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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顧慎言握住林疏的手腕，往前輕輕一帶，上一秒還在隔岸觀火的某個人，這一秒已經被堵在了床頭。

林疏砸進暄軟的床鋪裏。

顧慎言一手撐在他的背後，另一只手穩穩地攥着他的手腕，兩條腿半跪着撐在床上，把他結結實實地困在了身下。

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林疏仿佛都能感受到獵豹熾熱而野性難馴的食肉的欲望。

他有點慶幸也有點失望自己不活在ABO世界觀裏。否則……他毫不懷疑他會被失去了理智的Alpha拖進巢穴，拆掉渾身的骨頭，吃了一遍又一遍。

林疏用另一只手輕輕撫摸上顧慎言的後頸。

就像是游刃有餘的馴獸師，安撫着壓抑了嗜血本能的溫順家獸，問：“慎言，你要标記我嗎？”

顧慎言瞳色一暗，俯身吻住了他。

三年又三年。

自從那年分手，他們之間，終于有了第二個吻。

顧慎言熟悉氣息包裹住他。

他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了男人的脖頸。

他好喜歡和顧慎言上床。

因為顧慎言永遠都不會在和他上床時不耐煩。

因為顧慎言只有在和他上床的時候才不會不耐煩。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知道他有很多讓顧慎言反感乃至厭惡的習性，所以他們在一起時，顧慎言總是會表現得冷淡、漠然、興趣缺缺、沒有耐心。

但一旦上了床。

顧慎言刻在骨子裏的教養會讓他變了一個人。

就好像在他接受的教育裏，睡了別人，那就是在欺負別人，是他欠了別人的，他就得對別人負責。

那怕那個別人是個讓他讨厭的人，他也會表現得溫柔、乖順、親昵、體貼。

在床上，就好像他們不再是一對被一張契約強行捆在一起的怨偶，而是跟世界上任何一對真正的情侶一樣，彼此相愛、充滿溫情。

時間并沒有改變顧慎言親吻人的習慣。

顧慎言溫柔地捧着他的臉。

把他當成珍寶一樣溫柔而耐心地舔舐着。

如果顧慎言真的是一只獵豹，那林疏想，他一定是一只不餓的獵豹。否則不會這麽有耐心，比起吃了他，這頭猛獸好像更享受把他圈在懷裏逗弄與溫存這件事本身。

快樂并痛苦着。

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呢？就好像他的心髒已經被人高高地吊在了空中，可是攥着他的心的人卻不緊不慢。這裏捏一下、那裏揉一把，讓每一秒鐘都被拖延到無窮無盡般漫長。

簡稱——

死都不能死個痛快。

但他可能是太過想念了。

他竟然更情願沉浸在這種生不如死的痛快裏。

林疏允許自己又放縱了十分鐘。

然後，冷酷無情地一巴掌推開了剛剛賜予他痛快的人。

“不是……不是說愛和性是不能分開的嗎？”

林疏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講話的時候有多喘多沙啞，他嚴重懷疑自己的喉嚨都已經被這人給親腫了。

顧慎言垂眸看着他。

用從來不會說謊的嘴巴對他說。

“沒有分開。”

林疏的心髒不可自控地狠狠跳動了一下。

他看着顧慎言波瀾不驚、深不見底的幽黑眼眸，掌心攥緊，問。

“這也是你的團隊教你的？”

顧慎言回答他。

“不是。”

林疏就笑了，他最喜歡自己前男友的一點，就是他的前男友不會撒謊。

他湊過去，用牙齒輕輕咬住了顧慎言的耳廓，輕笑着問。

“顧總不會是為了哄我上床吧？”

顧慎言皺眉，順手攬住了他的後背，看起來有一點受傷，“你認為我是那樣子的人？”

“那我呢？”

林疏洩憤似的微微加重了咬人的力道，靈活地纏在了顧慎言身上，問，“那我就是這種沒有愛、也能随便跟人上床的人嗎？”

“……”

顧慎言沒回答。

他剛剛說什麽來着？他說他最喜歡他的前男友是個誠實的人，永遠不會說假話。

林疏意識到這裏的沉默意味着什麽，他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惱怒道：“你個混蛋，你想說是！”

顧慎言輕聲說：“沒……”

林疏冷臉下了床，穿上拖鞋，轉身就走。

顧慎言頂着小帳篷追過來，“你去哪兒？”

“我去找謝止行。”

林疏甩開顧慎言，冷臉道，“今晚我和他睡，你自己洗個涼水澡降降火吧。”

顧慎言臉色一黑，立刻拽住他：“不行。”

林疏回眸，氣惱地問：“為什麽？”

“因為……”顧慎言沉默了一下，餘光瞥見角落裏處于休眠狀态的鏡頭。

“因為在拍節目，換房間是違反規則的。”

林疏冷冰冰地咬了咬牙：“規則規則，你的世界除了規則還有別的字嗎？”

轉身就走。

“我去。”顧慎言再次拽住他，“我和他換房間。”

顧慎言站在原地嘆了一口氣，披上外衣，臨走前輕輕抱了他一下。

“你早點休息。明天見。”

