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射藝比試
052 射藝比試
栾奉立時決定, 指派個小兵上鎮上給他買幾本最流行的詩集,非得把自己包裝成個文人騷客不可。
楚火落一邊帶着笑誇贊着他“虛心好學”,一邊小心地提出建議,“不如讓跑腿的人順路再去一趟代嶺山, 我與阿兄許久不歸, 阿姐定會擔心地徹夜難眠。”
見那人認同地點頭, 她才繼續往後說, “家裏偏僻,不太好找,所幸有幾個親鄰正在山道上擺攤,姐夫只管讓人去尋那個賣綠豆湯的攤子, 提上阿姐的名字, 攤主心善, 定會幫這個忙。”
“好好好, 那我這便去!”栾奉風風火火地起身, 半邊身子探出了帳篷,又忽然縮了回來, “你們雖不能出營, 但營內也有不少好玩的, 只管四處逛逛。”
說着, 一個瘦瘦矮矮的小兵便被丢過來, 約莫才十五六歲的模樣, 結結巴巴地當起了向導。
尚無要緊軍情,除了輪值巡邏、守衛的士兵, 其它多在營地裏散漫地閑逛, 多出幾個觀光的閑人本也不算打眼,偏在一衆灰灰黑黑的的色澤中, 冒出一抹珊瑚紅,惹來不少探究的視線。
小向導撐着腰立在前頭,用一張不利索的嘴進行警告,“不、不要瞎看,這二位是栾校尉的親眷!”
栾奉其人,性情随和,自來是能跟上上下下打成一片,只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不止沒将那些視線打消去,反倒引來更多的關注。
“乖乖的,栾校尉有個紅顏便罷了,怎麽還有個藍顏啊?”蹲在帳篷邊的老兵痞子忍不住開口。
小向導登時漲得滿臉通紅,“胡說什麽?這是親眷!栾校尉的大舅哥跟小姨子,柳公子和柳姑娘。”
自知說錯話,那人連忙撓着頭道歉,問了聲好,讓出路來,方便他們前往第一個玩樂處。
軍中不比旁的地方,吃喝嫖賭一應俱全,但凡主将有些魄力,都不會應允營中有人醉酒、賭錢、睡女人,那麽,這麽一大幫子人關在一處,娛樂項目便只能單調至與武有關。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舉石擔。
兩塊等重的石盤,在中心處各鑿出一個孔洞,再用木棒穿過固定住,這便是石擔。
楚火落停步,自人群的空隙中望去,便見一個光着膀子的黑漢子單手抓着石擔,舞得虎虎生風,那粗笨石頭在他手中變得靈巧無比,一會兒纏過腰,一會兒繞過背,一會兒頂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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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也對這個感興趣?”小向導生得瘦弱,此刻正兩眼放光地看着那人群正中,滿是羨慕“他舞得可是營裏最終的石擔,足有兩百斤——要是我也能有那力氣就好了,少說也能當個隊長。”
兩百斤?
楚火落低眉思忖一會兒,她未必拿不起,只是要耍得這般靈巧,還是得練練,只可惜依着現在的身份,不能上手試試。
耳畔響起人群的歡呼聲,再擡眸,中央已換了個人,連石擔都小了許多,料是只有百斤,這便沒什麽看頭了。
她恹恹地收回視線,款款向前走去,那小向導沒得辦法,忍痛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追上來。
而後便是射箭。
尋常的射箭沒什麽樂趣,左不過是固定靶和移動靶,既是用來玩樂的,自然要多些花樣。
這處是用活人當靶子,人在腦袋上頂一個竹筒,竹筒正中挖出了個雞蛋大小的孔洞,把箭正正好好地穿過洞,這才算贏。當然,為不危及性命,使用的箭矢是沒有箭簇的,只在前面捆上了點碎布頭,便是那射箭人技術再差,也不過是紅腫一塊,至多三五日便消退了。
射箭是門手藝活,光憑蠻力可換不來準頭。
楚火落尋了個好位置站着,眼角飛到那個沉默的跟班那,卻見他百無聊賴地站着,比起場中的比試,倒更願意去數這營中有多少頂帳篷。
小向導早耐不住寂寞擠進了前排,衆人的目光都不在這,楚火落便往旁邊靠了靠,小聲問:“你覺得沒意思?”
不知是哪一根青絲在刻意折騰他,飄在脖頸處,勾出了一點癢意,藺師儀這才站直了身子,淡淡地收回目光,“……尚可。”
楚火落輕哼一聲,有些不滿地瞪他,“你都沒看,就尚可了?”
