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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她沒想哭，印象中她只在淑妃跟前掉過眼淚，是四歲還是五歲，她已經記不得了，她的眼淚，既換不來輕哄，也換不來撫慰，淑妃只會将她關進狹小的耳房內，讓她好生反省。

她抱膝縮在門板上時，就告訴過自己，以後絕不會懦弱地哭泣，也就九歲那年，一再被他拒之門外時，她躲在被窩裏偷偷掉過一次眼淚，如今她早就長大了。

許是他的舉動，又令她想起了當年的委屈，一時難以自控，謝雲訣幾乎是有些狼狽地移開了目光，甕聲甕氣道：“誰哭了？”

她眼眶泛紅，聲音微微有些倔，帶了點不易察覺的脆弱，謝時熠一顆心像被人揪了一下，他又擡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低聲問，“淑妃又訓斥你了？”

小時候她每次不高興都源于淑妃的責罵，心情低落時，她能坐在角落，發許久的呆。

對上謝時熠深邃的目光，她一時心虛，移開了視線，目光落在了雪白的小馬駒上，笑道：“只是沒想到皇兄會送我小馬駒，多謝皇兄。”

謝時熠是看她最近幾天一直在練習騎馬，才送了一匹，“看看喜歡不？”

謝雲訣歡喜地走到了小馬駒跟前，它一瞧就是個性情溫和的，謝雲訣湊近它時，它毫不躲閃，烏溜溜的眸濕漉漉的，瞧着可愛極了。

她一眼便喜歡上了，眉眼不自覺彎起，“皇兄送的我都喜歡。”

謝雲訣摸了摸小馬駒的腦袋，笑眯眯道：“叫你小白好不好呀？”

謝時熠也沒再管她，拿了一本古籍，坐在石凳上看了看，九歲之前，兩人時常這麽相處，都是各忙各的，謝雲訣又尋回了之前的感覺，專心和小馬駒互動了起來。

太陽逐漸下山時，謝雲訣才回過神來，小白許是餓了，自己走到一旁吃草去了，謝雲訣喂了它一根，站直身體後目光不自覺看向太子，仍坐在亭子內，此刻正記錄着什麽。

西斜的霞光，将他籠罩，一身绛紫色錦袍的他，愈發顯得眉眼清隽，

謝雲訣朝他走了過去，輕聲道：“皇兄，你看了許久，也該活動一下筋骨了。”

走近了她才瞧見一行字，“不修仁義，群下怨判。”類似的記錄，幼年時她便見過許多，皇兄看似冷漠寡言，實則卻多智近妖，心懷天下，她記得一年後，他因推行改革，還得罪了很多官員，廢太子的折子，便是從那時起，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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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可以徐徐圖之，因日漸虧空的國庫，哀鴻遍野的景象，流離失所的百姓，卻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路。

他擡起眸時，謝雲訣已經收拾好情緒，笑道：“時辰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擾皇兄了，韶華殿無法養馬，小白就留在東宮吧，還要勞煩皇兄照應，待我想騎時，再來牽它。”

完全沒跟他客氣。

謝時熠輕輕颔首，他放下狼毫筆，起身站了起來。

謝雲訣忙道：“皇兄不必送我”，說完，便轉身離開了亭子，謝時熠喊住了她，“等一下。”

謝雲訣疑惑地轉頭。

謝時熠道：“前幾日還給你打了一套首飾，既然來了，便帶走吧。”

曹公公很快便将金絲楠木錦盒捧了出來，和上一世送的一模一樣，往年，他送的都是書籍，這是他頭一次送首飾，謝雲訣笑了笑，“讓皇兄破費了。”

謝時熠只微微颔首，神情仍舊淡淡的，瞧着頗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架勢，“回吧。”

謝雲訣點頭，帶着星月離開了東宮。

第二日，便是謝雲訣的生辰，星月起了個大早，一早就将衣服拿了出來，謝雲訣剛醒，她就将那套嶄新的海棠色衣裙，捧到了她跟前，笑道：“今兒個各位公主皇子肯定要來為您慶生，公主還是穿顏色鮮亮些的衣服吧，畢竟是您的生辰。”

在自個宮殿怎麽穿都成，謝雲訣便點了下頭，她膚如凝脂，眉目如畫，本就是極妍麗的面容，一襲海棠色衣衫，更襯得她傾城傾國，冰肌玉骨。

她如今還是最受寵的公主，生辰時各位姐妹自然要過來，吃完早膳，沒一會兒，謝雲玥和謝雲瑤便一起來了她的寝殿，兩人都備了禮物。

謝雲瑤送的是一對藍寶石耳墜，謝雲玥送的則是一本孤本，她笑道：“四姐姐素來愛看書，我幹脆讓人搜羅了孤本，希望姐姐能喜歡。”

