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春祭愆殃，候得雨別

春祭愆殃，候得雨別。

初春才有将開未開的羞澀花苞，挂于随處可見的枝頭上，素色淡然的長紗随意的搭在上面。

此時此刻，說是春祭倒是不太準确。比起祭奠先人，更多的仙舟民還是慶祝這短暫而又來之不易的和平時刻。

而藥師收回落在窗口的視線，有些煩悶的垂眸重新落在了筆尖下的紙張上，晨曦透過發絲的縫隙瀉在了祂的臉龐上，而燧皇則蜷曲在桌邊的一角呼呼大睡。

一道溫和清冽的聲音忽然從他的頭上傳來，腳步沉穩有力：“我可以問一下，這裏出去的路口該怎麽走嗎？”

藥師一愣，停止了手中正在書寫的筆。

随即擡眼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空靈的青色眸子溫和的看着他，黑色的長發随意的披撒在此人的肩膀上。

而在額前柔順的發絲中探出一對青藍色半透明的龍角，眉眼間線條淩厲，眼尾處則挑着一抹驚豔的殷紅。

他笑了笑，頗為恰到好處的開口補了一句：“你看起來應該不是仙舟的本地人吧？仙舟民都相當排斥我們持明，問路也成了巨大的難題。”

随即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眸中有些微不可察的黯淡起來：“所以很抱歉，打擾了忙碌的你。”

藥師緩過神來，随即直接推開椅子站起來，金綠色的眸子帶着微不可察的激動，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的持明。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面前的人，分明和丹恒長得一模一樣，就連眼尾的殷紅都如此的相似。雖然即使如此，他也絕無可能是丹恒。

現在的他…..是丹楓還是雨別？

祂斟酌了半天，還是謹慎的開口問了出來：“我可以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名字？”他聽後，轉頭警惕的掃了一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并沒有人注意角落的兩人。

雨別放松了一些，這才重新将目光落到了目光粘在龍角的藥師身上。

Advertisement

他愣了愣，卻還是禮貌的回答道：“我叫雨別，是一位初入仙舟的持明族。”

話音剛落，本來在中央聚集着的熱鬧人群突然騷動不安起來，兩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那處。

藥師疲憊的蹙眉看過去。

如果不出他所料，恐怕又是什麽魔陰身出現了。就這麽個頻繁爆發法，岚他們無論如何都會遲早會壓不住消息的。

這位持明族立刻警覺起來，他此時頗為凝重的看着騷亂的人群。

這位剛進入仙舟的持明龍尊明顯是知道引起騷亂的這個東西是什麽。

空靈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引起騷亂的面目全非的罪魁禍首。

是一個魔陰身，它已經徹底蛻去了人能擁有的的面貌，它崎岖布滿銀杏葉的身軀此時癫狂的顫動着，伸手撲向最近一位逃竄的仙舟民。

充滿壓迫感的陰影模糊的投在地面上精致細膩的地板上。

它身上随意生長的銀杏葉因為幅度或于大的動作，洋洋灑灑的飄落着，而面前就是被吓的四肢并用逃竄的人身上。

幾乎是瞬息之間，張牙舞爪的魔陰狠狠的襲擊了他。

血珠飛濺而出，凄厲的慘叫聲随之而來。

受傷的人顫抖的看着面前的魔陰身，左手死死的捂住不斷流血的脖頸。但無論如何去阻止血液的流出，還是能從指縫處溢出墜落晶亮的紅色。

他嘴裏吐出一口血來，模糊又凄慘的話語令人群徹底恐慌：“魔陰身，是魔陰身！快叫雲騎軍過來。”

魔陰身見人還能說話，僵硬的動了動手臂，泛着寒光的刀刃此時狠狠的劈向這位将死未死的人。

千鈞一發之際，它的腳下莫名的出現了一道飛濺的水花。

一條巨大的水龍忽然騰空而起，張嘴發出一聲威嚴的龍嘯，讓周圍的物品都因此顫了顫，身上尖利的指爪更是令在場的人都更加恐懼起來。

魔陰身被水龍身上散發的威壓所震懾了片刻，随後反應過來，如臨大敵的與之對峙着。

水波流轉，雲霧波濤。

龍的身軀居高臨下的游于半空，龍首則迎着魔陰裹挾着尖利的氣流狠狠的沖了下來。

魔陰根本來不及反抗，直接被撞的發出一聲模糊的慘叫，狠狠的被打在了牆上。

随後水龍轉了個身，巨大的尾巴又狠狠的從上往下一甩，剛才巨大的沖擊力已經使牆上被撞出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裂痕。

