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是送了，但他，不是原主”

“是送了，但他，不是原主”

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妘兮背着畫具包站在高聳如雲的摩天大樓前，玻璃外牆，和她居住的小院全然不同的風格

負責跟妘兮聯系的助理早早等在樓下，見她下車後望着大樓出神，極有眼力見的沒有出聲打擾，直到她回過神，才輕輕的喚了一聲：

“妘老師，藝興哥讓我來接您”

下意識更用力了些握住畫具包的肩帶，禮貌的朝他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助理領着她走在前面，通過一樓的進出通道，進了電梯後就見他按下29樓的按鍵

妘兮低斂着眼簾，眸底浮浮沉沉的漂着些許隐晦不明的情緒，甚至有些喧賓奪主的奪走了那雙漂亮眼睛裏原本的光彩，顯得有些黯淡失落

*

踏入工作室，将情緒收拾好了的妘兮面如常色的看着偌大的空間裏，牆上挂着的那些寫真照、劇照等，主角全然都是同一個人

她喜歡的二月紅也在其中，是那件淺粉色的馬褂、暖白色的綢緞底袍，大致是那部劇裏，她最喜歡的一套劇服

沒忍住停下步子多看了一會兒

察覺她沒跟上，助理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了然的笑了起來，沒忍住感慨：“其實藝興哥很适合穿這樣暖色調的衣服”

妘兮彎了彎唇：“好看的人，不挑的”

話音剛落，正前方的門從裏面被推開，穿了件黑色老頭背心的張藝興走了出來，即便大汗淋漓，見到她仍舊客套從容的點了點頭：

“妘老師好久不見”

距離上一次談攏合作的面談，這次見面時隔三周，妘兮大方的直直對上他的視線：“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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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将進門的空間讓出來，再度看向她時眼底頗有些歉意：“有點事處理，麻煩您先到排練室等我一會兒”

“好，您請便”

大概是急事，張藝興很快就邁開步子從她身旁經過，邊轉頭跟身旁的工作人員小聲交談着什麽，随着他走遠，那道極具标志性的汽水音也越來越遠，直到隐沒在工作室裏雜亂的聲音之中

妘兮将視線斂回眼底，好不容易穩住的情緒又一次從蟄伏的湖底最深處往上浮了幾個水位，掙紮着想要往湖面上湧

“妘老師？妘老師，這邊”

回過神的妘兮有些茫然的看向喚她的助理，略染幾分歉意的勾出淺笑，随後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眸底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翻湧情緒

*

單獨被辟出的訓練室很大，幾乎占了整個工作室二分之一的面積，在最裏處擺了張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木質案桌

經由助理介紹，那是張藝興在黃磊的建議下，特意給她準備的

将畫具一一擺上案桌，妘兮打量着這一片特意替她劃分出來的作畫區域，又偶爾擡眸看看正前方和右側大片的鏡子

‘不一樣的’

*

沒等多久，張藝興就重新回到了訓練室，乍一眼看見案桌後正研磨的妘兮，當即一怔

女孩兒一頭墨色長發就随意的披散着，明明穿着件純白襯衫，卻還是讓人深覺她周身萦繞的古典氣質，而那雙眼睛

即便低斂着眼簾，依舊藏不住那濕漉漉的頹倦，一如上次見面時愛答不理的懶散懈怠，好似她生來就是那般冷淡、慵懶

研好濃墨，妘兮剛一擡眸，就見以張藝興為首的一衆工作人員都不約而同的看着她

妘兮：“？”

女孩兒的眉梢微挑，撩眸看向那一片人群：“要…開始排練了嗎？”

張藝興點了點頭，領着主要伴舞成員入場，剛站好位置，就聽助理充滿好奇的聲音在訓練室響起：“妘老師，你那包是小叮當的口袋嗎？怎麽能裝這麽多東西”

大概是經常被這麽問，專注于潤筆的妘兮頭都沒擡：“我可以把鏈接發給你”

助理：“……”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

說是初次磨合排練，實際上是根據節目時長來調整她的作畫步驟及節奏，嘗試了五六次

妘兮睨着幾副都只大概描出了人物外形及衣褶痕跡的草稿，眉心緊蹙，在張藝興組織着要再來一遍時，适時的開口打斷，輕喚了一聲：“張老師”

女孩兒嗓音清泠，在訓練室裏格外的明顯，張藝興轉身看向她：“有什麽問題嗎？”

在她指向桌上畫作的時候，張藝興便邁步朝她走去，直到在案桌前站定，才聽見妘兮再次開口：“作畫時間太短，上色恐怕不現實”

“以及，我需要您演出的定妝和服裝照，提前熟悉繪制線條”

張藝興擡眸看她，眼底全是等她繼續往下說的耐心

談及正事，妘兮也不客套：“三分五十五秒的時間，落筆無悔”

聽明白了她的要求，張藝興思緒飛快運轉：“這方面您是專業的，我聽您的”

