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041
數不清這是她翻滾的第多少圈, 只覺得整個腦袋暈暈乎乎的,勉力撐開眼皮,自草葉的間隙間望出去,竟連根熟悉的青竹都望不見。
她這是摔了多遠?
鼻尖是一股濃重的土腥味兒, 幾根被壓折的細軟花枝緊貼着脖頸, 疼倒是不疼, 卻滋生出細密的癢, 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蟻蟲沿着上頭爬過。
她不敢再躺下去了,也顧不得察看手心被磨砺出的鮮紅,動了動手指, 抵在雜亂的草間, 借力支起身子, 還不待仔細瞧瞧身處何處, 脖頸前便橫來一個泛着寒光的利刃。
“說, 你是什麽人?”
柳玉蘭呼吸一窒,認真染上蔻丹的指甲死死地紮進手心, 抑制住那聲驚恐的呼喊, 只是用一雙水盈盈的眸子向上望去。
男人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美人驚得花容失色, 發髻松松散散, 溜出來幾縷墨發垂在鬓邊, 沒有金銀作飾, 唯一片嬌嫩欲滴的細葉斜斜地沾在發間,有美人相襯, 反顯得它翠得正好, 不多不少,比任一碧玉簪都要華貴。
美人膚若凝脂, 還有有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挑着,本應是蘊着綿綿情意的,可他只在裏頭瞧見自己兇惡的臉。
男人一時有些猶豫了,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太過疑神疑鬼,這般仙女似的人物,哪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他絞盡腦汁地摸尋着文雅的打招呼方式,可那美人蹙着眉,一滴珍珠似的淚在他的刀刃上濺起一朵小小的嬌弱的水花,逼得他頓時連提刀的力氣都沒了。
任那刀刃再是鋒利,也不過被随意地插進綠草黃泥,男人半蹲在她面前,原是拎刀的手,此刻卻生疏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
“美人莫怕,我沒有惡意。”
……
更深露重,清嶺寨卻是燈火通明,火把跟不要錢似的,點了一把又一把,于這片黑漆漆的夜裏燒亮了半邊天。
Advertisement
道兩旁叢生的綠枝被斬了一片又一片,騰出更大的地來供來來回回的匪盜穿行,若幹人等拎着刀,腳步匆匆,搜刮着這片貧瘠的山頭,大有要掘地三尺的架勢。
“有消息嗎?”
縱然楚火落壓着怒意,可上前彙報情況的崔和頌還是難免驚出了一身冷汗,畢竟過錯在他。
他原不過想着把柳玉蘭安置在那,免得打起來時礙手礙腳,左不過一個時辰便歸,誰知會突然不見了人影。要丢的是被劫掠上來的姑娘還好說,大不了帶人闖進村子裏再搶一個,偏偏丢的是他們清嶺寨名義上的三當家。
他當時怎麽就不多思慮一二,留兩個人貼身保護她呢?
可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崔和頌只能硬着頭皮回答:“尚無,只在山道邊尋到了一把刀,應當是柳當家的。”
楚火落擡眸望去,刀身上還沾着泥,至于血跡倒是沒有,難道是剛動手便被人挑飛了武器?
她握着腰側的刀柄,指尖不住地摩挲着,越想越覺得是該如此。玉娘一貫是做針線活的,要是碰上了歹人,縱然持刀在手也難相抗衡。
“附近可還有其它寨子?”
楚火落聲音冷冽,崔和頌立時便領會了她的意思,忙道:“同處一座山的寨子都已經被我們清剿了一遍,至于再遠些的,十幾人湊出的小山寨定不敢主動過來招惹是非,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旁邊山頭的鐵鷹寨,那邊的當家是在代嶺山出了名的好色。”
崔和頌意有所指,楚火落便也沒空猶豫,低眉,将袖口紮緊,沉着聲音發號施令。
“除了生火做飯的婦孺,再留十個人守家,其餘人都抄家夥跟我走。”
“不等天亮?”
楚火落接過一根燒得正旺的火把,那雙漆黑的眸子好似也一并燒了起來,“等不了。”
她望向一直沉默地立在她身旁的那人,動了動唇瓣,卻硬生生地把頭扭開,“二當家留守,寨中所有人聽他調度,如有趁亂生事者,立殺。”
那人兩手交疊,躬身作揖。
“謹聽差遣。”
……
“你走快些!家裏人見我這麽晚還沒回去,定要着急的!”
一根不知從哪揪下來的綠葉往男人的臉上戳來戳去,把那兩條狠戾的眉攪弄成軟乎乎的爬蟲,頤指氣使的語調,偏生入耳的聲音清清柔柔,哪叫人生得出同她置氣的心思。
男人忍着臉上那點輕微的不适,好聲好氣地哄着:“我腳程快,只要美人這次指的路不錯,再有一炷香就能到了。”
他背上那個卻不肯罷休,反倒拽了拽他額前的鬓發,“你是在怪我指錯路了?”
