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名分’

‘名分’

正對着的這雙很透亮的眼眸，幹淨、清澈，她筆下曾經無數次勾描過，專注更是慎重

而此刻

她的縮影小像倒映在這雙眼底，心底竟隐隐生出幾分被關注、被在意的愉悅，似乎不只是幾分，是很多…甚至想要更多

妘兮耳廓泛着淡淡的粉，輕咳了聲，口吻別扭而倔強：“才不用你教，我會”

女孩兒嗓音清軟，偏染着幾分倔性顯得格外生動靈巧，一改她平日裏的冷然清涼，張藝興軟下嗓音，含着淺顯的笑意，格外溫柔的縱容：“嗯，我相信你”

*

領着張藝興進了‘初’宅，邊衿正倚着廚房的門框笑意盈盈的跟初愔說着話，見他們進門時，眸底當下跳出濃郁的玩味兒和戲虐

妘兮眉心一跳，深知好友肯定是要不留情面的調侃一番，頓時生出幾絲悔意

邊矜跟初愔又說了兩句才朝着他們走過來，唇角微翹，口吻并不熱絡卻不讓人覺得生疏客套，反倒是一種和妘兮極為熟稔的自在：“咖啡館過來挺遠？”

猜到她肯定要找事兒，妘兮淡淡的‘嗯’了一聲，神色鎮定：“是很遠”

邊衿一噎：“……”

沒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看向她身旁的年輕男人

他穿了件藍白色襯衫，很休閑的風格，解了領口的兩顆扣子，一如在社交平臺上看過的無數照片那樣白淨，只戴了個黑色口罩，幹淨清爽的短發肆意散落着，有幾縷略略擋在額前

在察覺到她的視線後，禮貌的颔首算是打招呼，而後目光很快落回妘兮身上，在見她佯裝鎮定時，不露痕跡的低低笑了聲，這才緩慢的摘下口罩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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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矜腦海裏想起之前妘兮形容自己那位小哥哥時的句子，此刻竟覺，相比起來，眼前的人更貼合那句‘溫其如玉’，或者說他的溫柔更像是從骨子裏滲出來的，他便是那塊‘溫玉’

将自己打量的視線斂回眼底，邊衿壓下心底的八卦，再度擡眸時越過妘兮看向她身後的張藝興：“初次見面，我是妘兮的鐵瓷，邊衿”

“久聞張先生大名，終于得幸一見了”

聽出她話中深意，張藝興餘光瞥了眼未做聲的妘兮，幽深的眸底潛伏着不動神色的心疼，而後很快的禮貌回應：“初次見面，您好”

“我是妘兮的…相親對象？”

在他刻意停頓時，妘兮就敏感的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在聽見從他口中蹦出來的那四個字後，天際粉糯的顏色竟将她的臉頰也染紅了，襯得她氣色極好

邊衿眉梢一挑，眼底的玩味兒更重，慢條斯理的将那四個字重複了一遍：“相親對象？”

妘兮小臉繃得緊緊的，對于自己沒有提前告知閨蜜這件事完全沒有罪惡感，但心底卻莫名生出些許心虛，氣弱的掙紮了句：“說來話長”

邊衿點點頭，沒再繼續發難：“先坐吧，菜很快就上來”

*

對于妘兮來說，這頓飯吃的實在有些食之無味

好友和張藝興交談甚歡，本來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偏兩人的話題始終圍繞着她，不動聲色的在對方那獲取更多的有效信息，全程聽下來，妘兮着實有些坐立難安

大抵是察覺到她的不适，吃完飯後，邊衿就借口還有工作，提了散場

從‘初’宅出來

邊衿指了指旁邊的四合院：“那我就不送兩位了，還請張先生要把小兮安全送回家”

張藝興彎唇應下：“嗯，自然”

“分內之事，邊小姐不用客氣”

妘兮：“……”

你倆倒是打得一手好官腔

*

再度置身于幽深的胡同巷子裏，身旁的人已然重新戴上了口罩，将俊朗的面容遮了大半，只餘一雙堪比星子的眼眸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張藝興此刻的瞳眸越發清亮了幾分

兩人腳下的步履節奏相同，為了遷就她，張藝興刻意放慢自己的步調，與她并肩同行

融入夜色裏的靜谧氣氛，妘兮再三斟酌後，終是按耐不住的開口了：“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張藝興揚眉淡笑，餘光停留在她自然垂在身側的手，饒有趣味的引着她繼續往下說：“哪兒不一樣？”

