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吃飯

吃飯

抵達派出所時，已經是淩晨12點了。

老太太沒有親人，生前有過接觸的只有他們幾個。負責此案件的是之前的李隊長，都按例詢問了他們關于老太太的一些事情，以及生前有沒有表現異常的情況。

幾人對老太太的了解太少，只有簡挽能回答上來幾句。

審訊室內。

簡挽全程神色淡漠，臉上沒什麽表情，更多的是麻木。

問完一些基本情況後，簡挽就拉住了李隊長，就像拉住一絲希望。

她就這樣擡眼看着李隊長，什麽也沒說。

李隊長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搖了搖頭。

簡挽立馬站起身來，但李隊長立馬又将她按了下去，“等屍檢報告。”

等消息，阿挽。

20年前，她父親去世後，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簡挽這麽理智的人，一向最知道分寸。

她淡淡坐了回去。

跟她爸是一個性子。

李隊長神色複雜地看了眼簡挽，背過身拿起老太太的遺書，給了簡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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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書的字體稚嫩，還有拼音。

是老太太糊弄玲白，讓小姑娘幫忙寫的。

信不長，左右不過500字。

前半部分沒什麽邏輯，只不過最後那行字，卻寫道——

【你爸還真沒騙人，你這丫頭真漂亮。】

【他讓刻的那條青灰色墜子真适合你。】

【找到它就找到老簡了。】

原來老太太早就知道她是簡成輝的女兒了。

簡挽捏着信的手一抖。

是多會呢？第一眼，還是今天早晨。這一切都随着老太太的離去，變成了未知。

-

派出所外。

柏廷他們六人站在路燈下，等着簡挽。

原本喜慶熱鬧的日子，在經過這一插曲後，大家臉上都在唏噓。

易肖顧一人發了一根煙，柏廷在最角落處，猩紅的一點光在黑暗處忽亮忽暗。

易肖顧就這麽陪他坐在角落，過了會，才問：“在一起了？”

柏廷沒回答。

“那會在車裏看你倆感覺不對。”易肖顧又說。

柏廷這才“嗯”了聲。

現在這個氛圍，易肖顧也沒了平日的嬉皮笑臉，認真道：“她給你說了？”

說她的秘密，說照片。

柏廷深吸了口煙，臉頰凹陷，“沒。”

“你沒問？”

有過戀愛經驗的都知道，互相坦誠才能走的長遠。

話雖這麽說，但易肖顧看柏廷這副樣子，只要簡挽不走，他就有時間陪她耗着，“怕問一句把人逼跑？”

柏廷呼了口煙，“她能跑哪去。”

“不怕她跑，那為什麽不敢問，”易肖顧看他的煙快沒了，又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是慫了，還是怕人家不對你說實話。無論哪種，這可不像你啊。”

柏廷手一頓，僅一瞬就又抽出一根煙，沒說話。

“你不會是單相思，”易肖顧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突然靈光一現，大膽猜道：“剛剛在車上也是霸王硬上弓吧。”

柏廷把煙放在嘴裏，含糊道：“你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知道。”易肖顧指了指他鎖骨處，“大晚上的，還是穿個領子高點的暖和。”

柏廷穿的是件寬松的T恤，下車的時候太匆忙，忘了穿外套。

低頭看，能看見若有若無的暧昧痕跡。

簡挽皮膚很滑，觸感很好，想起來那個滋味就欲罷不能。

“別說這有的沒的，”柏廷捏緊手心，牙根咬住煙，衣領向後拽了拽，“說正事。”

“行行行，說正事，”易肖顧給他點着火，說：“簡挽那會說的，你怎麽想。”

柏廷還沒回答，厲蘇溪就走了過來，“我們怎麽想沒用，看結果就行。”

易肖顧探了探頭，“玉潔還沒好，你又讓她一個人？”

“在三禾車裏睡了，”厲蘇溪沒有多說，只是看着柏廷，指着不遠處的一個人影，問：“那是誰？”

三人朝着派出所正門口看，邱少彬戴着眼鏡，西裝筆挺，手裏還提着行李箱，俨然一個社會精英。

這個人在舊小的派出所正門口左右徘徊，突兀至極。

當初他跟簡挽分手，三禾不知全貌不憑其人。

但跟簡挽在一塊相處這麽長時間之後，三禾完全偏向了簡挽。

三禾走到那人身邊，語氣不太善道：“你在這幹什麽？”

“三禾，”邱少彬溫和的笑着，“好久不見。”

“我沒時間在這跟你敘舊。”三禾說：“你先說，你來這幹嘛？”

“簡挽最近好麽，我看她好像，，，，”邱少彬扶了扶眼鏡，也不繞彎子了：“跟一個男人走得很近。”

簡挽跟柏廷現在是什麽情況，不管她知不知道，都沒必要跟眼前這個人說。

“你不是跟挽姐分手了麽，”三禾雙手環着胳膊，側眼看了他一眼，“分手了，前女友跟誰走得近不管你什麽事吧。”

“我跟簡挽——”邱少彬也不惱火，依舊淡笑着，“沒結束。”

三禾說：“你們都分手——”話沒說完，就被邱少彬打斷，“我要重新追求她。”

虎狼之詞！

這個人怎麽這麽厚臉皮！

三禾瞪着他：“當初是你堵在我們病房說，挽姐不給錢，你就不走的。”

“是我。”邱少彬坦率承認，“但我當時只是想再跟簡挽有進一步的交流，想讓她跟我回去，”

語氣一頓，說着，他扶了扶眼鏡，“但這都過去了，當初她不跟我走，現在我就過來找她。”

裝得自己很深情一樣。

三禾真想吐，“你惡不惡心啊——”

