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天梯

天梯

這句話一出，讓九重天之上的玄胤和姍姍來遲的墨輕上神以及小天兵等人都陷入了迷之沉默。

“好……好大的膽子。”那個去傳話帶人的小天兵試圖說些什麽緩解這個局面。

“真是不識好歹，居然還敢罵我蠢。”收回分身的玄胤冷哼一聲。

“……”剛剛來還不了解實情的墨輕宕機中。

“看着吧。”玄胤變了把椅子坐在天梯出口處，似是為了找回自己被駁掉的面子，哼聲道，“她肯定撐不到五百級。”

然而下一秒，盈桑桑上了五百級。

場面再度陷入尴尬和沉默。

玄胤在丢臉之餘還有些詫異：“沒想到還真能過五百級。”

“已經算是極限了。”墨輕淡淡開口，“看她這幅樣子，身上所背下的罪孽可不少。”

“确實。”玄胤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畢竟，尋常人雖然撐不了這麽多級，也不可能像她一樣有般痛苦。”

聞言，墨輕一怔。

他不由自主喃喃：“痛苦嗎……”

“對啊。”玄胤看着天梯上的女子，咂舌道，“那可是非同一般的痛苦啊。畢竟，連我這個身在局外的人都能感受得到她身上的痛苦。”

聞言，墨輕垂下眼，摩挲着手中的扳指。

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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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比盈桑桑這邊的艱難，薛序這邊便更加艱難。

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底下的一衆大臣根本就不聽使喚。但這其中的原因，大多數是因為盈桑桑這個掌控實權和他們命運的人不在。

想到這，他不禁有些鄙夷。

這些人中，一個個都嚷嚷着什麽大義禮法，倫理綱常。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反抗他。想不到殷朝百餘年的歷史，竟是哺育出了這樣一幫軟骨頭。

“只會靠嘴嚷嚷怎麽行？”薛序忍了又忍，覺得無需再忍之後“唰”地起身，劍鋒直指那群大臣，“這樣吧，有膽子的上來和我！若是贏了，我就放你們走，如何？”

此話一出，倒是驚了不少人。

雖然說殷朝官員多會一些騎射，但徒留着花架子以及渾水摸魚、虛張聲勢的人也不在少數。況且，來了這祭祀大典的，大半是文官。

武将世家最不喜這種鬼神的場合，傲氣點的，更是置皇命于不顧——畢竟姬雲廷，充其量算一個手中并無多少實權的傀儡皇帝。

今日，薛序提出這個要求，意圖可謂清楚明白 。

薛序是薛家的嫡長子，薛氏一脈也是武将世家中的大族。在這樣的家族裏培育出來的嫡長子，不論其他，單論騎射，定然是比朝中文官要出色許多。

沒有誰，能夠确保自己在這樣一個人手中取勝。畢竟在座的武将世家之人，怕是少之又少。

“怎麽？”見場面一度安靜，薛序有意譏諷道，“諸位竟然沒有一位敢上來嗎？”

這一激，激起千層浪。

殷朝的文官們最講究什麽？當然是面子和排場了。

他們這種挂着虛僞的面皮，滿嘴仁義道德，最會的便是裝腔作勢、以衆敵寡。但凡有人觸及那面皮，他們就會出奇地團結。

團結對外。

此刻，便有一道不服輸的聲音傳來。

“騎射而已，公子與我比試吧。”

薛序聞聲望去，是一個面容嬌好的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

他一挑眉，語調帶着幾分輕蔑：“小丫頭，你還未及笄吧？你們就派一個如此青澀的姑娘家來應戰……難道我大殷，就沒有其他人敢應了嗎？！”

“不試試，如何知道你能贏？”少女雙手叉腰，不服氣地嗆聲，“我雖說不是如公子這般從小到大習武的練家子，但只騎射一術，也是不在話下！”

那股子犟勁和傲氣，讓薛序沒由來地想起一個人。

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他看着她，滞了許久，終是同意了。

畢竟，已經很久沒有人與他比試過了。

＊

盈桑桑已經到了一千五百級天梯。

這個速度，着實讓玄胤吃驚。

看她痛苦的神情也可以猜到，她身上背負着多少罪孽。

罪孽深重者，即使費力氣爬上了天梯，多少也是九死一生。

天梯，專懲有罪之人。

“天君，她、她到三千級了！”天兵驚恐的聲音響起，“方才、方才明明只有一千五百級啊！”

墨輕輕聲道：“不對，現下是……五千級。”

玄胤看着下方蜿蜒的金色，唇畔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來：“看來，她的執念也很深啊。”

語罷，意味深長地看向了墨輕。

墨輕沉默地看着那個青色身影一步步向上。

五千級、五千五百級、六千級……

“有趣。”玄胤若有所思，“一個天梯，倒叫她爬得如此容易。不過六個時辰，已經到了六千七百級。”

“怕是也不容易。”墨輕點了點下方，淡聲道，“九重天的六個時辰，在天梯，可是六天。更何況，她身上已無半分力量支撐。”

玄胤一下子忘卻了被罵的恥辱，啧啧稱奇道：“我記得上次如此令人震撼的，還是你在凡間身為殷朝國師的時候。”

墨輕眉心一跳：“打住。”

“怎麽？”玄胤斜睨他一眼，帶着些嘲笑，“過去你做過的那些事還不許別人說說了？”

“……那都是過去了。”墨輕回避道，“我希望你能分清現在與過去。”

玄胤嗤笑一聲，便也無話。

……

天梯。

盈桑桑已經數不清自己爬上了多少級天梯。全身的疼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疼痛。

一直無意識地往上，又無意識地停下。

直到眼前出現絢麗的彩色，她才像是緩過神來，想去夠那在漫天金色與碧藍的交織裏唯一的彩色。

但當她真碰到的那一剎。

全身像是被碾碎，靈魂深處傳來真切的撕裂的痛。

那是比她爬了這麽久的天梯所承受的，還要痛苦萬倍。

她想反抗，但前面的天梯已經耗盡了她的所有力量與術法。沒有辦法再進行抵抗。

況且，這次的疼痛直直切入魂體。

她動彈不了。

“小姑娘。”

不知何處傳來的幽幽之聲，讓她勉強撐起意識：“很有勇氣……可惜了。”

一字一句，輕柔似春風的呢喃。

又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