聽到這話，謝雲訣神色不由冷了一瞬，自打醒來後，她便想法籠絡了謝雲玥身邊的宮女，自然清楚她還搜羅了春宮圖。

如今那兩本春宮圖，正藏在她表妹那兒，明日方凝生辰時，只怕她們還會像上一世那般行動，最近這段時間，方凝的話本賣得十分火爆，謝雲訣本以為，她會打消這個念頭。

然而并沒有，這般惡毒的計策，她還是要實施，也不知阿凝如何礙了她的眼，她竟要如此毀她。

謝雲訣面上帶笑，“妹妹送的，我自是喜歡。”

謝雲訣将她們帶去了花廳，好生招待了一番，不一會兒皇上和太後的賞賜，都送了過來，過來的還是皇上和太後跟前最得臉的公公，兩人身後的小太監，各捧着一個紫檀色木盒。

謝雲玥生辰時，兩位公公可不曾親自過去過，謝雲玥心中郁卒，捏着帕子的手，攥得死緊。

謝雲訣起身謝了恩，又讓星月和星禾，将兩位公公送了出去，她落座時，謝雲玥目光落在了錦盒上，眼中不無豔羨，“也不知父皇和皇祖母又送了姐姐什麽好東西。”

擱在以往，謝雲訣斷不會炫耀，瞥見謝雲玥眼底一閃而過的嫉妒時，謝雲訣笑道：“妹妹若好奇，那就打開瞧瞧吧。”

謝雲訣話音一落，便有宮女上前一步，打開了錦盒，第一個錦盒是太後送的，裏面是一匣子夜明珠，足足六顆，尋常一顆都難尋，太後一出手，卻是六顆，也不知怎地送她如此貴重的東西。

謝雲玥嫉妒極了，險些沒控制住臉上的情緒，只假裝酸溜溜打趣了一句，“果然皇祖母最疼姐姐了，就猜送的是極好的東西。”

連謝雲訣都有些驚訝，上一世，太後送她的是一件翡翠擺件，雖然也價值不菲，卻遠不如這幾顆夜明珠珍貴，清楚是連環畫的功勞，謝雲訣也沒多說什麽，只笑道：“皇祖母哪個不疼？妹妹生辰時，不同樣得了賞賜？”

謝雲玥想說，那能一樣嗎，不過送她一個簪子，論價值，簡直一個天一個地，這會兒卻只能擠出個甜美的笑，“那是當然，皇祖母賞的簪子，我也喜歡極了，上次皇祖母生辰，我戴的便是她老人家賞賜的。”

謝雲訣笑了笑，緊接着宮女又打開了皇上贈送的，錦盒裏，擺着一支步搖，步搖樣式精美，竟還雕刻着宮殿和一位倚窗而立的美人，美人懷裏的玉兔，栩栩如生，眼睛上綴着兩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

漂亮得不可思議，更可恨的是，步搖底下竟擺滿了南海珍珠，謝雲玥一時間，甚至後悔自己幹嘛要找虐。

她十三年來所有的生辰禮，加一起都不如謝雲訣這一份貴重，受寵不受寵，區別竟如此大？

這一刻，她臉上是毫無掩飾的嫉妒，近乎貪婪地盯着錦盒中的步搖和珍珠。

上一世，謝雲訣僅收到了步搖，可沒這些珍珠，連她也有些納悶，她自然不知道，皇上是聽說了她跟太後說的想往慈幼堂捐銀子的話，心中慰藉，才額外賜了珍珠。

宮女進來通報，說二皇子、三皇子也過來時，謝雲訣起身站了起來，讓宮女将錦盒收入了庫房。

三皇子先二皇子一步，走進了殿內。

他一襲繡麒麟寬袖錦袍，腳踩黑靴，和太子的冷峻不同，他不笑時，狹長的眼尾略顯陰沉，近日許是官場得意的緣故，臉上也挂着笑，“一年沒來，四妹妹這裏收拾得又漂亮了幾分，連院子都随了主人。”

他鋒利的目光，刮向謝雲訣，近乎放肆地打量着她，謝雲訣略感不适，這位三皇兄瞧着人模狗樣的，實則極好美色，府外的莊子上不知圈養了多少美人。

謝雲訣厭煩他的打量，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三皇兄這雙眼，是不是除了美，發現不了旁的？”

她就像只不甚乖巧的貓咪，不痛快時，就會撓人一爪子，三皇子對美人格外包容，被怼了，也不惱，只低笑一聲，“四妹妹竟還是這麽個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