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妃詐屍
正是初夏,夜風微涼。孤零零的月牙綴在黑幕上,兀自灑下皎潔的光。
月光靜默地擠進半開的窗子裏,流過紫檀木的梳妝臺,淌過木質地面,最後停止在黃花梨衣櫃的矮腳下,将屋裏的擺設照得分明。燭光俨然沒了用武之地,只能自顧自的照亮一方角落。燭火“噼啪”發出一聲爆響,吓得正準備撲火的蛾子撲騰了一下翅膀,轉身飛走了。有風溜進來,捎了些院裏的芍藥香。
唐素染躺在柔軟厚實的床上,身上蓋着的是春日裏新置的蠶被,在這暑意漸起的季節,她卻仍感不到一絲暖意。她墨黑的長發散亂在枕側,眼睛緊閉着,濃密細長的睫毛像一把展開的扇子輕輕地覆在眼睑上,原本白皙精致的臉現在只剩下慘白。
床邊的地上跪着兩個十四五歲模樣的丫頭,紅腫着眼泡,低着頭發出嘤嘤的抽泣聲,偶爾擡起袖子擦擦滑到腮邊的淚珠子,她們的哭聲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有些凄涼。
丫鬟的哭泣聲讓唐素染覺得有些擾人,她張了張嘴想要制止,可是卻沒有力氣發出聲音。她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溫度在一絲一絲的從血脈裏剝離出去,她覺得好冷,冷的像掉進了冬日的冰窟窿裏,她想掙紮,可是沒有東西能讓她抓住借力。
自己這是要死了嗎?唐素染感到有些絕望,絕望的想狠狠的嘲笑自己。即使到了這時候,趙翊也不肯來看自己一眼嗎?他的心還真是硬啊!
想想自己堂堂長公主府的大小姐,竟會落得如此田地,即便自己的母親不是皇上的親姐姐,但也是皇上親封的“逸陽公主”。整個大燕,誰敢小瞧了自己?偏偏他趙翊,竟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裏。就連新婚夜也将自己獨自扔在新房,這是何等的屈辱。
或許自己真的是任性刁蠻,可也沒到不可饒恕的地步吧。就連平日裏看起來柔弱乖順連兔子都怕的妹妹,竟也會為了他變得陰狠毒絕。想想妹妹也是可悲,她怎麽會覺得只要沒了唐素染,她便可以得到這個男子的喜歡?
阻礙她的,從來都不是唐素染。
恍惚間,唐素染聽到門“吱呀”一聲被什麽人推開了,有腳步聲進來,不急不慢,漸漸靠近,後又停下。
丫鬟們的哭泣聲頓了頓,擡頭看了看來人,臉上皆露出既驚又喜的神色,又立刻匍匐在地上行禮,哭聲卻是更大了,仿佛是要将她們小姐的委屈一并的哭出來。
趙翊負手站立,月光描畫出他看不出悲喜的側臉,又将側影投射在衣櫃的雕花門上。他就站在月光裏靜靜的看着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唐素染,那是他的妻子,前幾日她還像一朵早晨帶着露水的花骨朵,雖然滿身的刺,卻是朝氣蓬勃。可現在她卻在漸漸枯萎,失了鮮活。
她才十六歲,嫁給他也不過一年,盡管只有夫妻之名,但也是他八擡大轎風風光光娶進門的。雖然平日裏她确實驕縱了些,可也只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女孩兒而已。說到底,他也并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唐素染艱難的睜了睜眼,一襲暗紅玄紋的衣料入眼。黑色的靴子停在了五步之外,仿佛是怕沾染了她的晦氣。她知道,趙翊終究還是來了。可是,一切都太遲了,她對他,已不會再有期待。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了擡眼皮,想要去看看趙翊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會是怎樣的表情。
果不出所料,慣常的冷漠。他的模樣其實是好看的,好看到讓人只要看一眼便烙進心尖上,可是再好看的臉配上那毫無溫度的眸子,也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可笑自己當初怎會被這樣的一張臉吸引,從此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婚事是母親和他的母妃在自己剛出生的時候便定下的,既然不願,又為何要娶?
唐素染實在沒有力氣了,她沒能親口問出這個問題,即使問了如今又有何意義?她慢慢的合上眼,抓着被角的手也漸漸垂下。
趙翊負在身後的手動了動又握成拳頭,他本想伸手去給妻子整理一下粘在臉頰上的亂發,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作罷了。他那只拿慣了兵器拼殺的手,還沒有學會如何去溫柔。
最後一刻,唐素染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趙翊的眼底怎會有疼惜的神色閃過?他那雙寒潭般從不會有任何波瀾的眼,怎會為她動容?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若有來生,若再遇到,我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但卻不會再喜歡你……
嘭嘭嘭……緊急的拍門聲響起,趙翊放下手中的書卷,擡眼看着門口冷聲道:“出什麽事了?”