“一眼便知道了,左邊那個贏。”
她半信半疑地扭頭看去,右邊的顯然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兵,彎弓搭箭,瞬時将弓弦拉至滿月,怎麽瞧都是個百步穿楊的好手。至于左邊那個,與一衆眉目粗粝的兵卒比起來,堪稱是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不像是行伍出身,更像是,她曾于京城遠遠瞧見的那些世家公子的同類。
她是更傾向于右邊贏的,偏偏藺師儀出口在先,弄得她不禁猶豫起來。
這時,邊上人又悠悠開口,解釋起來,“若比旁的石擔、角抵之類,右邊能輕松贏下,但比射箭麽——”
他微微停頓,示意她往左邊人的腰間看去,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根腰帶,連玉佩都沒,但連接腰帶的那枚帶鈎卻是大有來頭,“雙螭虎帶鈎。”
“那枚帶鈎,是元宵日贏得射藝魁首的彩頭,京中子弟雖喜玩樂,但六藝學得精的,還是大有人在。”
楚火落盯着那小東西看了好一會兒,仍有些懷疑,“就憑這個判斷?”
那人卻不再出聲,她只好悶頭看去。
老兵弦一松,箭頭直直地往竹筒撞去,這準頭是極好的。可她再看左邊,那公子哥模樣的人輕輕巧巧地彎弓射箭,那箭身竟能恰好地停在孔洞當中,依着比賽的規則來看,高下立見。
果真是左邊贏。
她這般出神地想着,再一眨眼,場上比試的人已換了一批,負責引她閑逛的小向導赫然立于其間,該說他不遵軍令呢,還是說少年心性好?
她原打算随意走走,上一輪贏下比試的年輕人卻三兩步向她走來,眸光裏頗有些不好意思,“柳姑娘、柳公子,雁兒年歲小,看見這比試就走不動道,非得上場試試,若不嫌棄的話,接下來由在下引兩位逛逛?”
楚火落點點頭,由誰帶路都一樣,更何況,她确實對這個與軍營格格不入的年輕人有幾分好奇。至于藺師儀則是不置可否,只默默地跟在後面,那年輕人立時明白,前頭的這位姑娘才是話事人。
“在下司光霁,在栾校尉帳前當個侍衛,二位喊我一聲司侍衛就好。”
能在京中奪魁,卻在軍中那那個莽夫的侍從,怪,實在太怪了。
楚火落微斂眉眼,一時晃神,再擡眸,卻是已經被帶到了馬廄前,司光霁正輕輕撫摸着一匹棗紅色的馬,轉頭對她溫聲解釋道:“這軍中的人玩起來沒有分寸,柳姑娘不好親自上場,但騎馬就不一樣了,這馬場現下無人,在下可以領着姑娘轉上兩圈。”
“姑娘沒騎過馬吧?”
自然是騎過的。
但楚火落只是低眉,側身一禮,“沒騎過,托司侍衛的福。”
那人面上的笑意頓時又燦爛了許多,把那匹馬從馬廄裏牽出來,“姑娘不必害怕,這匹馬平日最是溫馴,不會鬧人的。”
于是楚火落便被攙着上了馬。
馬可比驢大上不少,久違地又坐得這麽高,下邊的馬還在不停地動彈,她只覺得整個人飄飄忽忽的,雖緊緊攥着缰繩,卻還是下意識地蹙了眉,心中有些慌亂。
“我帶姑娘慢慢走走吧。”
司光霁牽着繩在她邊上走着,目光不敢從她身上挪開分毫,生怕出了變故,以至于她分明是騎着馬,卻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上一秒瞧見的草葉,熬上許久,也還待在視線裏,只略略向後挪了幾寸。
對待一個初次騎馬的姑娘來講,司光霁不可謂不溫柔細致。
可她卻想起了真正初次坐在馬上的那夜,于燒亮半邊天的火光中奔逐而出,摧折的枝葉,呼嘯的寒風,還有……總歸,不似眼下這般,索然無味。
“姑娘可還受得住?”
“可以。”她回以一個淺淡的笑,雖然被面紗遮掩着,但眼尾總是上揚的,“麻煩司侍衛了。”
司光霁眸光一頓,有些慌亂地垂下眉眼,小聲道:“應該的,在下分內之事。”
隔得這般近,想起那枚來頭甚大的帶鈎,楚火落不由得朝他腰間看去,想仔細瞧瞧。說是虎,可她瞧了半天也看不出那扭來扭去的線條和老虎有什麽關系,沒有毛不說,還披着魚鱗似的紋路,這取名的人也t是胡來。
她這般腹诽着,全然沒注意到司光霁已然被她這直愣愣地目光盯得紅了整張臉,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出聲,“姑娘在、看什麽?”
“你的帶鈎,瞧着很是新奇。”
司光霁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是我在去歲在京中時射箭贏的彩頭,便一直帶着了。”
“你射藝這般高超,怎麽才當個侍衛?”楚火落一副懵懂的模樣,開口試探,“是姐夫不肯提拔你麽?”
司光霁愣了一下,低頭笑起來。
“可不能這麽冤枉栾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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