妘兮眨了眨眼，腦海裏飛快運轉着組織要開口的言辭，眼尾微微輕揚：“不像舞臺上時的樣子、沒有‘二月紅’的影子，和我畫筆下的‘西楚霸王’也不大相似”

“總覺得你今天，離我很近”

她咬字清晰，吐字時字字之間似有猶豫又很是幹脆，不假思索的全然吐露

張藝興眸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滿是對于她能夠在自己面前放松自如的愉悅，沒有猶豫的将她垂在身側的手包裹進掌心，她體溫低，在夜裏更涼了幾分

暗暗記下這一點，張藝興腳下的步子停住，悠長的目光從不遠處巷口的璀璨燈色裏斂回，轉身正對着她

被迫停下腳步的妘兮疑惑的看向突然停步不前的人

額邊的發絲被他別回耳後，溫熱的掌心貼着她的臉頰

突如其來的親密令妘兮一驚，身軀霎時間僵硬起來

張藝興低笑一聲，微微低頭：“很多事應該男人主動一點”

“比如我想牽你的手、比如我想了解更多關于你的事”

“再比如，我喜歡你，應該我先開口說”

黑色的口罩将他臉上的神情完全遮住，唯獨那雙露出來的眼睛裏閃爍着清光，更深處，是他藏起來的緊張

張藝興俯身，隔着口罩在她唇上落下一枚輕吻，得逞後笑意更加肆意，像是得到心愛糖果的孩童，口吻真誠得讓人無法抗拒：“我很高興你帶我見你最好的朋友”

“很多話都是別人那聽到的，所以我也會害怕那究竟是不是你的心意”

“擔心太主動會吓到你，又擔心不夠主動你感覺不到我的感情，笨拙得不知所措但卻不敢讓你發現”

“我不知道其他人相親成功後是什麽樣的相處方式，我們和他們都不一樣”

濃郁的夜色下

妘兮耳廓已然燒得透紅，心底驚嘆着他太會了！又糾結于他們之間是不是太快了

手背的皮膚貼着他的掌心，感受到不屬于自己的體溫，胸膛裏那顆心的最深處一顆種子發了芽：“我們…是不是太快了點？”

說話間她擡眸定定的看着他，瞳眸裏的情緒從眼眶溢出來，逐漸爬上眉梢

張藝興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女孩兒似是被吓到，卷翹細密的眼睫撲扇撲扇的搔着他的掌心，又似是撓進他心底去了一般：“妘兮”

“我不想将時間浪費在和你暧昧，私心裏就想要有名有份的和你相處”

“今天我不是為了找一個合适的人去相親，我今天是去見我喜歡的人，緊張又期待着她能接受我”

眼前終于重獲光明，而映刻在她眼底的是他毫無遮掩的臉，妘兮當即擔心的左顧右盼起來，确定這會兒沒人察覺到他們，才微微松了口氣

見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張藝興抿唇笑起來：“擔心我？”

妘兮輕咬着下唇：“嗯，不想你明天上熱搜”

張藝興唇邊的弧度勾得更深，動作輕緩的将人攬進懷裏，女孩兒身上的沁香瞬間萦繞在他鼻尖：“對不起，之前是我太遲鈍了”

“所以我急着把時間補上，希望你原諒我的唐突”

妘兮繃緊的身軀沒緣由的松了幾分，半張臉貼着他精瘦的肩頭，所有的猶豫、糾結和茫然在這一刻消散，她眼前好像看見了一束并不想拒絕的光

雖然早就習慣了她的話少，但此刻的情勢并不容她沉默

張藝興躬着身子，将臉埋在她的肩頭，悶悶的開口：“我說了這麽多真心話，你難道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妘兮眨眨眼，瞳眸間閃爍着含笑的清光：“你說的都是陳述句，又不是問句”

“而且，你也沒說這是現代文閱讀，要按句賞析給答案啊”

聞言

張藝興一噎：“……”

倒是他的疏忽，太過欣喜反而忘了她極為聰慧，難能套路

将她柔順的發尾纏卷在指尖把玩，張藝興漫不經心的輕嘆了口氣，口吻可以壓低，語氣委屈又染着些許可憐：“妘兮，你欺負我”

他角色轉換得太快，妘兮成功被噎了回去，輕咳一聲，表示不接這口強行扣下來的鍋：“今天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負我”

張藝興彎唇，低吟的淺笑從他喉間逸出，聽上去頗有幾分愉悅輕松：“嗯，是我計劃不夠周密”