“王爺,王妃她……王妃她……”門外的阿莫像是被什麽吓到了,答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
趙翊眉頭皺了皺,起身離開書案,大步走到門前将門一把拉開,冷眼看着阿莫斥道:“王妃怎麽了?不是讓你們守在靈堂好好的看着王妃的遺體嗎?”
阿莫弓着身子,手中的燈籠在微微打晃,他的雙腿不住地發抖又強行克制住,面上帶着驚恐之色,吞吞吐吐道:“王妃她……王妃她……又活了!就在剛才,突然就從棺材裏坐了起來,王爺……王爺還是快去看看吧。”
趙翊目光凜了凜。唐素染的遺體是他親自抱進棺木的,戰場上打滾的他怎麽可能分不清一個人是生還是死?可看阿莫吓得那副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趙翊不再多問,當即跨着步子朝靈堂的方向走去。阿莫穩了穩步子,連忙緊趕着追了上去。
靈堂設在前廳,是今天剛布置的。趙翊的書房在後院,去往前廳要經過一條長長的游廊,廊檐下挂滿了白绫與白紗燈。此刻已是深夜,天上無星無月,白紗燈漏出昏黃的光,一陣疾風刮過,燈籠與白绫瞬時亂飛,地上的黑影也跟着亂晃,着實有些吓人。阿莫跟在趙瑾翊身後,左左右右的瞧着,總覺得身後有東西跟着自己,又想起詐屍了的王妃,也顧不得與主人保持距離,緊忙小跑幾步,差點踩上趙翊的後腳跟兒。
趙翊一路疾走,身後的阿莫跟的有些吃力,喘着粗氣才算勉強不拉開距離。趙翊來到前廳外時,廳外的青石板地上已經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有的在小聲哭泣,有的在發抖呓語,還有幾個膽子忒小的,已經吓暈過去躺在了地上。趙翊顧不上理會這些吓壞了的家仆,腳下的速度不自覺的又加快了些。
跨步進入廳門,趙翊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棺材裏懵愣着的唐素染,登時怔在了原地。身後的阿莫一時沒來得及收住腿,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趙翊的後背上,步子還沒站穩,就連忙順勢往地上一跪連連請罪。好在趙翊平時訓練有素,被阿莫那樣一撞,竟依然穩當當地站着沒動。
靈案前的火盆裏,還有未燃盡的紙錢,風卷起了紛揚的灰燼,嗆得唐素染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廳外地上幾個原本撐着沒跑的小丫鬟頓時驚呼着朝四處亂竄,再也顧不得會因在主人面前失儀而受到懲罰。
趙翊身子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棺木中的唐素染,緩緩開口:“素染……是你嗎?”
唐素染此時正低着頭揉着發癢的鼻尖兒,聽見有人叫她,茫然的擡起頭看向趙翊。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唐素染仔細回想了一下,腦子裏有一些畫面嘩啦啦的在眼前流過,可是那些畫面卻是在講着另一個唐素染的故事。她怎麽會有這些記憶?
她撓了撓頭,自己是叫唐素染,但自己可是混跡于娛樂圈的實力小花啊!怎麽會是個一心只想獲得丈夫歡心的深閨怨婦?自己明明是在拍一場吊威亞的戲,後來好像設備出了什麽狀況,只記得所有的現場人員都驚呼着朝自己奔了過來,再後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難道是出了事故?自己現在是躺在病床上做夢嗎?
呵!看來自己真的是古裝片拍多了,連做個夢都是在演戲!
也不知道有沒有傷着臉?唐素染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沒什麽事,就是比原先小了點,皮膚也似乎更滑嫩了。也不知自己在這兒躺了多久,竟然瘦了這麽多!哎,不對,這好像是在夢裏,不過這手感倒是蠻真實的。
“素染……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見詐屍了的王妃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趙翊又試探着問了一句。
唐素染回了回神兒,剛才只顧着發愣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瞧,嗯,面前的人長得倒是養眼的很。比跟自己搭戲的那個小鮮肉強多了,身上更是有股陽剛氣,标準的男神啊!
可依剛才腦子裏的記憶來看,這人卻是冷血動物。長得再好看也不能抵掉了是個渣渣的事實!我的夢我做主!管他王爺不王爺的,先替那個死掉的唐素染出口氣再說,好歹名字相同,也算緣分!
既然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詐屍了,那她就詐屍到底吧!先吓吓這個冷面王爺,看他還能不能端得住那張冷臉!
作者有話要說:
都說會賣萌的作者才更得小天使的喜愛
可是妖果家已無萌可賣
妖果家的萌都被養的兩只狗子,一只貓子,四只兔子給偷着賣了換吃的
所以,妖果只能攤攤手
要不,妖果把它們賣了換些萌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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