聞言，妘兮眉心蹙得更緊

她大致是聽黃磊介紹過張藝興在工作方面幾近嚴苛的作風，每一方面都嚴格把關，即便是不熟悉的領域也能說上一二

但此時

妘兮将幾幅畫攤平放在桌面，随即擡眸看了眼訓練室裏等待的衆人

只一眼，衆人便明白了她意思，不約而同的看向張藝興，在他點頭的一瞬間，一窩蜂的竄出了訓練室

很快，偌大的空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

妘兮抿唇，似是有些惱：“這是今天的幾副草圖，您滿意嗎？”

女孩兒清泠的嗓音隐着幾分起伏，幾乎只一瞬間，張藝興就敏感的察覺她的不滿，當即反應極快的解釋：“您別誤會，沒有遷就或敷衍的意思”

“我覺得合理，所以答應”

見她不語，也猜不到她此刻究竟在想什麽，張藝興低咳一聲，語氣有點尴尬但口吻異常認真嚴肅：“在沒有看到成畫之前，您的要求都可以是合理的”

“但您要确保，舞臺效果能夠達到我的标準”

明明是奶甜的氣泡音，一板一眼說話時，倒是格外的有力度

妘兮撩眸，別扭的撇開視線：“抱歉”

*

回住處的車上

妘兮單手撐着下巴，雙眸無神的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夜景，自下午三點左右到達工作室，一直持續、反複的看他們排練，近6個小時都在那間幹淨、明亮的訓練室

即便此刻已經從那個‘噩夢’般的空間裏出來了，腦海裏卻仍舊會響起一道奶甜的氣泡音

‘不行不行，這個地方不齊’

‘好了，來，我們再過一遍啊’

‘其他人先休息，編舞老師我們再溝通一下，我覺得有點問題’

‘來，我們開始啊’

‘那…先吃飯吧’

像是某種咒語，不停的反複着

妘兮疲憊的調整了坐姿，擡起右手，食指為筆，在車窗上勾繪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每一段線條她都銘記于心

偏偏

偏偏在今天，她心底那抹身影的線條出現了變化，更加的真實，更加的精準，更加的貼合他本人

從她踏進工作室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到她收拾好東西要離開；從那句‘好久不見’到最後的‘妘老師辛苦了，再見’；他側頭跟工作人員繼續交談而走遠，送她出了工作室後頭也不回的返回訓練室組織舞蹈團隊成員研究編舞

‘抱歉’

‘沒事，工作方面我不會遷就的’

所有的回憶在這一句停住，妘兮手指勾繪的動作也瞬時定住，指腹貼着那一處車窗玻璃，很輕的喟嘆響在車後座

睨着車窗玻璃上的線條，指尖停頓在眉眼的位置，而倒映在眼底的人物小畫，是二月紅的身影，可頸脖線、肩線和腿部線條，全然都是張藝興的模樣

妘兮撩起眼簾，翻湧的情緒越發的不可收拾

‘既不是二月紅，也不是張藝興’

‘為什麽？甚至連其中之一都不是’

*

背着畫具包穿過自家小院，妘兮剛進客廳就看見南笙窩沒想象的窩在沙發裏捧着ipad不知道在看什麽視頻

見她回來，南笙雙擊屏幕暫停，從沙發裏爬起來：“姐你回來啦，走啊，吃宵夜去”

妘兮沒什麽情緒的瞥她一眼：“你怎麽來了？”

南笙擡手指了指立于牆邊的行李箱，扁了扁嘴：“爸媽有帶隊出差了，讓我來投奔你”

南笙的父母、也就是她姑父姑母都是考古學家，時不時有考古任務要出門，一年到頭幾乎都不在家，所以南笙打小就經常被托給她父母照顧

無聲的駁回了南笙的提議，妘兮背着畫具包上樓：“不想去，你點外賣吧”

察覺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高，南笙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一直到進了畫室，看見正對着畫室門的牆面，原本懸挂在那，被卷起來的畫軸消失不見了

饒是平日裏再怎麽粗神經，這會兒也發現了不對

等妘兮換了家居服從內室出來，南笙小心翼翼的湊到她身邊：“姐，那幅畫呢？”

妘兮冷淡的應聲：“哪幅？”

南笙抿唇，在搞事和不搞事的邊緣猶豫，最終還是沒忍住好奇心促使，謹慎的往後退了一步才開口：“就你當寶貝的那副人物丹青”

腳下的步子停住，妘兮轉過身，看向幾步開外試圖一溜煙兒跑路的表妹，心底腹诽

‘又慫又要皮’

扒拉着門框的南笙突然想起前陣子關于‘妘兮被老爺子狠狠罰了一頓’的傳聞以及今天來之前舅舅妘衍交代她多留意表姐的狀态時的無奈

思前想後得出一個百分之六十準确的結論，當即壯足了膽，冒着借住這段時間可能會被妘兮埋進坑裏的危險，緩緩開口：“該不會被你‘物歸原主’了？”

妘兮呼吸一窒，側眸看向那處空出來的牆面，掙紮、遲疑着緩緩搖了搖頭：“是送了，但他，不是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