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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時節,千邺國的大街依然熱鬧迎春,每戶人家都挂上嶄新的紅色春聯,鞭炮聲不絕于耳,天氣旦然冷,偶還飄着雪花,每個人卻難掩過年過節的喜氣,歡喜慶團圓

閻家堡自半年多前那場火燒死了堡主夫人後,堡內的氣氛就非常死寂,堡主閻浩天從失去摯愛的悲痛至極到幾乎不回閻家堡,天天上都城的花樓飲酒作樂,半年多來,整個閻家錢莊都丢給了都城宋大掌櫃的去管,簡直像是把花樓當成家

但說也怪,不管他在牡丹樓待得多麽晚,每日醉酒還是會半夜模着黑回錢莊的宅第睡覺,不曾再夜宿過花樓

新年到,閻浩天終于踏進都城外十裏處的閻家堡——這個他真正的家,聽聞他要回堡的衆人全都等在門口,每個人見到他,臉上的笑都是極度的燦爛,那種深切長久的企盼不是假,讓閻浩天見了為之動容不已

“堡主!你終于回來了!”霍爺激動地看着他,這半年來,他對堡主擔憂不已,自己都因此而兩鬓斑白

“堡主!歡迎回家!”

“堡主!我們好想你!”

對閻家堡的人而言,這半年,像是好幾年,沒有主子在家的閻家堡,像是被丢棄在外的孤兒似的,內心總是找不到歸屬感,那服侍過夫人的珍丫頭也因為在閻家堡常常會想起夫人而傷心難過,在不久前也回到她的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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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閻家堡殺雞宰羊,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圍着他們家的堡主打轉,所有人都不提他這些日子以來天天進花樓的事,也不提在那場大火中枉死的堡主夫人,大家都希望他快樂,可以快快走出那段傷痛

可是,偏有人不然,那人正是外傳閻家堡主的死對頭——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

大年初二,人家是回娘家,他閻浩天是偷偷進了對門鄰居家,直接潛入赫連麒住的主屋,他見他來,第一句話就是——

“你終于肯見我了?”赫連麒挑挑眉,微笑

半年多來,他每天耳朵癢,睡不好吃不好,偶爾眼皮還會一直跳,應該全都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

閻浩天不再是以前那個英俊得非常飛揚跋扈的閻家堡堡主了,滿面胡渣不說,那眼裏的陰郁悲傷,幾乎讓他整個人失去了神采;以前的他不愛笑,現在則喜歡大聲笑,讓人感覺到他好像放下一切了,卻只不過是種過分的掩飾罷了

旁人不知,他赫連麒可不會不知,就像是閻浩天肚子裏的蟲一樣,連他對他的恨也都模得明明白白

他怨他沒早一步到現場救回他的冬豔,卻忘了他們的約定根本是在隔一夜才要把人帶走,他怨他把他從火海裏硬是拉出來,而不是把他的冬豔從火海裏救出來,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

這冤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平反?

“我何時不肯見你了?”閻浩天嗤笑一聲,撩袍而坐“大過年的,不請兄弟我喝幾壺酒嗎?”

他說的是幾壺酒,不是幾杯酒,果真如所聽聞,閻浩天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酒鬼了

赫連麒正要叫人送上酒菜,房門卻在此時被輕敲了兩下,一位穿着粉紫色衣袍的姑娘端着一盤剛泡好的桂花茶推門而入

“哥,你愛喝的桂花茶來了”那嗓,軟軟柔柔的,不甜,還帶絲清冷

一聽到這嗓音,閻浩天的心一震,驀地望向來人——

赫連千彤也在同時看見了這個不知何時來到赫連麒主屋內的閻浩天,被他那雙黑眼一瞪,她端着盤子的手不由得輕顫着,差點就摔了盤

是他……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別開眼,趕忙将盤子放在赫連麒座位旁的桌幾上,一擡眼,剛好對上赫連麒那帶笑的調侃眸子

“我說妹子,這家夥是不是長得很吓人啊?啧啧啧,看你被吓得臉都白了,要不要我趕這家夥走?大過年的,把我可愛的妹子吓壞了可不好”手上的扇揮啊揮地,很有看好戲的味道

千彤幽幽地瞪了他一眼“來者是客,哥怎麽這樣亂說話呢?”

“是啊,我亂說的來,見過我的死對頭閻浩天閻大哥”

“閻大哥”千彤淡淡的朝閻浩天福了個身

赫連麒轉過頭看着閻浩天,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堂妹,赫連千彤”

“你何時有個堂妹來着?”從沒聽他說過!閻浩天瞪着眼前這位穿着紫色繡花鞋、紫色衣袍,此刻卻連臉都不敢擡一下給他看的姑娘

“不知道嗎?就是我爹那流落在外的弟弟的遺月複子,因為妹子的娘半年前去世了,所以我才把她接了回來怎麽?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我家妹子雖比不上那都城第一美人朗明月的美豔動人,卻也溫婉可人,宜室宜家啊,你這樣一直死瞪着人家看,是想把人家娶回去嗎?”