“三禾。”一道淡淡的聲音打斷了她。

簡挽從派出所出來了。

角落的易肖顧看着門口的三人，立馬轉身拍身旁的柏廷，結果手落了個空，地上僅有柏廷沒抽完的半根煙。

再回頭看，柏廷已經走過去了。

情敵見面，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男人之間。

但現在，幾人站着有種詭異的和平。

簡挽拉着三禾，搖頭。

邱少彬跟簡挽在一起三年，是知道簡挽的脾氣的。

她攔住三禾，肯定是她覺得沒必要罵人，而不是因為在乎他。

想到這，他眸色暗了暗。

“可，”三禾氣不過，但也拗不過當事人，“好吧，今天也忙了一天了，那我們先回？”

簡挽點頭，“嗯，先回。”

話音剛落，邱少彬就說：“我送你們。”說着，還朝簡挽伸出了手。

簡挽垂眸看，視線中原本只有一只手，左側又來了一只。

這只手還沒等她反應，就直接牽住了她。

這只手厚實，手心有一層老繭，一個小時前，她還在跟這個手的主人，做了親密之事。

三個人的修羅場，三禾只敢在一旁靜悄悄打量着。

柏廷跟邱少彬是兩種風格，前者看上去更野，後者看上去更溫和一點。

來沙漠之前，他們都知道簡挽有個律師男朋友，兩個人平時很低調，感情穩定。

一次有人撞見他們兩個人出去看電影，大家才見到後只覺得才子佳人就是來形容他們兩個人的，外貌、性格都非常般配。

來沙漠二人分手之後。

盡管三禾平日不喜歡柏廷，但此時此刻卻覺得順眼。

簡挽骨架小，柏廷平時就注重鍛煉，二人站在一起，像雄獅跟貓站在一起，體型差很大，讓人很直觀得能感受到安全感。

她現在更覺得，簡挽就應該配一個雄獅般的男人。

三禾看着二人，滿意地點着頭。

心裏還念叨着柏廷拿出平時的三分之一，殺殺邱少彬的威風。

但——

柏廷全程沒有看邱少彬一眼，他看着簡挽，說：“先去吃飯。”

簡挽擡眼看他，正要說話，邱少彬便插話道：“半夜吃宵夜容易消化不良，并且簡挽從來不吃宵夜。”

說罷，上前走到簡挽面前，“如果你實在想吃，回去給你熬個粥喝吧。”

語氣熟撚體貼，很容易能想象出二人之前的甜蜜和親昵。

三禾在一旁聽得都來氣。

這明擺着宣誓主權！

如果說剛剛的柏廷沒理由怼他，現在總該有了吧。

但——

柏廷看上去沒什麽反應，只是把從車裏拿出的外套，給簡挽披上，“你決定。”

其實邱少彬說得是事實。簡挽确實是從來不吃宵夜，以前在她忘記吃晚飯的時候，會選擇直接等到第二天再吃。

這幾次半夜吃飯，是為了配合柏廷。

她現在實在沒有胃口吃飯。

簡挽沉默了一刻，抿了抿唇，擡頭，看着柏廷，正要拒絕。

卻在對上他眼神的那一刻有些猶豫。

他的眸子很黑，眼神看上去有點累了，眼皮都多出來了一條，眼裏映得都是她。

簡挽心頭一顫。

在車上時，她有些激動。

冷靜下來後，今晚的她實在無法拒絕柏廷。

“吃什麽。”簡挽出聲打破沉默和僵局。

“上次那家？”

有兩次。一次是她帶他去面館，還有一次是他出去買，給她送到病房。

簡挽問：“哪家。”

“面。”柏廷從口袋拿出車鑰匙，牽着她，看向三禾跟王戈義，問：“你們也沒吃吧。”

“吃了。”

“沒吃。”

三禾跟王戈義同時回答，三禾是前者，要撮合兩個人，給邱少彬下馬威。

王戈義是後者，只想吃飯。

明知道有一個人撒了謊。

柏廷也不問，只是說：“一起走。”

王戈義正要跟着上去，三禾趕緊把人拉住，“說錯了，我們沒吃，就是不太喜歡吃面。”正好這時候易肖顧過來了，她指着人說：“我們幾個去吃點別的，你們吃你們的。”

“……”

簡挽看着柏廷。

她的發絲被晚風吹的有點亂。柏廷邊幫她整理頭發，邊說：“随他們吧。”

二人之間有種莫名的默契。

站在一旁的邱少彬看在眼裏，表面笑着跟衆人打招呼後，轉身走了。

回到車上的他，把領帶猛地一扯，使勁拍打了下方向盤。

-

另一邊的車內，柏廷上了車并沒有急着開車，而是看着車前，車窗搖下，手拖着下巴，風把他的頭發吹的淩亂。

半響，他問道：“你是真的想吃麽。”

那會簡挽的猶豫，他都看在眼裏。

原來他知道邱少彬說得是對的。

簡挽驀地回頭，看着一旁的柏廷。

既然他猜出來了，那他那會為什麽還要問那句“你決定”。

以她的了解，柏廷絕沒這麽大度。

反而更像是強行把她劫走的那類人。

是在試探她？

想到這，簡挽問：“萬一那會我真說不吃呢。”

這句話一說，在柏廷聽來無異于她跟邱少彬走了。

柏廷沉默。

車內寂靜，簡挽無法容忍被人試探，直說：“你是在試探我麽？”

她的語氣是淡淡的。

回應她的還是沉默。

簡挽心裏一涼，手放在門把手上，作勢要下車，“我看，我還是下車——”

話沒說完，柏廷的話在寂靜的車內響起。

“簡挽。”

簡挽動作一頓。

“我沒辦法決定你跟誰走，但，，，”柏廷語氣一頓，聽上去像洩了勁，“請你不要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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