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劫囚計劃

第 3 章劫囚計劃

目前一切順利,只要繼續按計劃進行。

青年在褲腿上胡亂擦了兩把手心滲出的冷汗,低頭将小二送來的面條塞進嘴裏,也不知是鹹是淡,囫囵咽下。

好在那漢子并未久留,許是覺得方才失了面子,又或是擔憂官差一個不好拿他開刀,總之是走得倉促,青年便借着付賬的時機,又買了兩顆煮雞蛋,腆着臉到那二位解差面前,“多虧二位大人解圍,否則小人今日少不了一頓打。”将雞蛋小心翼翼地放到他們碗邊,“一點小小心意。”

“就這?”左邊那個解差拿起雞蛋,在手中抛了兩下,幾乎要直接砸到青年臉上。

青年忙露出個讨好的笑臉,“當然不是,二位大人一路勞碌,小人擅自做主,将這桌的錢給結了。”

“這還差不多,算你懂點事。”解差這才有了好臉色,把雞蛋往桌上一磕,慢條斯理地剝開,咬一口蛋白下肚,又叫剩下的蛋黃蘸滿熱騰騰的湯汁,整個放進嘴裏,吃得好不惬意。

可一整個蛋都吃完了,桌邊的人影還未曾挪動,右邊的解差皺眉瞪過去,“你還杵在這做什麽?”

青年伸手往衣擺上搓了搓,給他們添上兩碗茶水,“是這樣,家中老母重病,寫信叫小人回峄城老家,可這山高水長的,小人又不會些拳腳,難免遇上歹人……”

右邊解差問:“所以,你想跟我們同行?”

“正是如此!”青年連連點頭,“就是不知,小人是否有幸與二位大人同路?”

“倒是有一段同路,”左邊差役灌了一口茶,突然指了指囚車的方向,壞笑,“但我們押運的可不是什麽好人,瞧瞧他身上用過的刑,不殺十個八個人,哪用得上那些?”

青年順着望過去,囚衣血淋淋的不說,光是露在外頭的兩只手,就沒一塊好皮,盡是傷口潰爛後生出的腐肉,頓時臉色白得吓人,即将落在桌子上的鼓鼓囊囊的錢袋又被他顫抖着手往回收,卻被那解差眼尖奪了去,掂量了下重量,笑嘻嘻地收進懷裏。

“哎呀,也沒什麽好怕的!”收過銀子,左邊解差頓時換了張臉,拉着青年在旁邊坐下,“都是好兄弟,哥幾個還會不罩着你怎麽的?”

見青年仍面帶猶豫,那解差倒也不惱,只站起身,從桌上抓起一張餅,“瞧好了!”

解差粗魯地拍了兩下囚車,嘴上喊着開飯了,卻把那張餅扔在地上,用鞋反複地碾過一遍,裹上了一層黃泥,這才塞進去,一邊回頭使眼色,讓人瞧瞧,他有多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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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車裏的人卻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戲碼,用傷勢沒那麽嚴重的左手拿起那張加料的餅,甚至懶得稍微擦擦上面的泥,倚靠着木制的籠子,享用起難得的餐食。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咀嚼十多下,才能勉強下咽,卻很快又不住地咳嗽,劇烈得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腎一并咳出來,待好不容易緩過來,這才能開始下一口。

“怎麽樣?沒威脅吧?”

青年死死掐着手心,逼自己将目光挪開,額前的碎發掩蓋住幾乎要壓制不住怒火的眼眸,匆忙點頭應是,扯出了個笑容,“大人真是勇猛無雙,那點宵小根本不足挂齒!小人楚四,今後就全仰仗二位大人關照了!”

“哈哈哈哈!小弟這麽生分做什麽,還喊什麽大人!”解差一把搭在楚四的肩上,“這樣,喊我黃大哥,那是你王二哥!”