*

十分鐘後，已經睡着了的謝止行被從被窩裏薅起來，打着哈欠敲開了林疏的門。

“你們屋這麽大啊。”

他進來看了一眼，在原本屬于林疏的那張床上直挺挺地躺下來，說，“我那房間一共四平米，放了張單人床就沒地方下腳了，連衛生間的門都是往上拉的。卷閘門，你說神奇不？”

他說完，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氣鼓鼓地坐在隔壁床的林疏。

“吵架了？”他的視線林疏發紅發腫的嘴唇上停了一刻，問，“做到一半發現沒帶.套？”

林疏無語地瞪了他一眼，“謝止行你現在說話怎麽也……”

“我怎麽了？”謝止行雙眼一閉，他今天早上六點多就起床了，現在困得要死，“我個可憐的單身狗了，還得被你倆給半夜敲起來做電燈泡。”

林疏氣呼呼地坐在床上，也不管別人想不想聽，直接開啓夜聊模式。

不像個三十多歲的風流大明星，倒像個情窦初開的住校高中生。

“他說我人盡可夫。”

“啊？”謝止行閉着眼睛，眼皮子都懶得擡，不信，“顧總能說出這種話？”

林疏道：“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吧。”

謝止行就問：“那你怎麽不跟他解釋呢？”

林疏就像是被拉開了話匣子，當着顧慎言的面還要藏一藏的話，對着謝止行立刻全說了：“憑什麽又要我解釋？憑什麽每一次都是我解釋？憑什麽一直都是我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懂，這就是恃寵而嬌。”

謝止行翻了個身，想起當年他們剛認識的那個新年夜，“以前人顧慎言來接你一次，就把你高興得跟個什麽似的。人還沒下車呢就往上撲啊，攔都攔不住。現在是知道人家喜歡你，開始拿喬了呗。”

林疏先是氣惱地往他身上砸了只枕頭。

然後問：“你覺得他喜歡我？”

謝止行答：“我覺得他愛得要死。”

“對了……”

謝止行爬起來，知道自己一時半會是睡不着了，幹脆睜開眼，問出他一直很好奇的一件事，“你是怎麽跟他介紹我的？顧慎言看我那眼神吧，就跟我搶了他老婆一樣。咱倆撞號，他看不出來嗎？”

“他個木頭，能看出來什麽。”

林疏說完，沉默了好一會，才終于低聲說出他一直卡在心裏的一根刺。

“顧慎言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就不會整整三年，都沒有來過一次醫院了。”

沒有人能不在乎。

自己最難最痛苦的時候，最在意的那個人不在身邊。

江見日說得對。如果他真的很愛你，怎麽可能在你那麽慘的時候，都不肯露一面呢？

謝止行本來都快睡着了。

他眼皮發沉，只是來掙個通告費，才不想被卷進小情侶play的一環。

醫院……

這兩個字進入他的耳朵，在他的腦袋裏盤旋了好幾圈，他忽然想起來什麽，猛地瞪大了眼睛。

“完了。”

謝止行扭頭看向隔壁床的林疏，帶上深深的心虛，這特麽有可能還真是他的鍋。

他從手機裏翻出一段視頻。

“我好像知道他為啥覺得是我搶了他老婆了……”

*

【三年前，東南亞某間醫院】

救護車光是進入現場，就花費了一個多小時。

東南亞這邊非常不配合，整個搶救過程都一塌糊塗，不肯派車、不肯進現場、不肯救人。

江見日軟硬兼施、連吓唬帶拉攏，才終于讓人把林疏拉進了醫院。

但人都已經躺上手術室了，這邊還推三阻四地不肯開始搶救。

“不行的啊，這是違反規定的啊。”

那邊的醫生用蹩腳的英語說，“風險很大啊。我們規定必須要有直系親屬簽字，才可以動手術的啊。你只是同事，你不行的啊。”

怎麽可能找得到直系親屬？

林疏的哥哥已經在去年搬到了大洋彼岸。他的父母剛退休，現在正在歐洲旅游。等這些直系親屬接到消息來了東南亞，恐怕人都已經涼了。

“我來簽。”

謝止行下了飛機，直接趕往醫院，正好聽到這段談話，“我是他的男朋友。”

那邊的醫護人員滿臉狐疑：“是嗎？”

“是的，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他簽了字，亮了亮戴在手上的一枚戒指，舉起手機，對着工作人員按下錄像鍵，“手術過程中遇到了任何問題，我都可以承擔。但如果你們還是不肯開始搶救的話……”

*

【現在，別墅卧室】

謝止行暫停了三年前的那段錄像。

林疏當年拍戲的地方只是一個很落後的小城鎮，醫院很小，也沒什麽安保力量。當時鬧出了這個大新聞，很多當地人來看熱鬧，擠在樓梯間裏，亂哄哄的。

他好像是在無意間瞥見了一張格外英俊的中國面孔。

但那個人穿得很破舊，精神狀态也很低落，他當時光忙着搶救林疏的事情，就給忘記了，也沒有把那個人和今天的顧氏總裁聯系到一起。

今天才忽然想起來。

謝止行指着抖動的畫面，某個擠滿了人的角落裏，一閃而過一枚人影。

“這個人……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