候,一片狼藉,母親坐在地上抱着手,看着缪靈回來沒好氣地嘲諷了一句:“呦,還知道回來看看我死沒死?放心,死了遺産少不了你的,反正也沒事兒。”

“要去醫院嗎?”缪靈小心的收拾着地上的狼籍。

她知道母親應該是又和男朋友吵架了,反正也習慣了,這種情況經常會出現的,平均一年會有個兩三次,好的時候就好聚好散,但總會有那麽些人傷人又砸房子。

“去個屁,你有錢嗎?”母親轉身下樓:“把家裏打掃一下。”

或許在這個沒有人情味的世界裏,就算有人知道了她家的情況,也只會當做茶餘飯後的一場八卦,沒人來關心一句,當缪靈心如死灰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溫柔的男聲十分悅耳:“是缪靈同學嗎?”

“是,”缪靈推了推眼鏡,她怎麽會不記得這個聲音。

“那我沒打錯,”律清沫頓了頓:“你最近怎麽沒來上學?我一個人上課好孤單啊。”

律清沫講了很多班級裏的事,缪靈沒有認真聽,只記得最後一句。

“可愛與聰明集結一身的班長大人,快回來上課吧。”

“好,”缪靈抿了抿唇,鏡子中的自己頭頂上的方塊一定是粉色的吧——戀愛的顏色。

那夜我與星空聊了許久,隔日手機聽着初戀的你講話,如星如月如霧霭澎湃而朦胧。

3.

有一天,我會和她離開這個城市!

少年青澀的字跡留在了白紙上,第二天缪靈上學了,陽光不再是黑白,露出了她本來的色彩,律清沫坐在位子上寫着什麽,缪靈還在猶豫要不要主動打個招呼,律清沫卻率先擡了頭。

“同桌早上好!”

“早上好。”

缪靈猜自己的頭上一定是粉紅色。

律清沫低下頭快速在白紙上寫下一串串缪靈看不懂的公式。

“這是什麽?”缪靈湊上錢,她知道那是化學公式,但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不同的物質燃燒方程式,”律清沫的筆頓在了紙上幾秒,留下一塊很小的墨跡:“6月21號,我要幹件大事。”

6月21號——缪靈的生日,只是她許久沒過了,她沒時間更沒心情過,她記得生日是彩色的,是歡聲笑語的,只是這種彩色在黑白的城市不存在也格格不入。

第三節下課,缪靈去了老師辦公室。

“缪靈你是好孩子,老師知道。”班主任拍了拍缪靈的肩膀:“馬上就要高考了,老師這裏有個補習班,你要參加嗎?”

“全封閉的嗎?”缪靈早就聽上屆學姐講過了。

“是的,”班主任點點頭:“對你而言絕對會有幫助。”

缪靈看着腳底的光斑,她在思考,她想去,她太想考個好的成績離開這座沒有色彩的城市了,但她一分鐘也不想與律清沫分開,她更怕律清沫考不上好的大學。

“老師,我……”缪靈想拒絕,或許高考之後她就有會離開這座城市,那時候她和律清沫就再無瓜葛了,卻被門口的報告聲打斷:

“報告,”律清沫喘着氣推開了門:“我可以和缪靈談兩句嗎?”

班主任點了點頭,律清沫着缪靈走了出去:“缪靈你不想去嗎?”

面對律清沫的問話,缪靈選擇了點頭。

律清沫道:“你別放棄,可以看出來,你真的很想離開這個城市,別錯過任何一個機會。”

“可我怕……”缪靈欲言又止。

“別怕,你清哥永遠會站在你身後,”律清沫揉了揉缪靈的頭發:“我永遠和你一起,”說完,她輕柔的抱了一下缪靈。

也許她曾經和律清沫從不是朋友,但在那一刻,她好像和律清沫熟了不少。

缪靈的點了點頭,答應了律清沫,答應了老師。

律清沫望着缪靈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缪靈和她不一樣,她的一生會有很多機會離開這裏,而缪靈或許一生只有這一個機會了,這個機會或許是她一生唯一的出口,真的很重要。

4.

進入高考總複習後,缪靈拼了命的努力,她想想和那個少年去外面看看,去看看北京的繁華,去看看西安的歷史,去看看珠海的大橋,最重要的是和那個少年一起去。

“缪靈,今天晚上去吃宵夜嗎?”一個男生邀請。

“不了,我約了人,”缪靈搖了搖頭,她約了律清沫。

封閉了這麽久的學習難得有個假期,她想去見見許久未見的律清沫。

“是你女朋友嗎?還是暗戀對象啊?”男生八卦的問。

缪靈想了想律清沫的樣子,笑了一下手指按在雙唇間:“噓,還沒追到。”

說完老師也宣布了下課,缪靈開始收拾書桌。

“原來是暗戀對象。”男生有些失望。

6月21日。

一心投入複習的缪靈絲毫沒有注意到它的到來,反正也很久沒有過了,這個新組的班級裏。

也不會有人知道她的生日。

“缪靈,生日快樂,”直到律清沫的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缪靈愣了楞,露出了一個笑容——雖然律清沫看不到。

“謝謝。”

晚上最後一節課下課缪靈的心情極佳。

她17歲的一年中,經歷為數不多的快樂都是為期末帶給她的。

下課後教室走了一半的人,缪靈一只腳剛邁出,就聽見走廊中有人贊嘆。

“我的天吶,樓下那個男生好帥,她手裏捧着花,是來表白的嗎?”

缪靈好奇是怎麽樣一個男生讓這些女生興奮,她往下一看,是律清沫,和之前不同的是她沒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件比較正式的衣服,捧着一束鮮花站在樓下,真的真的好像一個準備和女生表白的男生。

缪靈的手機震了一下。

律清沫: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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