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神祇

神祇

此話一出，倒是讓薛序詫異。

“神祇是那麽好找的嗎？”他十分不理解她的決定，皺眉勸道，“更何況，從剛才那個女子身邊離開的神力，可是救活了你想要殺的人。你就那麽肯定，找到了祂，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盈桑桑聞言看向他：“那又如何呢？”

反正，她也有底牌。

即使那已經花費了她很大的代價，她也無所畏懼。

“你難道不好奇我是如何殺了姬雲廷的嗎？”她忽然道，“我手中有的力量，可不止是你所見到的。除非是真正的祂來了，不然，區區一道神力，如何能困住我？”

這狂妄的口吻……

薛序聞言搖頭，見她執意如此，只能嘆氣道：“也罷，随你。”

他從未了解過這位傳聞中的太後，如今一看也不過是被執念困住的妄人。

人都有執念，随她去好了。

反正，憑借她的實力，他也阻止不了她。

“如我十五日內未歸，之後諸事皆要靠你了。”盈桑桑起身，緩步朝祭臺中央走去，“記住，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薛序目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現在就走？這底下的一群大臣可怎麽辦？”

她冷哼：“不管。他們要站隊的站隊，要結黨的結黨，有野心要奪位的奪位……這天下，也是時候亂一亂了。”

似是從未聽過這等駭人聽聞之言，薛序一時間竟做不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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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清楚了？”不消一會兒，盈桑桑人已經盤腿坐下，雙手開始結印，“我幫你報了血海深仇——即使你并無感恩之情，也是該領下這份恩情的。更何況，我之後，也會助你完成更多事。”

這聽上去倒有點挾恩圖報、強買強賣的意思了。

薛序反應過來時，嘴上也已經答應了。

而眼前之人，也已經逐漸化作光影碎片。

這倒是讓他有些驚奇。

明明她只是一個凡間世人。但為何會有這麽多奇妙的本領在身？

但來不及想這麽多了，随着盈桑桑的人間蒸發，祭祀臺處的結界已破，底下喧鬧之人數不勝數。

看着底下衆人，薛序這才知道她丢給自己的，是何等的爛攤子，開始感到隐隐的頭疼。

……

而此時。

盈桑桑經過一番動蕩，已經順利到達了天梯。

通體金色，閃閃發光，能通往神祇之所的“天梯”。

她咬咬牙，剛踏上一步，便傳來鑽心的疼。

據傳，“天梯”唯有至純至善之人才可毫發無損而上，九千九百九十九級，一級便代表了此生的一級罪孽。

或許，從前她還可以拼一拼。但是現在，只踏出一級，便已經疼得徹骨。

盈桑桑不信邪，又急急往上踏了十幾級。緊接着，底下天梯傳來灼燒感，直入骨髓，讓她疼得直不起腰，汗珠更是布滿臉頰。

十五級，十六級……

二十級，二十一級……

三十五級，三十六級……

五十五級，六十五級……

她跨的級數越來越多，疼痛也愈發劇烈。

渾身疼痛不外乎扒皮抽骨，碾碎筋脈。業火似的灼燒感和極地的寒意交織在一起，水深火熱，不外乎如此。

但她不懼。

九十八級，九十九級，一百級……

至此，她吐了一口血。

從五髒六腑傳來的疼痛讓她不得不一直彎着腰，眼前也是昏昏沉沉，不見盡頭。

但她不能停下。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臺階，不過走完了一百道。她還不能停。

她絕對，不能停。

＊

此時，九重天。

玄胤正放下最後一疊折子，手下的人就急匆匆來報了。

“報——”一個天兵匆匆忙忙趕來，“天君，天梯有異動！”

聞言，他詫異地挑眉：“這天梯，似乎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天君，此人爬梯速度極快！現下不過一刻，已經到了一百五十級！”那個天兵似乎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大消息，如此震撼道。

玄胤“咦”了一聲，道：“有意思。上一個這麽費命爬的，似乎是墨輕上神吧？”

天兵見自家天君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顫顫巍巍道：“是。”

玄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讓墨輕過來一趟。我要他随我一起去天梯看看，究竟是何人有此魄力，敢爬這耗命的天梯。”

輕飄飄的一句話下來，天兵倒是被砸得懵逼：“可是……墨輕上神，不是在閉關嗎？”

玄胤挑眉：“你不會通知？就說是我的命令。”

“……是。”

天兵嘆了一口氣，重任在肩啊。

＊

盈桑桑已經快要撐不住。

到三百級時，她的意識幾近模糊。

每踩上去一步，就加劇一份疼痛。此刻，那種細密的疼占據全身，時不時的劇痛，兩相變換，幾乎将她逼瘋——逼到麻木，毫無知覺。

逼她到後面，腦子裏只剩下了疼一個字。

什麽都想不了。

但她還是十分固執地要繼續。

哪怕知道會死。

哪怕知道有可能見不到祂。

但盈桑桑，是從不認命。

……

時間過得很慢，一點一滴積累的疼痛讓盈桑桑分辨不清前方。

直到前方有人用指尖輕輕碰了她一下。

一股清涼之氣通了她的全身筋脈，一瞬間撤去了所有對她的折磨和痛苦。

她一怔。

前方慢悠悠的語調傳來。

“小姑娘，這麽用力地爬，是有求于祂？”

她慢慢地擡頭——脖間的酸痛只能讓她維持一時的清明。

第一眼，玄色龍紋。

眼神往上攀，便是寬大的袖擺。

“是……神嗎？”嘴唇翕張，卻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似一縷山間的雲霧，很遠很淡。

眼前人似乎洞察她的想法，淡淡道：“可以這麽說。你可以求我，求我幫你上天梯。”

聞聲，盈桑桑突然笑出了聲。

聽見她的笑，面前之人十分不解：“你笑什麽？”

她直起了身，發髻因為爬梯已經散開，汗水洇濕了額間的發絲。

可那雙眼，卻沒沾染上一絲狼狽，反而有着讓人無法忽視的神采。

讓人想到烈陽，想到夜空的星，想到馳行于空的鷹。

“笑什麽？我笑你愚蠢。”

她噙着笑擡頭，見到了第一個自稱是“祂”的神明，随之唇畔沾上些許諷意，輕聲道：

“我不會求你。”

“就算是死在這，我也不會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