柳玉蘭分外委屈,好端端地出個門,山匪當家的威風沒逞出來,反倒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刀丢了,衣裳破了,連腳也崴了,別說走路,便是普普通通地站着都要疼得直吸氣,要不然,她何至于要靠面前的這個陌生男人?
這般想着,她下手一時失了分寸,把前面那人弄得呲牙咧嘴,這才反應過來,忙松開手,讷讷地出聲:“我弄疼你了?”
“沒有!”男人搖搖頭否認,甚至于把腦袋往她的手上貼,示意她繼續拽着,“我皮糙肉厚着呢,這算什麽?美人想怎樣就怎樣,不用顧忌着。”
他這般坦然,反倒叫柳玉蘭有些不好意思了,只低低地應了一聲,用柔軟的手指攀着他的肩頭。
山一下子沉寂下來,只有一輪彎彎的月跟在他們後頭,一步一步踏在崎岖的山道上,走進蔥郁的林間,隔着萬千交雜的細枝嫩葉,明亮的光被分成千萬縷,卻無一例外,都向他們奔來。
“好了,放我下來。”
柳玉蘭瞧見那亮堂堂的光,心知目的地即将到達,忙不疊地拍着他的肩膀,恨不得立時飛奔回去。
可男人卻沒把她放下來,反倒托着她雙膝的手收得更緊了些,“我,我送你進去吧。”
“不行!”柳玉蘭立時拒絕,掙紮着要下地,把這種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帶回寨子裏可還得了?
只是男人仍不為所動,她只好放軟了語氣,“你就這麽送我回去,叫人見了,免不得指指點點,我還怎麽過日子?”
男人不情不願地把她放下來,小心地攙着她雪白的腕子,沉默半晌,将一張臉漲得通紅,“不然,你幹脆嫁給我吧?”
饒是柳玉蘭聽慣了各色男人對她的示好,也被面前人的突兀直白吓了一跳,将手抽出來,扶着樹幹往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盯着他。
“我是認真的!”男人粗笨地舉起手對天起誓,“我叫栾奉,今年二十有八,未有妻妾,祖籍嘉水,家中只有一個母親,現在軍中當一校尉,歲俸六十兩。”
似是覺得這條件說出來不夠優渥,腆着臉繼續補充道:“雖然現在職位不算高,但我保證,我定會努力往上升,家中所t有的銀錢都交給你管,你說東,我絕不往西!”
“你是校尉?”柳玉蘭緩緩扯出個溫婉的笑,眼眸微斂,似是含羞帶怯,又似是藏起了些旁的算計,“是哪裏的軍隊?若是隔得遠了,新婚燕爾便要兩相分離,這親不成也罷。”
栾奉眼眸一亮,只覺得自己博得了美人歡心,連忙擺手,“不遠的、不遠的!就在……”
他突然閉上嘴,神色尴尬地笑笑,“反正最多兩個月就會來這,屆時定能和美人日日相見!”
柳玉蘭心頭一跳,胡亂搪塞兩句就要離開,忍着腳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回趕。
“等等!美人,你還沒說你願不願意呢!”
栾奉急匆匆地追上來,伸手向扶,卻碰上她的眼刀,只好讪讪地收回去。
情況緊急,哪還有空同他在這虛與委蛇?柳玉蘭惡聲惡氣,“此等大事,未問過父母,我一弱女子如何能做主?”
“是、是是!”栾奉一拍腦殼,懊惱自己的粗俗無禮,從懷裏翻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塞進她手裏,“這荒郊野嶺的,我一時間也沒地兒去備禮,美人你且跟岳父、岳母說說我的好話,提親要備的東西,我一定準備齊全。”
柳玉蘭還是生平第一次摸到這麽大塊的銀子,攥在手裏,只覺分外親切,連面前的男人都稍稍順眼了些,“行,那我回去提提。”
可得了這一句,男人卻不懂見好就收,憨憨地笑着,跟在她旁邊一并走,柳玉蘭擰眉瞪去,“你還跟着幹什麽?”
“那個,”栾奉很是委屈,美人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可這脾氣也是世間少有的脾氣啊,“美人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柳玉蘭。”她冷淡地回答,把“滾”字寫了滿臉,“還有事嗎?”
栾奉支支吾吾地開口:“有、有沒有信物?不然我遣人尋你,怕你不認。”
柳玉蘭不由得在心裏冷笑,別說是遣人來尋,便是他親自來,她也不可能認的!
今夜唯一發生的事,不是她柳玉蘭與某個野男人私定終身,而是清嶺寨的三當家宰了一頭大肥羊。
至于信物麽,柳玉蘭随手遞過去一方帕子。
在鎮上擺攤賣了許久未售出去的、老舊樣式的蘭花帕子。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