*

夜風寒涼,又把林中葉片已是稀稀拉拉的樹吹得更禿了些,一片半邊被蟲子啃得像被火燎了似的的葉子在空中打了個卷,晃晃悠悠地落在青年的鼻尖,頓時打破了一個好夢。

他倏忽驚醒,忙往囚車的方向望去,确定那名看上去便命不久矣的人犯仍在囚車裏呆着,這才輕手輕腳地坐起身,背靠着粗粝的樹幹,長呼一口氣,胡亂摸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也不在乎是不是把泥一并抹上去了,畢竟,這張臉上一早便抹過灰了。

他似乎有些過分警醒了,但聯系到他将要做的事,再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他是來劫囚的。

說來好笑,話本子裏講的劫囚,要麽在烏泱泱的法場上,突然從天而降一群武功高強的綠林好漢,要麽有位策馬而來的欽差,抓着聖旨,大喊“刀下留人”,到他這卻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便敢單槍匹馬上陣劫囚了。

他,或者說,她。

連楚四娘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她一生循規蹈矩,唯在死前犯下一樁命案,可這重生不過幾日,她便要再犯這殺九族的罪了。

大概是學好難,學壞易,惡人變成大惡人也不過一念之間的事。但結果都差不多,她的九族也就她一人,實在不成,也就是賠上這條白得來的命,要是成了——

隔着深沉的暮色,她望向那座囚牢,裏面的那道身影比之記憶t中,要消瘦、憔悴許多。

憑着她一手宰豬的好手藝,養一個将軍,應該也不難吧?

說起來,她和藺師儀其實只有一面之緣,可為他賭這一把,她心甘情願。

十一歲的洪災後,藺師儀是來赈災的欽差之一。

十八歲的青樓前,藺師儀是搭救她的恩客。

楚四娘自十二歲就在醉月樓了,但她的長相在京城一片美得各有千秋的歌女舞妓中,着實不夠看,一直到半月前都只是在裏頭當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鬟。

直到鸨母不甘于經營一家普普通通的青樓,立志要在這花街柳巷中争個第一。于是雇了大大小小十來艘畫舫、游船,把花魁混在她們這些姿色平平的女子中一并放上去,撞天婚的玩法,再取個好聽的由頭,便任這些客人登船尋歡。

說到底,不過是從房妓變成船妓罷了。

她當時倒是單純,把渾身家當用布條一裹死死纏在腰間,也不管水性如何,趁着看守的龜公一個不注意,便一頭紮進了開寧湖,出逃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被鸨母帶着的幾個壯漢給逮住了。

濕淋淋的裙擺往下滴着水,頭發亂七八糟地黏在臉上,活像一只浸完開水的雞,下一步就該拔毛宰殺了。

狼狽至極,但要說惹眼麽,倒也不至于。這條街上哪天不得上演個三四回,流連在這的常客,早把這出戲碼看膩了。

是以,從開寧湖一路拖行到醉月樓前,她這才碰上了藺師儀。

鸨母那一雙勢利眼,滿京城就沒有她不認識的權貴,把蜜糖當飯吃的嘴裏吐不出一個不字,當即笑吟吟地安排好一切,把她和藺師儀塞進同一個廂房。

天可憐見,讓她一個只曉得灑掃的丫鬟去跳舞,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倒不如讓她表演個徒手殺鴨。

她站在那,像木頭似的杵了半天,做了十成十的心理建設,才硬着頭皮地開口:“我不會跳舞,能不能,換成彈琴?”

那人倒是好脾氣地應了,但她對自己的能力還是高估了些,分明瞧樓裏姑娘們撫琴時也沒什麽複雜的,手指劃拉幾下,一首曲子便成了,輪到她來時,卻成了兩碼事。

至于她為什麽意識到這一點——

她敢用十個肉燒餅打賭,藺師儀當時肯定在捂着嘴偷笑!

大約是夢中的人就在自己的不遠處,楚四娘重新閉上眼,這一覺睡得格外安心,以至于——

“還不起?等着坐轎子不成?”

楚四娘睡得正香,忽然被踹了一腳,和黃不拉幾的泥巴來了個親密接觸,也顧不上呼痛,一骨碌爬起來,頭上還沾了片碎葉子,腆着臉奉承:“有兩位官爺在,小人想着指定遇不上危險,這才一股腦兒睡過去了……”

黃解差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卻還是揚着下巴挑刺:“這麽說,是我們的不是?”