“下次，一定改進”

自知三言兩語間又落了下風，妘兮擡手錘向他的肩，顯得有些惱羞成怒：“我要回家了”

張藝興這才緩緩送開她，單手将口罩重新戴上，牽着她往外走：“好，小助理早就在外面等了”

“我送你回家”

妘兮邁開步子跟在他身後，目光落在與他交握的手，心底油然而生出一抹蜂蜜般的清甜，又像是一年前的秋天，他俯身與她平視，眼神狡黠又戲虐，說‘好啊，我哄哄你’時奶泡汽水音的清潤溫柔

*

被牽着坐進車裏後，妘兮不着痕跡将手從他掌心逃脫，很是謹慎的環抱在胸前，側着頭，視線專注的看着窗外

小助理在他們下車時，看見老板伸手牽她的動作後就有了些許大膽的猜測，只是此刻看他倆之間氣氛不算融洽，倒也摸不清他倆究竟是…成了還是沒成？

眼見着車即将駛進妘兮住處的巷子，小助理才突然想到什麽一般，扭頭扒拉着副駕椅背，朝妘兮遞過去一張行程單：“妘老師…，這是”

張藝興輕咳一聲，朝小助理使了個眼色：“咳咳”

小助理當即很有眼力見的改了口：“嫂子，這是哥接下來的行程安排表”

妘兮臉頰一紅，側眸睨着那張遞到跟前的行程表

須臾

才伸手接過：“我幫你轉交給你嫂子”

小助理：“？”

張藝興眉梢一挑：“那辛苦妘老師幫我問他嫂子一句，快到家了，閱讀題的答案寫出來了嗎？”

小助理：“？？？”

妘兮抿唇：“她語文不太好，閱讀題太難了，可能做不出來”

她話音剛落，車子穩穩停在自家小院門口，下意識伸手去開車門，卻見司機和小助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先下了車

妘兮：“？”

茫然的将視線收回來，下一秒

不屬于自己的體溫從下巴處傳來，妘兮被迫扭了頭，撞上他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突然想起南笙之前在她耳邊念念叨叨了很久的‘霸道總裁愛上我’裏某些情節

察覺到她的走神，張藝興不滿的加重了力道，迫使她回神

開口的嗓音卻和她印象裏別無二致：“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語氣清潤松軟，甚至遠比她印象裏來得更加溫柔，妘兮瞬間被逗笑，再無顧忌的将自己的感受全盤托出：“沒有生氣，你不用道歉，只是…有點害怕，是我還有點矯情”

“今天像虛假的夢境，你字字誠懇、步步為營，我丢盔卸甲、敗如山倒，卻不想在夢境裏一敗塗地”

下巴處的手移開了，從禁锢中脫離出來，搭着的手卻又再次陷入桎梏

張藝興低低喟嘆一聲，深知這是她最後的掙紮卻不敢再輕舉妄動，可今天的種種，又不甘于此，思緒轉得飛快，求一個兩全的以退為進：“是我太心急了”

“我答應你，我們慢慢來”

“但你也答應我，閱讀題的答案是我想聽的，好不好？”

妘兮望進他眼底，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糾結于‘名分’，但也不忍再推拒，很輕的應了一聲：“好”

眼前的人瞬間如願的笑開，握着她的手更緊了緊：“那我們說好了，你不能反悔”

頗有些孩子氣的話令妘兮耳廓泛起了熱，小聲嘟囔了句：“怎麽跟個小孩兒一樣”

*

二十分鐘後

懶散倚在畫室貴妃椅裏的妘兮睜着眼睛看向頭頂純白的天花板，滿腦子不停的閃過今天發生的一切，突如其來打得她措手不及

這一切是她想要的，以為遙遠而又不可得的

很輕的嘆出一口長氣：“明明真的塌進自己懷裏了，為什麽更害怕了”

被遺忘在卧室的手機屏幕亮起，瘋狂的跳出無數消息

【衿天：？姊妹，你是不是要跟我坦白點什麽？】

【衿天：怎麽就相親對象了？】

【衿天：但還是要恭喜你心想事成呀】

【衿天：他真的塌進你懷裏了】

【張先生：我到了，你休息了嗎？】

【張先生：明天我有工作飛上海】

【衿天：快給我說說到底什麽情況，我可太好奇了】

【張先生：以後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确定】

【張先生：所以，不要太多顧慮】

【張先生：早點休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