而現如今又從上往下狠狠的一拍，已經讓毫無還手之力的魔陰被拍成了碎片，銀杏葉像是不要錢一樣到處揚灑。

一套結束後，躺在地上魔陰凄慘的四肢顫抖了一下，喉嚨中發出模糊的叫聲。

随後就沒有了動靜。

人群則恐慌的縮在了一邊，不知道為什麽魔陰被解決後仍舊是鴉雀無聲，與雨別大眼瞪小眼對視着。

突然間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聲音憤慨又仇視：“是那群持明族！”

藥師疑惑的定睛看去。

正是一個老婦人站在人群的前面，惡狠狠的瞪着眼睛，滿是枯槁褶皺的手顫抖的指着雨別：“你們怎麽還沒滾出仙舟，這裏不歡迎你們！”

由于她的起頭，人群也注意到了面前的人不尋常之處，一時之間罵聲四起。

但或許是因為剛剛見證了雨別的能力，一時之間并沒有人敢扔一些東西上去。如果換了往常碰見普通持明，恐怕是不僅只有侮辱的罵聲了。

而在藥師旁邊的雨別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這副場景，本人并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只是垂在腰間的手緊了緊，又放了下來。

他嘆了口氣，偏過頭去對着祂說：“我不能呆在這裏了，至于問路的事情我去問問別人吧。”

畢竟這群仙舟人遇到他們這些持明族就像是見到仇人一樣。

藥師今天全是開了眼了，祂目前所知道的歧視持明的問題大多數都是在後世羅浮的記載中所見。

如今雨別出手救了他們，也能遭受如此咒罵，真是低估了仙舟民的排外程度。

想到這裏，祂不由分說伸手拽住持明的手腕。入手溫熱細膩，藥師的手微微用力恰到好處的阻止了雨別準備離開的腳步。

祂開口道：“沒關系的，我直接親自帶你出去吧。”

面前的人眉目溫和，莫名的安撫了雨別：“這裏很少能遇到化外民，你出去換一位先不說能不能問出來，就連找不找得到都是一個問題。”

藥師金綠色的眼睛像是有着令人陷進去的旋渦，吸引着別人無條件的信任。而周圍此起彼伏的咒罵聲音像是絲毫影響不到他。

雨別看着失控的場面，雖然實在不想麻煩別人，但還是有些祂說的的确有道理。

想了想還是遲疑的點了點頭，畢竟某種程度來說，祂說的的确是對的。

藥師柔順的發絲順着肩膀垂了下來，随即彎腰随意的伸手整理了一下淩亂的稿子夾在身上，另一只手則抓起已經睡死的青藍色狐貍團子。

赫然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走出茶桌帶着雨別向着門口而去。

某些人似乎是有點不甘心讓他們這麽離開，一個做工精致的陶瓷杯子此時從人群中被發射而出。

又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弧線，直直的向雨別的方向砸了過去。

門口的大門卻忽然發出一聲輕響，岚穿着厚重的盔甲直接推開沉重的木門，而在他的身後站着幾名嚴肅的雲騎。

此時，投擲物在雨別的面前一閃而過，回過神來正好就這麽砸在了岚的腳邊。

杯子頓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直接在他的面前四分五裂變成了一團亮晶晶的碎片。

一時之間，氣氛凝固到了冰點。

他沉默的看了看地上的混合着破碎杯子的魔陰碎片，又擡頭掃視了一眼人群，本想詢問是誰處理了魔陰身。

卻忽然間看到熟悉的金發少年頗為親密的拉着持明龍尊的手腕，喉中的話将出未出的話語突然梗住。

而那位持明龍尊則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是對岚的長久注視有些不明所以。

岚：？