楚四娘忙往自己臉上揮了一巴掌,将腰壓得更低,“小人這嘴一點不會說話!”眼珠子轉了轉,掃了眼旁邊,确定他們也就是剛醒,“大人一路辛勞,可得吃些好的補補,小人出門時,托鄰家大娘特意烙了幾張肉餡的白面餅子。”

說着,楚四娘抓起她那個灰撲撲的包袱,使勁掏了掏,這才拽出一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往衣擺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掀開,遞到解差面前,“只是小人的舌頭吃什麽都一個味兒,哪能消受這種好東西?”

黃解差雙手抱在胸前,下巴未肯低下一分,只用眼角餘光瞥過去,就見那金黃的面上鑲着碧玉似的蔥花,單就一個便有巴掌那麽大,層層疊在一起,少說也有四五個,再看那張皺巴巴的油紙,深色的大片,淺色的才零星幾點,足可知那餅裏頭用料紮實,肥得都流油了。

他喉結上下動了下,便連推脫一番的程序都略過,笑眯眯地接過油紙包,用那只長滿老繭的手一拍她的肩膀,春風得意地走了。

楚四娘躬着身子直到那兩位解差都開始嚼起空手套來的朝食,這才緩緩起身,右手揉了揉剛剛被踹中的後腰,從包袱裏又翻出一小塊黑餅子塞進嘴裏,暗自慶幸自己早有預料,不然,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銀錢來孝敬。

再給自己猛灌了一大口水,這餐朝食便吃完了。

草草收拾下自己,目光迅速地劃過那個心心念念的方向,落在更遠的天空上。

囚車裏的人一動不動,像是個木頭雕塑,只有亂糟糟的頭發偶爾要被風拉起來仔細瞧瞧——長得還不如樹下的雜草。

大約是還沒醒?

她有心想湊近看看,但初來乍到的,可不能那麽快被人瞧出異心來,取得信任,少說也得十天八天的?

“天上有你相好的?”

黃解差又湊過來,許是剛吃完餅子,一身的肉味飄香,嘴唇油光發亮,連帶着底下的胡茬都一閃一閃。

“大人就別取笑我了!”楚四娘摸了摸鼻子,笑得一臉憨厚,“我就是想着天上要是掉下來幾只鳥,豈不就能烤肉了?”

如此應付着聊了幾句,一行人便上路了。

王解差沉默寡言,騎在囚車前的馬上,黃解差則是與她一左一右走在囚車兩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當然,多是解差問,她回答,談得也盡是些家世籍貫什麽的,不過是試探。

但她也樂得如此,左右都是報的都是上一世住的那巷子,也不怕被察覺出什麽胡編亂造來,更重要的是,有機會離囚車這麽近。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車裏人的傷口,一邊盤算着自己應該買什麽藥,如何背着人給他送藥,見着日頭已爬到正中,又暗自埋怨起這兩個黑心肝的差役,竟連一口飯一口水都舍不得喂。

楚四娘擺出個驚慌的神色,從囚車背後繞到黃解差旁邊,拽着袖子支支吾吾地開口:“大人,這,這犯人好像一天都沒動彈,不會是……”

黃解差卻是無所謂地笑了聲,滿眼都寫着覺得她沒見識,哐哐往木杆上砸,動作粗暴得像是要把這玩意兒給拆了,前頭的王解差似是早習慣了這種惡霸行徑,愣是頭都沒回,只用小指頭扣了扣耳屎,叮囑一句“動靜小點。”

不負衆望,車裏人小幅度地挪了挪,勉強睜開眼睛,黑漆漆的,目光落不到實處,估計意識還不清醒。

楚四娘只好再接再厲,佝偻着身子上眼藥。

“嘶——這感覺也沒幾日活頭了啊!”眼珠子轉了轉,小聲問:“這犯人要是路上沒了,大人們是不是就不用押送,可以直接回京了?”

還沒等她再多說兩句,腦門上就挨了一巴掌,腦漿子都晃起來,“胡說八道什麽呢?哪那麽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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