終于——

閻浩天的眼神從千彤身上移到赫連麒臉上

般什麽?這男人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明知他因為冬豔的死有多麽悲痛懊悔,竟然這樣随便開起要他再娶妻的玩笑?該死的!

他眯起眼,氣得想直接揮拳過去跟這男人打一場,而他,也真的那麽做了

手一擡,拳風倏地掃上赫連麒面門——

赫連閃身一移,躲開了那一拳,他第二掌随即落下,赫連幹脆閃到千彤身後去,千彤竟沒閃也沒躲,就乖乖的站在那裏等着他那一掌打向她……

掌風掃過她柔女敕的面頰,卻沒碰上她一絲一毫

閻浩天及時收了掌,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赫連千彤

這丫頭,鎮定得根本不像常人呵

懂武的,不管承不承得住,至少也會出手格擋,或閃身逃開;不懂武的,也早該吓得叫出聲或抱住頭顫抖,而她,什麽都沒做,就只是淡定的站在那裏,唯一露出情緒的那雙眼……像是被打了也無所謂,又像是相信他根本不會打到她的那種莫名的信任感……

她信任他?

真是該死的莫名其妙!

“笨蛋!為什麽不躲開?”他低咒一聲,轉而瞪向她身後的赫連麒“你是不是男人?竟然躲在一個姑娘身後?”

“我是病人耶”赫連麒笑眯眯,一點都不引以為恥“何況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收住掌,而且也舍不得打女人”

閻浩天咬住牙,又轉過來瞪着赫連千彤

這女人的确如赫連麒所言,長得不是傾國傾城,也稱不上美麗動人,但那眉細如柳,那眼燦如星,氣質恬淡自适,讓人看起來就是舒服兩字可以形容,溫溫淡淡的氣質,就像她說話的嗓音那樣,很像一個人,一個他這半年來朝思暮想的女人

千彤幽幽地望住他,任他的眼将她瞧個仔組,同時,也放任自己細細的瞧着這男人,雖然,他那深黑的眸會讓她感至一股怯意,但她還是讓自己勇敢的去迎視他的目光

赫連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扇子揮得慢,唇角的笑弧卻越勾越大

“你們兩個,該不會一見鐘情了吧?要不要我這個人家的哥替兩位作個媒,直接把妹子嫁給你啊?”他笑谑道

聞言的這兩人卻驀地一寝,不約而同的轉過去瞪着赫連麒

赫連麒忙笑着舉手投降“好好好,算我胡說,不過……浩天,你這次來,就把我妹子帶回閻家堡去吧”

聽他這一說,千彤一怔,愣愣地望住他

閻浩天也挑高了眉“為何?”

“她向往錢莊的工作很久了,算盤打得好,也念過一些書,應該對閻家堡有點用處,我聽說霍爺最近眼力不太行了,她應該可以幫點忙,不過,最重要的是,她是我信任的人,你當然也可以信任她”

千彤幾度欲言又止,卻看見赫連麒朝她舉起來的手,那是叫她不要插嘴的意思

“外人都還不知道我有這個妹子,你以後叫她千彤就好,讓她待在閻家堡當個丫頭足以掩人耳目她,就當我們平常聯絡的中間人吧,免得你見我我見你的還得偷偷模模,實在累人”

“有這個必要嗎?我不認為以後我們需要常常聯絡對方”

赫連麒淡淡一笑“是嗎?你今天來,不就是要問你岳父的事嗎?再說,今年已是千邺國創國第一千年,千年易位的傳言,你不會忘了吧?”

“那只是個傳言!你我都知道,我們對那大位完全沒有觊觎之心!”

“我們沒有,不代表拿到藏寶圖的人沒有,半年了,你一點動作也沒有,是不想把圖拿回來了嗎?”

閻浩天看了他一眼,才不太情願地道:“我們一直派人監視右相府,可是至今沒有任何可疑的行動,珍丫頭在冬豔死後,逼問之不說出冬豔那天去過蔚城的飄仙樓,我們拿着冬豔的畫像去問過,也沒人說見到過她,連圖都不知在哪裏,要我怎麽找回來?”

他甚至連藏寶圖的起點都布了人,也沒見到有人拿着圖去尋寶,真不知見鬼的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那人拿了藏寶圖之後不是為了尋寶而是為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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